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柳:“真是!”
春燕:“咋就啥事都能出坏呢?你说啊,搬迁明明是好事,咋就轮上全福招干了呢?那招干也行啊,咋就先得把对象给蹬了呢?”
甜柳:“这可是两码事啊!搬迁是搬迁,德行是德行。那全福从根儿上就没个好德行……芳草姐,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芳草点点头。
甜柳:“那毛衣,你真的不织了吧?”
芳草:“刚才你俩不是都说了,得靠自己。他明摆着耍弄人,欺负人,我凭啥就非得听他摆布呢!”
甜柳、春燕跳着:“哦——”
22、夜色沉沉,秋兰家
秋兰等待着,听到门外传来人声连忙迎出,进来的果真是芳草。
秋兰责备地:“这又是到哪儿疯去了,饭都不知道回来吃!”
芳草:“人家就不兴有点事儿啊!”
秋兰向桌子上端着饭:“下午那个样儿,该不是全福又给你气受了吧?”
芳草默然地洗着手。
秋兰:“当初你跟他好,我就觉着……你看他从小那个样儿!你再看他那爸!哎……”
芳草:“干娘,你让人家清净一会儿行不行啊!”
秋兰不满地:“清净?我还巴不得清净呢!”欲要出门,却又叮咛地:“绿豆汤在锅里。大热的天多喝几碗,把身上的毒气使劲排一排,免得招毛病啊!”出门。
23、夜,院里
秋兰收拾起七歪八扭的几件家什,打开了厢屋的门。
这是她的一方天地,里面整洁而又温馨。
24、芳草屋里
芳草吃过饭,盛了一碗绿豆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她收拾起碗筷,进到里屋。里屋床上那包毛线映入眼帘。她发恨地推到一边,拿起一本书躺到床上看起来。但只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怔怔地,两眼盯向了屋顶。
——全福英俊的身影;
——全福激情的拥抱;
——全福动人的情书;
——全福冷冰冰的声音:“五天,我急着用。”“那没有法儿。你要是不织,我就找别人了。”“这你不用管,反正就是五天!要是织不完,我也就不要啦!”
她猛地坐起。沉思片刻,毅然地找出织针、拆开毛线,坐到灯前织了起来。
25、明月西斜,秋兰屋里
秋兰睡熟了,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
26、明月西斜,芳草屋里
电灯被罩上一层白纸,芳草还在灯下全神贯注地织着毛衣。她织得飞快。
屋外传来三声鸡叫。芳草困了,起身洗了把脸又织起来。
27、凌晨
秋兰醒来,她朝窗外打量了一眼,看到了芳草屋里的灯光。她好不疑惑,起身出屋。
她来到正屋窗前,隔着玻璃看过一眼,连忙推门进屋。
她进到里屋,打量着:“咋着,你这是一宿没睡?”
芳草只顾织着,如同没有听见。
秋兰:“你这个孩子真是疯啦!大夏天的织的哪门子毛衣!还觉都不睡!”
芳草却还是只顾织着。
秋兰:“哎,说你哪!”上前,一把将手里的织针和已经织好的半截袖子夺了过来。
芳草一怔,随即夺回又织了起来。
秋兰:“哎,今天你这是上了哪股子邪劲?天都快亮了,听话,赶快睡觉啊”劝着,整了整床,便把芳草向床上推。
芳草:“干娘!”
秋兰:“哪有你这种孩子!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呀!”把芳草推到了床上。
芳草急了,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搡着,把秋兰一直赶到屋外,随之又插了门。
秋兰惊讶地:“哎你这个孩子?芳草!芳草……”
28、晨,秋兰家
秋兰做好了饭,芳草的门却还是关着。
秋兰喊着:“芳草!吃饭啦!”不见回应,又喊:“芳草,你开开门!”还是不见回应。
秋兰:“芳草,你是咋啦?……咋这么不懂事呢?”
屋里却还是不见动静。
秋兰大惑不解的神情。
29、晨,街上
春燕、甜柳说说笑笑走来。
二人来到芳草家院外。
30、晨,芳草家
秋兰正急得团团打转,门外传来春燕的声音:“芳草!”
秋兰闻声迎过:“春燕、甜柳啊!快进来,快进来!”
春燕:“芳草呢?”
秋兰:“我这正想着找你们呢!”指指屋里,“你们昨天都说了些啥,芳草回来咋就跟傻了似的?”
春燕:“没说啥呀!”
秋兰:“没说啥?那她咋想起织毛衣来着的?从昨晚上回来就织,直到现在还没合一合眼皮哪!”
甜柳:“织……不可能吧?”
春燕推门要向屋里去,哪想门没有推开,自己反被顶了一个踉跄:“哎?”
秋兰:“这不是嫌我碍事吗!”
春燕敲门:“芳草!芳草!”
屋里,芳草怔了怔,还是没有停手。
春燕边敲门边提高了声调:“芳草!你开开门!”
甜柳:“芳草姐!是俺俩!”
