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炎没问什么,以为是要干什么活就跟着过来了,我也懒得和他描述我看到的血字,如同小叔懒得和我解释发生什么了一样,总之我们各自顶着一头雾水推开财务室的门,却发现里面没有人了。
找人问了问才知道大家都去了魏家祠堂,果不其然小叔的手机响了,手机那头通知我们也去得善祖祠。
小叔立即让我们上了他的小轿车,在昏沉的天色中向得善开去。
“你们两个信鬼神么?”小叔半笑着问我和示炎。
“不信。”我和示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的。
小叔叹了口气,一手推了一下档位,加快了车速。
“我年轻时候也不信。”
我看了看车灯范围之外,九分黑暗,一分微亮,道路两旁的丘陵田野间,似乎有人影憧憧。或许已经在日出了,只是碰巧遇上了阴天,导致白日来得格外漫长。
我接过小叔的话头说:“你现在也年轻啊。”
小叔还没来得及笑,猛地打了圈方向盘,车子差点打滑,但马上稳住了,小叔骂道:“要死,差点撞了个晦气。”
坐在后座的示炎和我被突如其来的转弯晃倒了,我急忙推开示炎,往车后一看,什么都没有。
“吓唬谁呢!”我对小叔说。
小叔哈哈大笑,“什么时候你把驾驶证考了,我就教你刚才那个。”
“我学那干嘛?”
“酷啊……而且你开车再稳,也防不住别人开车烂,学会这一手,可以紧急避让。”
谈笑间时间过的很快,车速也快,不过十几分钟就赶到了魏祠。这里早有人在等着接应我们。
魏祠建在高处,下放还有一面池塘,几个中年人在池塘边闲聊,只听到他们说得善除了大事。
我们仨被能管事的领进了魏祠,里面十分开阔,入口处高,中间则低,摆放了两排轻巧讲究的玫瑰椅,而后就是安放灵位的高台,比入口处更高一点。
此时大家都已经入座,一边坐着以爷爷为首的魏家人,另一边则坐着万家人,万家人是按辈分入座的,为首的已经是一头白发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只是我妈万椒和示炎爸爸万景跪在了中间,我就有点无法理解了。
世代灵位摆在高处,他们跪在低处,两边还坐着一群不言不语的长者,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难道我妈和他爸有点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但是马上否认了,因为这和之前见到的血字不搭边啊。
万景,我应该称他景叔,他招呼刚走进来的万示炎跪在了他旁边。我一头雾水坐到了爷爷旁边,这本来应该是我爸的位置。
我们上方的天顶特别高,中间还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窗,由于堂里还点了许多蜡烛,让我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一个方形的大灯笼里面。
灯笼里气氛挺严肃的,平常废话较多的万椒都一言不发,面色凝重。我爷忧心忡忡地看着灵位那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了那张空落落的太师椅上。
那张太师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大”“美”,其位置也十分明显,就在灵位前方,而且下面有两个阶梯,椅背的高度正好到灵位台面的高度。
一直以来,它都被当做某种权威一样摆在灵位前方,导致我们每次祭拜祖先的时候还得顺带拜拜那张太师椅。
一夜未眠,我实在是有点困了,想着为什么不直接切入正题,又看了看大家的神色和洞开的正门,原来是在等人,我们这边还有个空位,二叔还没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二叔来了,还引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光线灰暗,我看不清那人,而且他还盖着宽大的斗篷帽子。单看那气度应该不是寻常认识的人,这场戏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二叔和黑色斗篷一进门,外面的人便把门合上了。
二叔落座,黑色斗篷却不慌不忙地朝灵位方向走了过去,拿起一柱香,在蜡烛上接燃,随意地插进了香炉。然后走向了灵台,又踏上了安放那把太师椅的阶梯。
我此时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他要去擦拭那把椅子吗,还是整理灵牌,在这种即将议事的氛围下?
反正不要告诉我他想坐上去,谁会坐在祖先灵位正前方啊。
确切地说那把椅子的本质并不是椅子,只是款式接近太师椅而已,因为安放在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被称为用来坐人的椅子呢?
黑色斗篷终于转过身来了,同时把斗篷帽往后一推,坐上了太师椅,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了扶手上。
斗篷帽落下的时候,堂内一片寂静,这人披散着一头华发,面容却如少年,剑眉之下一双明净的眼睛实数罕见,但眼神虚无,亦没有任何表情。
没错,是万恶,不会用牙膏牙刷的少白头。
“我才出来没几天。”万恶开了口,用词虽然带了点愠怒,但语气丝毫没有感情,“说吧,想怎么样?”
“我们既然找到了魏风,就应当尽早立他为继承人。”对面一位老者说道。
“魏全善,你认为呢?”万恶看向了我爷爷。
“我还死不了呢,不急。”我爷说。
“万椒,你确定他就是你走丢的长子魏风吗?”万恶问我妈的时候,语气竟然温柔了许多。
我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有胎记,但是胎记可以作假。”
“什么样的胎记?”万恶马上问我妈。
我已经凌乱了,我是听说过我有位未满一岁被抱走的哥哥魏风,但我爸妈很久以前在外面找了一两年都没找到,现在怎么莫名其妙地说找到魏风了?
我妈没有回答万恶,景叔说话了:“示炎胸口有两点红。”
言下之意是,万示炎就是魏风?
“谁能检查一下。”
没人应万恶的要求出来检查,万恶没多等,就对示炎说:”过来。“
万示炎犹豫了一下,万家的长者只道:“快过去!”
万示炎起了身,拍了拍膝盖,走到万恶跟前,万恶示意他解开衬衫。幸好穿的是衬衫,不然上半身要当众脱光了,万恶拿起手边一盏蜡烛,看了看,“不是人为的。”
我妈听到这话明显深呼了口气,景叔则神色黯然,仿佛沉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没人说话,当然也没人问我感觉如何,虽然这件事是会直接影响到我的。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万恶问的是景叔,估计他不清楚景叔和示炎的姓名。
“示炎是我在外面找到的,但是……不想归还。最近我经常遇到诡异的事,加上冰棺上的‘风火’,分明就是在暗示我魏风和示炎的事,我自觉瞒不下去就坦白了。昨晚半夜去林中小解,我还撞了晦气……”
景叔话还没说完,万恶打断道:“自己心中有鬼就不要说出来,引人耻笑了。”
依旧没有语气和感情,话音落下后,大家都沉默了。
天色一点一点地在变亮,万家最年长的终于开了口:“既然如此,万景把魏风归还魏家吧,也正好解决了守山人是女流之辈的问题。另外,你藏了魏风那么多年,即使有养育之恩,也不能被谅解,罚扫魏家祠堂十年。可情愿?”
景叔面露悲痛,只答:“情愿。”
直到此时都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这是这边人的脾性,比起热烈反对和支持,他们更相信的是悄无声息地撬动全局。
眼看事实既定,即使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来的很突然,定论下的太草率,而且漏洞百出。万示炎若是魏风,那就已满十八岁,马上就可以成为我爷的继承人。
这时我爷说了句:“我已经有了守木的线索了,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