小地方的特色菜的确有风味,只是石涧仁身上就算收拾了也脏兮兮的难闻,所以吃得比较匆忙,然后回酒店洗澡换衣服。
地方小也有优点,那就不用动车,三人步行就溜达过去,吴晓影还花了三十块钱在路边一家日杂用品点买了个竹子做的儿童推车,把小丢丢放在里面,好像也不比外国人的东西差,小家伙还乐得使劲拍打新鲜玩意儿。
稍微浏览了一下晚餐后的小城风光,柳清才是最没有这种经历的,从小就在大城市里,后来的学习工作也没离开这个范畴,吴晓影这方面生活经验比石涧仁还丰富,虽然没倪星澜那样自幼入行,但也是从大学开始就陆续接戏拍戏,而且因为外貌特点,大多都是古装戏,在影视城以及各种古镇小地方的剧组才是经常呆的地方,哪里买生活用品,哪些需要洗过再用,哪些能随便应应急,这种地方的酒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头头是道。
只是到了这家连三星都算不上的小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肯定用柳清的身份证,吴晓影抱着孩子遮住脸,正好有一对儿男女从楼上匆匆忙忙的下来退房,男的匆匆的出去,反而是那女的斯条慢理过来办手续,还顺势打量这边的几人,柳清自己都是做了两三年酒店大堂工作的,飞快跟吴晓影对视一眼,然后两人若无其事的朝着电梯过去,石涧仁拎着她俩新买的换洗用品跟童车跟进去。
俩姑娘正在嘿嘿笑,吴晓影还调戏石涧仁:“看见刚才那俩没,准保是婚外恋偷情的,趁着饭后有空来打个友谊赛!”
摁了楼层的石涧仁已经不稀罕了:“对啊,我住这些天,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还是我之前说那个道理,生活没追求,就搞婚外恋偷情寻求刺激,脑子空空的表现。”
吴晓影夸张的吃惊:“哟,你现在观念大转变啊,偷情也跟钓鱼打麻将一个档次了,很开放嘛,清儿,抓紧机会啊。”
柳清不接招:“我觉得阿仁说得对,只有对人生没追求的人,才会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这些事情上,我的观念也在不停的提高进步。”
吴晓影观察电梯里没摄像头,就把孩子塞给石涧仁:“唉,那就只有我宠幸清儿了,你作为养父干爹,也该体验下带孩子过夜的生活,你最喜欢体验各种不同的经历了,对不对?”
没想到石涧仁点点头说好,干脆得吴晓影后面的说辞都给噎住了。
小酒店就几层楼,柳清还特别要求和石涧仁是同一层的,所以吴晓影给石涧仁讲述一下晚上带孩子的知识点以后,真的放心把小丢丢交给石涧仁了。
一贯回来都喜欢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想点事情的石涧仁慎重其事,把标准间的两张床并在一起,再把孩子围在中间,看吃饱喝足的小皮猴睡了,自己才去洗澡换衣服,最后也躺在床上思考今天的工作,手上倒是能无意识的轻轻拍打熟睡的孩子,和谐的场面让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像这样父子共存的时光是那么理所当然,自己还很享受这种难得的温情。
也许在石涧仁所接受的人性认知里面,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是各取所需的自私,任何人都有贪婪跟卑劣的一面,可能只有孩子,特别是这个时候的孩子才最纯净无瑕,对于这样的相处他没有抵触,发自内心的能接受。
吴晓影还打了电话来强调的,如果孩子晚上要喝奶,那就用自己带来的保温瓶里开水兑,日本原产的小保温瓶能保证十个小时不降温,千万别用酒店里面的开水壶,自从在酒店里见过其他演员用开水壶煮内衣内裤消毒,她就再也不用这玩意儿了。
柳清也发短信过来,问要不要给石涧仁在这边买个小房自住,毕竟半年时间呢,这样天天住酒店也不是个事儿啊,一个月政府单位的工资还不够住宿费用呢。
石涧仁回应说自己这些天也在转悠,要确定了挂职工作发展方向,再租房,万一是到某个乡镇的工作站去发展呢。
柳清说哦,她会安排酒店保洁部来跟进的,保证石涧仁不用为生活上的这些小细节操心。
石涧仁回感谢。
然后洪巧云照例在九点过打了个电话来,石涧仁庆幸自己早就把手机调到了震动,她已经从粤东到了沪海,国内灯具照明产业链不是之前说的那么简单,粤东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在沪海周边的长江三角洲,她当然也要去考察。
主要是洪巧云说,石涧仁很少回应,这几天几乎每晚都会这样聊几句的洪巧云敏感:“有人?”