屋里,芳草停了停,想要起身却还是没有起身。
春燕恼了,用力擂着门:“好你个芳草!你开不开?不开我砸玻璃啦!”说着拣起一块石头,把门敲得叮当乱响。
甜柳扒到窗户上,一边向屋里打着手势一这嚷着:“芳草姐!你咋着了?快开门哪!”
屋里,芳草只得停了手,走到门前打开插锁,却耷拉着脸,腔也不打,又回到了原处织起来。
春燕冲到面前,两眼打了一个骨碌,露出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哟芳草,你这是在干啥呀?你这毛衣是给谁织的?该不是给我和甜柳吧?”
芳草绷着脸不作声。春燕火了,把她手里的丝针和正织的衣袖一把抓过,丢到了一边:“织!织!我叫你织!”训责地:“昨晚是咋说的?你这不是给咱三朵金花丢脸吗!你可真够了不得的啦!”
芳草不争不辩,跟个木头人儿似的。
甜柳:“芳草姐,你不是说好,坚决不受全福摆布吗?”
芳草揉起了脑门和太阳穴。
春燕:“说呀!”
芳草:“我知道……可我总觉得……”
春燕:“总觉得还是得求人家、受人家摆布对吧!”
芳草:“不。你们也知道,全福他是想找个借口……我凭啥给他一个借口?我非织起来,让他找不着借口不可!”
春燕:“找不着借口他就不变心啦?就喜欢你啦?”
芳草:“变心那也是他变,不是我。”
春燕:“他变就好,你变就不好?要是我呀,要变那也得我变!……哦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他那张小白脸吧?”
芳草被说中要害,不吱声了。
甜柳:“芳草姐,你对全福那么好,全福对你还这样,你就不觉得亏呀?”
芳草:“甜柳,你不懂。”对春燕:“就算是我对不住你,求你了行吧?”伸手便要拿回织针和正织着的衣袖。
春燕:“说了半天你还是要织呀!你可真是个……”抢先抓过织针和正织着的衣袖,狠狠地、恨恨地扔到地上:“我再叫你织!我再叫你织!”
织针和衣袖被丢进墙角,毛线团则蹦蹦跳跳滚了一地。
芳草默默地捡起,默默地坐到一边,又织了起来。
这可是把春燕、甜柳气坏了。
甜柳:“你……”
春燕:“那好吧,你愿织织去,以后你就是叫狼狗吃了,俺俩也不管啦!”一甩身,拉起甜柳,登登登出门而去。
门外,一直默默听着、看着的秋兰,禁不住抹起了眼角。
第四集
1、日,春燕家
春燕娘正在外屋忙碌着。里屋,老柴在给老六劝着酒。老六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老柴:“……自打上次发大水屋子蛰成这样,”指着墙上的那一道道裂缝,“这儿,这儿,那儿。厢屋里那半边墙塌了,是去年才补上的。春燕说一进这屋就害怕,可你书记说咋办呢?”
老六:“知道。发一次大水蛰一次屋,蛰得厉害了那就得重盖对吧?这滩里的事,嘿嘿!”
老柴:“去年开春我就动心想重盖,听说搬迁呢没敢动。这今年又想动心,可还是搬迁搬迁。这不盖呢,真出了事了得吗?可盖呢,要是今天盖好了明天搬迁就拆,我老柴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老六:“嘿嘿。要不咋说咱滩里的人一辈子巴结的就是个屋呢。”
老柴:“屋,屋……我今年52,光是盖屋,连同这一次经了五次。你说说这日子到哪儿富去?”
外屋,春燕进来,看到春燕娘炒的菜伸手就向嘴里抓。
春燕娘打了一把掌:“没听见里边有人哪!”
春燕:“有人?谁呀?”
春燕娘:“还有谁,那个老六呗。”
春燕:“他?他来干啥?”
春燕娘:“还不是为了盖房子的事儿,这一会儿搬迁一会儿不搬迁的。”
春燕:“俺爹可真糊涂,咋就想起找他来了呢?”
春燕要向里屋去,春燕娘一把拉住:“你干啥?你爹的事你少管啊。”
春燕娘把炒好的一盘菜递到燕子手里,示意让她送进里屋。春燕一甩手,径自离去。
里屋,老六只顾咂着嘴,喝着酒。
老柴:“所以呢,今天我请你书记来,不为天不为地,要的就是你一个准话儿:这村子到底是真搬,假搬?真搬呢,我就再咬着牙坚持坚持,要是不真搬呢,我可是就得动手了。”
老六:“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只顾喝着,打着酒嗝。
老柴:“书记,这酒你也喝了,饭你也吃了,不管咋说,今天你总得留句透底话给我吧!”
老六:“要说是搬迁呢那是上级说的,我老六从来没有说不反对也从来没有说反对吧?”
老柴:“要不俺们这些小民就摸不着底儿呢!”
老六狡猾地:“这底儿呢,要说是在上级那儿,我老六也糊涂着呢。”
老柴:“书记,书记,咱是同宗同族对吧?你给我说了,打死我也不对第二个人说还不行吗?”
