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的死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县城做了三四年的纳鞋匠,多亏了平日里老八前前后后的帮忙介绍生意。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离奇的死在了西北这个穷地方。
火化的时候完全泪奔,尤其是看着从东北匆匆赶来的老两口子抱着老八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心里就像是被紧紧地攥着一样。这些日子完全没有和刘伯提过去高岭子坡的事儿,等到老八的骨灰随着他父母上了飞机之后,整个人才有了一点活气。
也许是因为愧疚,这几天刘伯没有和我见过面。等老八头七过后的那一天他来到我租的房子找我,进门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其实这事儿压根就不懒刘伯,要怪就怪当初为什么要在三公里处摸那具女尸。
刘伯提着啤酒买了两包好烟,爷俩儿头对头的喝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就看着刘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手里攥着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刘伯……”我的声音是嘶哑的,这些日子没少落泪,整个人感觉瞬间老了好几岁似的。
看着刘伯,心里突然想起了以前老八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可劲的吸烟,看着手机里的美女图片的。
“大成子,来看看。”刘伯招呼我过去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将几张照片铺在桌子上,“这事儿那天我们在殡仪馆九号冰柜照的照片。”
我只是瞅了一眼,鼻子酸酸的,感觉快要哭出来了。仰头长吸了几口气,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只有为老八报仇的念想。等平复了一些之后我才将目光凝聚在照片上。这些照片都是那天我在殡仪馆看到的场景。
冻僵的身体,含笑的面颊,双手紧紧地攥着。不过等我的眼睛缩在老八右手的时候,突然被上面标记的红圈给吸引住了。
“刘伯,这……这是?”
“老八死的离奇,出现在殡仪馆更是离奇。当时我们拍了好几张照片,包括殡仪馆内的还有院子里的。能够确定的是老八失踪的那天晚上在殡仪馆多了两串脚印,按照鞋印来看,是一男一女。我们对比了老八的脚,男鞋印就是老八的。”刘伯从照片最下面抽出一张标记了无数红色记号的照片递给我。
捧着照片,我看着有些气短,尤其是那串女脚印让我气得咬牙切齿。脏东西!肯定是脏东西的印记。否则老八那么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殡仪馆,莫不是癔症了自己躺在九号冰柜睡觉的吗?
“刘伯,这串女脚印是谁的?”我紧紧地攥着照片,恨不得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不过后来还是忍住了,这些都是找到杀害老八凶手的唯一证据,如果因为一时之气毁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这几张照片。”刘伯倾着身子在桌子上翻了几张照片放在我眼前,指了指上面的东西,“红色的步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而且看起来像是风衣的材质,毛茸茸的。应该是老八紧拽着那个女人的时候下意识的撕扯下来的。”
红色风衣!
我一把捞起桌子上的照片站在窗子边看了又看,好熟悉的东西,和前几天晚上在城南坟头看到的米小丽的尸体是一模一样的。
米小丽!
我是做鞋子的,自然有见面就看鞋面脚码的职业习惯。那天第一次在赵定庄看到米小丽的时候就注意了她的脚,一个女娃娃竟然有37的脚码。而刚才照片上的鞋印目测也有37码。加上老八撕扯下来的衣服碎片,和老八失踪那晚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刘伯,是米小丽,不论是鞋码还是风衣的材质,和米小丽的一模一样。”我转身坐在凳子上,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紧要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小娘皮,好狠的心!”
刘伯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先别忙着生气,现在事情既然搞清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米小丽。而且据他的推测,在现在这个社会如此明目张胆杀人肯定不可能,何况米小丽本来就是一个胆小的姑娘。很可能米小丽只是让老八死在这里的帮凶,真正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五年前杀害米大海的人。
“你是说阎神婆?”我脑子恍然一亮,一把抓住刘伯的手,“刘伯,我们再去一趟李家湾怎么样,既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阎神婆,何不找她对质。”
刘老爷子苦笑着让我先冷静一下,说自个早已经在老八死的这几天去李家湾调查了很久。自打岳家庄出了塌坟的事情之后,阎神婆就出了远门,根本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毕竟阎神婆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就算是现在报案,也会被当作无稽之谈。
这样一说,我心凉了半截。前前后后这几年多少离奇的死亡都指向了阎神婆。但是我们现在连阎神婆的面儿都见不到。
刘伯看着我愣神,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老八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你的铺子,地窖里的东西还在,唯独人偶娃娃只剩下六个,也就是写有你名字的人偶娃娃消失不见了。很可能这一切都和冥婚有关系。五年前至今死的人,或许和阎思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要从阎思思再次着手了。”
“什么?”
“不是不可能,前几天你听到的那一声老公,很可能就是阎思思。如果真的是这样,前面所有人的死很可能就是为了完成和你的冥婚。”刘伯将烟锅放在鞋底磕了磕,“今儿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知道九号冰柜来历的人!”
九号冰柜?
我突然脑子嗡的一声,想起了前几天我一个人在殡仪馆过夜,第二天发现全身衣服出现在九号冰柜的事情。而老八也死在了九号冰柜,难道这一切和九号冰柜又有什么联系么?
和我们一块出门的还有李家小子,刘伯说要找的这个人是李家小子的姨娘,五年前也在殡仪馆干过保洁。据说当年九号冰柜还是经过李姨娘的推荐运来的。
李家小子似乎对五年前的事情知道一些细枝末节,听我和刘伯坐在车上说九号冰柜的事情,这小子凑上来递给我一根烟,叫了一声哥:“哥,九号冰柜以前是没有的。自打五年前县城有了炸尸案之后,才在殡仪馆新运来一个冰柜。”
“哦?”我一听这小子有些门道,赶紧给他点了眼,笑着问,“李哥,怎么会突然运进来一个冰柜?”