石涧仁轻声简短:“丢丢嘛,吴总监和柳清来这边看我,顺便把孩子给我带。”
洪巧云楞了一下有点笑意:“什么感受?”
石涧仁笼统:“还好,回来就睡了,听说晚上会闹,算是个经历。”
电话那头的洪巧云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话:“有点后悔,我也想要个孩子。”
石涧仁刚学习过关于怀孕的知识,班门弄斧:“还来得及吧,如果这方面的想法很迫切,那就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人,休息一段,你本来就是艺术家,不用为了我们这种商业规划过于勉强自己。”
洪巧云呵呵笑两声:“现在我对照明非常有感觉,等我回来跟你慢慢聊,照顾好丢丢吧,我给他当干妈。”
哎哟喂,倪星澜预定席位又被抢了一遍。
挂上电话,过了一小会儿,却收到洪巧云一条短信:“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心若在咫尺,魂梦在海角。”
唉,论到这种文字寄情的游戏,石涧仁就再擅长不过了,想想还是送上文廷式的那首:
“九十韶光如梦里。
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
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
惆怅玉箫催别意。
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究竟把这首词看做是一个女人情意绵绵的爱情观,还是领会词人借情喻志的家国情怀,那就视乎观者心态了。
油画教授估计翻书去了,后面没回应。
石涧仁也感受着身边细微的呼吸声,蜷着身体,尽量把小不点围在身前,慢慢的入睡了。
入眠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带孩子也没传说中那么困难嘛?”
结果半夜突然就被小儿夜啼的声音惊醒,只迷糊了两秒钟,巨聪明的小布衣就跳起来抱着小不点询问:“喝奶还是要尿尿?”
鬼大爷才回应他!
可能感觉到气息不对,小丢丢的啼哭声立刻上升一个等级,石涧仁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抖动了,还是按照吴晓影吩咐的步骤,先检查尿不湿,再兑奶粉,试着给孩子喂进去,结果这小皮猴在石涧仁兑奶的过程中,哭声简直连绵不绝,周围好像都有人在骂了,实在是这样的小县城夜里还是很安静的,小孩儿哭闹声传得格外远。
石涧仁手脚麻利的把奶嘴塞进丢丢嘴里,哭声停止给了他长舒一口气的庆幸感,可喝到一般小疙瘩又开始哭闹,石涧仁只好抱着在空间不大的房间里到处游走,一边轻轻拍打哄着安静,一边试着继续把奶瓶奉上。
但小孩子的哭闹毫无道理可言,好不容易喝完以后沉沉入睡,洗奶瓶做记录,准备好下一次当奶妈的内容,石涧仁满头大汗的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半夜一点过,赶紧继续睡。
可好像隐隐约约才入睡,小皮猴又翻身啼哭,这次是拉屎了!
总之这一夜,石涧仁几乎是每隔一两个小时被弄醒一次,到得凌晨五点过,已经三番五次被弄醒的他完全没了睡意,只能坐在天色还未亮起的窗前抱着孩子发呆。
眺望的远方好像有点鱼肚白,怀里似乎跟自己莫名共呼吸的小疙瘩朝臂弯再挤进去点,寻求拥抱的安全感,借着外面的微光,石涧仁低头看着这蜷起来就好像一只猫咪的小身体,忽然心中感念,二十年前,那个自身都七八十岁的老人,在什么都没有的破庙山上,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给了自己温暖和生存下来的命运么?
原本还有的那一点烦躁消失无踪,脸上似乎还隐隐有点笑意。
自己确实有责任把这个小不点抚养长大,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血脉,既然有缘遇上,那就是一份担当。
天色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