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觉醒继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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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示炎坐在一把小旧竹椅上,微低着头,微倾着身,两条修长的腿曲着膝,身前放着一个烧黄纸的火盆。

灵堂里的火盆是种仪式,有人会时不时瞧瞧火盆是否有人在烧,相传若断烧了,亡灵就会迷路。示炎随意坐着,面无表情一张接一张地往火盆里扔黄纸。

他若有所思,泛白的脸上还斑驳着微黄的火影,从坐下到现在他只叫了我一声“白姐”,打过招呼后就没再说话。

万示炎继承了万家男人们深邃的五官,还有明净的黑眸和匀衬的肤色,才十七岁就因天生的好皮相,有了一点深沉俊朗的气质。

我和他虽然是年纪相仿的表姐弟,却因为走的路不同,近几年交集甚少。距离上一次见他估计有小半年,那时他脸上还有许多肉感,好像突然之间就那么棱角分明了。

四周没有可说话的人,我憋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怎么瘦了?”

示炎微怔了一会儿,确定我在问他,轻声回复:“对。”

他不正面回答我还是能理解的,这个年龄段的小子多半是为情所困瘦的,魏微就把倾慕她的男生磨得瘦了一圈。

我又问道:“木场的活儿累不累?”

万示炎没有看我,我说话的时候也不在看他,但能感觉他又微怔了一下,回道:“不累。”

“那……”我想问他无不无聊,毕竟辍学去跟着那帮中年人混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但怕无心戳到他痛处,于是改了口:“好玩吗?”

示炎干脆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抬眼看他,明明一起长大却有了陌生感。以前我一直把他当做小弟,现在看看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还略微有点下三白,加上清晰的脸部轮廓,生出了再也无法把他当小弟看的自觉。

他又捻起一张黄纸,缓缓放进了星红闪烁的火盆内,黄纸先是变黑,而后火苗忽地腾出,他这才放了手,说:“还好。模拟考好玩吗?”

语气是清冷随意的。

轮到我微怔了,高二结束时,我确实参加了模拟考,但他怎么看起来那么清楚我的事。我也学着他烧了张黄纸,但因为丢的角度不对,一时滚起了黑烟,这是燃烧不充分的结果。

我只是笑笑没再说话。这就是大个一岁半岁的好处,我问的话他必须回答,他问的话我可以选择性回答。

想起了小时候,我和示炎经常在一起摘野果子,过家家……他那时就喜欢问我“好玩吗”。

灵堂因为火盆缘故空气不太好,我让示炎去歇一歇,我来替他看会儿火鹏,他却让我出来透透气。我路过厨房,看到魏家许多人也来帮忙了。

万家的红白喜事一般都有魏家的人掺和,轮到魏家,万家也会掺和,两家自很久以前就十分亲密,还经常通婚,你嫁给我我嫁给你。似乎每代守山人都是夫妻俩一个姓魏一个姓万,我奶奶便姓万。普通人家也往往如此,比如万示炎的奶奶姓魏,是我爷的妹妹,他的爷爷则来自万家一支血脉。

也正因为如此,当爷爷说万恶和我们是一家人时,我也没纠结他怎么姓万不姓魏。

万家的事我们魏家很少过问,但魏家的事万家人可以过问,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传说万家是万恶山的原住民,魏家是后来的,依附于万家,守护着万恶山。魏家男子中会有守山人,掌管着最大的木场,我爷就是这一代守山人。

其实关系密切的魏万两家并不总是和和气气,我最早留有印象的聚集魏万两家的大事,是一场魏家和万家的冲突,事情还和我有关。

那时我还小,大概七八岁,也就是十年前。

日色昏沉,人群聚集在我家场院内,我从一双双腿中间挤到人群中心,那是张竹床,竹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紧闭着眼睛,满脸乌黑,像是被烟熏过,一动不动。

我还未搞懂发生了什么,只见我妈万椒抓着一把刀砍在了竹床边缘,刀立在了距那人头一指长的地方。

“你们说死了就死了?我们魏家也不是好糊弄的,砍一刀试试!”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极尽了刁妇的嚣张,唬得众人哑口无声。

“姐,我力气大,让我来。”二姑爷当时估计也才二十出头,看着就像一年轻混混,我妈说砍时大家还有点怀疑,等二姑爷拔起刀问砍哪里的时候,那竹床上的人“诈尸”滚了下来,随即就被万家几个明眼人扶着走了。

我当时不知道到底闹的哪出,也没人向我说明,后来才将这事和我那天上午干的荒唐事串联了起来。

我那时就挺顽皮的,那天上午示炎过来找我玩——他那时个头还和我差不多——我就拿出一个小铁钳,又找来一小袋红薯和玉米,提议今天依旧出去做烧烤,示炎没什么异议,他觉着只要跟着我就有好玩的。

后来我们就把地点定在了一家荒废的破屋墙脚处,因为那儿偏僻,而且遮风,易于生火。我们捡好干柴后,我就掏出一盒火柴,说道:“你来点火。”

我这么使唤他,当然是因为我不会点火,他接过火柴就点好了火,又准备开始烤玉米,我忙道:“不急,你先教我怎么用火柴吧。”

万示炎听话地开始教我使火柴,我学的正起劲,一个中年男人突然蹿了出来,“你们谁家的?竟敢烧我房子!”

我立即知道闯了祸了,背过身去,拉起示炎就跑,到了家之后,我关上房门气喘吁吁问示炎:“他应该没认出我们吧?”

“不知道。”

也是,他怎么会知道。

我出门看了看有没有人找上门来,一见没有,我又看了看示炎,他白白净净的,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和往常一样,只是看着我。

想了想,我就把示炎拉去了后门,叮嘱他:“你先回家,别说今天的事,我认识那个人,我去他家找他认错。”

示炎没说什么,听话地从后门走了。

后来我确实去了那户人家,可惜他家没有人在,于是我又回自己家看看是不是来我家告状了,依旧没有,我马不停蹄地又去了那个老破屋,远远地看见那个砖石堆砌的老房子竟然起了火了,有两三个人正不紧不慢地向它泼水。

我似乎还看到示炎,但不确定那个小人影是不是他,到后来我都不确定我当时到底有没有看到人。

一个破屋子而已,况且我生的那点小火,那个中年男子一脚就能踩灭。大概是要烧了盖新房子了,我的调皮捣蛋也能被掩盖住,这样想着我晃晃悠悠回了家。

之后,便有人烧伤假死,被抬到我们家来,要求要么赔钱,要么偿命。

可万椒不按套路出牌,拿出把刀表示,既然死都死了,干脆再砍一刀,这便有了“诈尸”这一出。

得善姓魏的正宗血脉是在我们家,而且是要通过我来继续传承下去的,我一直明白,我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故和我这层身份有关。

老魏家的传统就是年长的为正统继承人,除非长子一支没有后代,才轮到次子的后代,或是与万家通婚的女儿的后代。像我这样的虽然老爸下落不明,虽然我是个女儿身,但我依旧代表守山人的血脉。

这事我早就清楚,但一般大家都闭口不谈。

话说这继承人中有多少不巧正撞上女孩的,我也没问过,但我所知道的历代守山人都是男子。

若我今年满了十八就会正式成为继承人,否则这继承人的位置就要继续悬空。

可惜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一早就进木场工作的万示炎,我回头看看他,他依旧在一张一张地烧着黄纸。我并没有想到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