“这事儿我听姨娘说过,好像是因为当时诈尸出现的时候正是年冬。那年冬天死的人特别多,出车祸的,猝死的,没几天就把殡仪馆的位置占了。五年前县城为了开垦荒地迁坟不是搞了一阵子火葬风潮,据说还能领到一些补偿哩。所以好多人都来殡仪馆走流程,报批火葬场,都是为了这些钱。”
靠!
我呸了一声,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这事儿都能为了钱胡来,还真是没良心。
“然后呢?”刘伯接着问了一句。
“所以那年殡仪馆特别紧张,有些因为牵扯到案件的尸体就放在了刑警队的临时太平间。不过当时不是传出了诈尸的事儿嘛,不知道后来为啥就转到了殡仪馆。不过当时没有多余的冰柜,只能新买了一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封存起来,有三个年头没用了。”
这样……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李家小子说的应该没差,有些事儿和杨院长说的相投,看来这个九号冰柜还真是有些问题。
听着小子说的头头是道,追问了几句,可是李家小子却是一问三不知。毕竟这小伙子来殡仪馆才几个月,这些事儿还是听她大姨顺嘴提的。
李家大姨住在城西区的新房,据说是一年前离婚的时候分的财产,因为闺女在外地上大学,所以也就一个人。李家小子经常去探探,两人关系挺好的。听着我们要去,当时只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没有拒绝。
爬上六楼,见着他大姨的时候,大姨正在做饭。看起来是个大眼睛的妇女,长得不错,浑身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虽然当年只是殡仪馆的清洁工,但是款款大方,一点都不紧张,招呼我们进了门坐一会,自个去把菜炒了,四个人吃了一顿。
坐在饭桌上我瞥了一眼刘伯,看他和大姨拉家常,说殡仪馆以前的老员工,我心里却急的冒火。等着大姨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凑到刘伯的面前:“刘伯,问正事儿!”
“别急,你看……”刘伯眯着眼睛笑着,眼睛朝厨房瞥了一眼。
李家大姨收拾完之后到了茶才坐在沙发对面的凳子上,沉默了很久才看了我一眼:“九号冰柜的事儿其实远比侄子知道的要复杂。”
“嘿!”我把手里的瓜子丢在盘子里,端坐了一下,搓着手说:“大姨,怎么个复杂法?前些日子我一个朋友离奇的死在九号冰柜里。这事儿……”
“又死了一个?”还没等我说完,本来平静的大姨突然面色一紧,立马打断了我的话,随后缩着脖子不说话,只是喝着茶。
我和刘伯一听刚才大姨的话,就觉得这事情绝对不简单。什么叫做又死了一个!难道五年前在九号冰柜死过一个人之后还死过其他人。
“刘伯,九号冰柜还死过人?”我捣了捣身边的刘伯压低了声音。
刘老爷子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摇着头说自个才来殡仪馆两年,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而且刚发现阎思思就是当年那具诈尸的时候还翻过档案,不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九号冰柜的事情,当时还觉得纳闷,现在想想就觉得蹊跷了。
“他大姨,这事儿你肯定知道。今儿我们爷俩儿真的需要知道九号冰柜的事情,还请你不要藏着掖着才是。”刘伯说话的时候给李家小子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帮忙劝劝。
别说,这小子还真上道,一个眼神就领悟了刘伯的意思,捏着大姨的肩膀好言好语的劝说。
“唉……”终于沉默的大姨开口了,她让李家小子坐下才叹了口气,“其实九号冰柜之所以成了殡仪馆的封存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冰柜自从当年的那具驴驮来的女尸趟过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两口子,所以当年我们那一批同事包括院长都觉得九号冰柜肯定是因为五年前的女尸成了一个诅咒,我们私底下叫做九号诅咒。”
嘶……
我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一把摁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了一些,感觉心脏的速度快的都说不出话来:“大姨,你是说九号冰柜第一个躺得人是当年的诈尸?”
“没错,当初就是因为刑警队移交过来的这具尸体才买了九号冰柜。但是谁知道后来九号冰柜就成了出了怪事。先是当年的腊月15,据说是死的离奇的一个男人竟然无缘无故的躺在九号冰柜,没有任何的登记。时隔一年之后又是一个全身湿漉漉已经冻僵的女尸躺在九号冰柜。”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还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难道老八的死真的是因为九号冰柜的诅咒,也就是说因为当年的阎思思?
“我记得很清楚,后来领取两具尸体的是同一个人,小小年纪的姑娘连续两年死了爹妈,当时我看着都揪心。”大姨说到这里的时候浑身颤抖,显然是很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李家小子扶着肩膀拍了拍稳定了一下情绪,“当时还问了那丫头,好像是赵定庄的人。”
“赵定庄?”刘伯提了一口气,顿时被草烟呛得只咳嗽。我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姨:“赵定庄!是不是叫米小丽?”
大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点了点头:“你们认识?”
轰!
我的脑子顿时炸了,绝对是阎思思的诅咒。
当年第一个躺在九号冰柜的就是她,接下来就是米家裁缝铺的米大海,时隔一年之后正好是米小丽所说的她妈跳井祭水鬼的时间,然后……然后就是老八!
刘伯也很快的反应过来了,一把把我拽到坐在了沙发上,瞪了一眼意思是别声张。
正在这时候,李家小子的手机叮咚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他只是看了一眼,面色一变,抬眼看着刘伯:“刘伯,今天马婶打扫九号冰柜的时候发现了红色风衣的碎片,像是夹在冰柜里的。”
什么!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夹在冰柜里,不是说是老八撕下来的吗?难道米小丽也……
“成娃子,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