老六:“这还差不离。”低声地:“你看我盖的那屋了吗?那是五万块钱知道不?我能让它白白地就拆了?”
老柴恍然地:“哦——”片刻:“那要是上边非逼着拆不可呢?”
老六:“那就让他给钱哪!他不把钱给个差不离那可就……”
老柴:“可有人说,全福要是招了干,管搬迁,你可就得……”
老六:“啥呀?啥呀!没有的事啊!没有的事啊……”
老柴决然地:“那我这回可是当真了啊!”
老六举杯:“只要是我当书记,那你就……喝!喝!”
2、日,秋兰家
芳草还在织着毛衣,机械地、飞快地织着;
饭凉了,秋兰热了端上,又凉了;
芳草急切的、坚韧的、幽怨的面孔;
秋兰心痛的、不解的、焦灼的目光。
她出门而去。
3、日,街上一处
秋兰走来,她向村民甲等人打听着:“见到老六了吗?”
村民甲:“没在村委会吗?”
秋兰摇摇头。
村民乙:“不用说,那一准又是在谁家里喝酒。”
秋兰恨恨,却只得继续寻去。
4、日,春燕家门口
老柴送老六出门,老六一副醉熏熏的样子。
老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老六:“没事!你小子以为我醉了?你……你再拿两瓶来……”
一位村民迎面走过,老六连忙叫住:“海子!海……子!告诉你爹,明……明儿中午,啊!”
海子:“俺爹正发烧呢。”
老六:“啥?我去喝几盅,他……他就发烧?那……那事儿还想办不办了?”
海子只得默认了。
老柴无可奈何地:“唉……”
5、日,老六家
这是一个四合院式的建筑,正面是四间大屋,两厢和南屋各有三间,一律高房基、大窗户,在村里确乎有点鹤立鸡群的样子。
老六住在正屋,屋里杂乱无章,只有桌上一台旧式扩音器摆放得整整齐齐。
老六进屋,打开扩音器,先是“喂喂”了几声,随之讲起话来:“那个士……士仁家的注意了啊!那个大街是……是让人家走道的啊!你养牛养……羊也行,挡道那可就是不……不对了,啊!……”
6、日,街上
秋兰和几个妇女在听着高音刺叭里的声音:“……下晌我看着你……你还是赶……赶快给我拴一拴,啊!别他娘的老母鸡拉……拉稀似的,啊!我可是就说一遍,不行的话,晚上你可是把酒给我摆……摆好啦,啊!……”
一妇女对着高音喇叭:“你才是老母鸡拉稀呢!”
另一妇女:“老六这家伙整天东家吃西家喝,咋就不拉稀呢!”
秋兰也不满地撇着嘴。
7、日,老六家
老六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打着呼噜。
院外,秋兰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到院里,同时朝屋里喊着:“哎,有人吗?”
没有回答。她来到正屋门前又喊了一声:“有人吗?”随之敲起了门环:“老六在家吗?”
屋里,老六的鼾声停了,却依然在睡着。
秋兰又敲了几声门环,同时加大了嗓门:“老六在家吗?”
老六似乎听出了什么,眼睛忽地睁开了:“谁,是谁?”
秋兰:“老六在家吗?”
老六如同没有醉酒,立时翻身坐了起来:“秋兰?是秋兰吗?”
秋兰:“你起来了没有啊?”
老六连忙开了门:“哎哟哟秋兰,真是你呀!我还以为……快进来,快进来!”
秋兰却不肯进屋:“你出来一下。”
老六:“哎,这是咋说的……”便要向屋里拉。
秋兰:“你别那个罗索。我找你可是有事。”
老六:“有事也总得……”
秋兰:“你出来不出来?你要不出来,我可是走了啊!”
老六:“这是咋说的?我出来,我出来行了吧。”
秋兰:“我问你,全福逼着芳草给他织毛衣的事你知道吧?”
老六:“啥?毛衣?”
秋兰审视地:“不对吧,这么大的事他就能没跟你透气?”
老六货郎鼓子似地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秋兰:“你那儿子了不得啦!拿了一包毛线,硬是逼着俺芳草五天给他织一身毛衣出来。还说啥,织不出来以后他就不要了。逼得俺芳草命都不要了。他这是想干啥呢?啊?”
老六:“真有这事儿?”
秋兰:“没有我闲得找你磨牙?”厉声地:“我可是说明了:你爷俩要是欺负俺芳草没有娘可就错了;她亲娘是没了,我这干娘那也差不哪儿去!”
老六向前靠着:“哎呀秋兰,你这话是咋说呢?我老六是那种人吗?再说咱俩这多年……”
秋兰躲避地:“你离我远点啊!人家看见还不定以为啥事呢!”
老六:“啥事?就是咱俩好又咋啦?”还要靠前。
秋兰:“哎你这个人!你就说这事管不管吧!”
老六:“这个混账全福,我不砸死他才怪啦!”
秋兰:“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管,我可是往乡里找了啊!”
老六:“你看你!我说了不管吗?芳草那么好个闺女……我明儿一早,不,我一会儿就去,叫他向芳草赔礼道歉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