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淦:(气)你也这么想是吗?
小忠:反正人家都这么说。
苏明淦:你小子混蛋!(气极,扬手要打忠,忠溜走)
方方:爸!爸!(扶苏坐下,给他揉着胸口)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就当他们没说……没说……(极力忍着,还是流下泪来)
[李婉心情复杂上,见状停住。
苏明淦:小方,爸爸不好,让你也跟着受了委屈……好孩子,爸爸经常很简单,很粗暴是吗?
方方:不,爸爸心好,只是有时候简单粗暴。比方刚才,弟弟是来告诉,有人说你这次回省就回不来了的……还有对李阿姨,你支持改图纸是对的,可为什么不能先做通李阿姨的工作呢?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李阿姨为了设计这座桥费了多少心血呀!
苏明淦:我的好姑娘,以后多给爸爸当当顾问啊。
[李欲下,被方看见拉进屋来。苏像做错了事似地倒水、让座。李故意不理。
苏明淦:(不知从何谈起)是来参加献策会的吧?(示意让方帮助解围,方作个鬼脸,溜了)
李婉:(冷冷地)我算什么人?局长手下出谋划策的多得是,还用得上我?
苏明淦:嗯,你是设计负责人,离了你,献策会怕还开不起来呢。
李婉:局长真会夸奖人,没有我图纸不是照样改了?第一对索不是照样挂起来了吗?
苏明淦:(严肃起来)这个问题上,我有缺点可以检讨,但结果是清楚的。不错,你为了设计大桥冒了很多风险,付出了很大代价和牺牲,也可以说,立了很大的一功。可是李婉同志,你要知道,你是在为党、为人民工作,你的设计也好,图纸也好,都是属于党和人民的。如果你把它划离了党和人民,那就彻底错了。
李婉:不是我把自己划离党和人民,而是有人把我划离了党和人民。
苏明淦:谁?你可以讲出名字来吗?党始终把你当作最可信赖的儿女和战士。不是吗?不错,我们重用了顾老。前一段他思想有些守旧和顾虑,反对选用这种桥型,反对过你的方案和设计,不相信我们会达到那样高的水平。可今天,正是他大胆地支持了程永的建议和革新,创造了大桥建设中相当高、相当可观的水平和成就。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飞跃哇!而你李婉同志,不仅没有看到这一点,反倒成了先进和创造的阻力,斤斤计较起个人得失。
[李怔住了,无言反驳。
苏明淦:当然,你有你的特殊的处境和情况,不应该苛求。可你不是在积极努力,渴望跨入党的组织的大门吗?党衷心地希望有许许多多象你这样勇于为四化献身的知识分子,参加到自己的队伍里来。但她决不会因为你作出了一些成就,就放松了对你的要求。李婉同志,党要求你的不仅是要做一个出色的工程师,还要做一个合格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做我们祖国四化建设大业的骨干和中坚。任重而道远哪!
李婉:(被感动了)苏局长,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教育和期望。可我还要想一想……(见苏赞许地笑了,忧虑地)局长,你这次回去……
苏明淦:(笑)你是为这而来的吧?放心好了,党不是哪个人的,真理是遮蔽不住的。
李婉:(露出笑意)我可以谈点个人的问题吗?
苏明淦:只要你信任,当然可以。(拿起铁爪,为月季花疏土)
李婉:有人向我求爱,你看……
苏明淦:没有爱情的生活是不完美和不幸福的,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鲜花一样。你还年轻,当然应该考虑。你了解那个人吗?
李婉:他很有事业心,对我和乔乔很好。当然也有缺点……
苏明淦:没有缺点的人哪儿有?(伸手)祝贺你!
李婉:不,大桥建设期间我是不会解决这件事的。
苏明淦:那就只好等以后再祝贺咯?
[李欲下,又掏出一份材料交苏。
苏明淦:(看,惊喜地)这是你写的?太好了!一会儿到会上仔细讲一讲。(坐到椅上认真地看起来)
[孟林上,想同李搭腔,李有些不好意思地下。
苏明淦:不简单,很有见地!嗯,走了?……老孟,这是李婉同志献的策,从组织、计划到技术措施,比我们这当局长的想的还要周到、全面哩!(又为花疏起土)
孟林:是吗?(看了看)局长这花,开的可真够好看的!
苏明淦:生活嘛,总得有声有色。
孟林:(拿过铁爪)这花由我负责啦。
苏明淦:开会的人都到齐了吗?
孟林:局长,真没想到……你明儿一早就走,也该准备准备。会,由我主持吧。(搬动花盆)
苏明淦:不,会我还要参加。老孟啊,我走之后你要顾全大局,多多支持老岳工作呀!
孟林:老岳市里工作多,就不要让他多分心了吧?
苏明淦:我已经请示了省委,蔡书记指示,我走之后,由老岳代理主持工程局的全面工作,市里那边暂时脱离。
[“乒——”孟手中的那盆月季花摔到了地上。
[两束灯光射到苏、孟脸上;苏坦然坚定,孟阴沉仇视。
[大幕缓缓闭。
第五场
[前场一月后,天清气爽。
[工地一角。前部是工场,后部是主桥工作面;工作面下河水滔滔东去,几对斜索张开,桥已颇为可观了。
[幕启。程永等在保温桶前喝水。汽车声响,小忠上,找杯倒水。
小三子:霍!汽车驾驶员,真威风噢!
小忠:你有本事也开开试试。
牛子:小忠,你爸爸走时不是说过让你……
小忠:上政治课吗队长同志?这是领导分配安排,叫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懂吗?
小三子:人家说世界上有天才、人才和庸才、奴才,你算哪一才呀?
小忠:(见一工人手中的黄瓜,抢过就吃)我呀,吃才!要讲吃,北京的上海的,纽约的华盛顿的,你说什么样儿的咱哥们不知道吧?
小三子:你也就那么点本事吧。
程永:小忠,你真要讲吃?(忠点头自得)纽约的华盛顿的咱先不讲,你就先给我们讲讲北京上海的名吃行不行?
小忠:这还难倒了咱!北京最有名的就是烤鸭、涮羊肉。那涮羊肉哇,全是羊身上最好的地方切下来的。火红火红,薄得像纸;向那火锅里一伸,霍,那味道……不过,要想吃上一次,没有关系,至少得排三个小时队。
程永:你知道北京历史最久的小吃是什么吗?
小忠:……这倒没有听说过。哎,你知道吗?
程永:馓子麻花。
小忠:嗨!那玩艺哪儿没有?就这土儿巴唧的滨黄市,大街上也有几家。
程永:北京的馓子麻花可不一般。宋代大诗人苏轼知道吧?……就是苏东坡,曾经写过一首诗:“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遍佳人缠臂金。”
小三子:有味!“压遍佳人缠臂金”,把那些大官儿家里的美人儿们戴的金环金镯子,全给盖了帽!
程永:北京的小吃最盛的时候有250多种,单是馒头就有肉丁馒头、香糟馒头、水晶馒头、开花馒头……
小忠:得!咱别讲北京了,讲上海吧。上海的点心那可是有名。南京路上的老大房商店,浙江路上的利男居听说过没有?利男居,专给咱男爷们得利的。霍嗨!
程永:那你知道南京路上的老大房和浙江路上的利男居,卖的是那种帮式的糕点吗?
小忠:帮式?哦,这糕点也讲青红帮啦?
程永:这个帮式是讲的特色,就像京剧里的流派。有甜、软、肥、糯、松、酥、香、脆的苏式,有皮薄馅厚、色形俱美、口味香甜的广式,有以米做原料、糖重油轻的宁式。
小忠:(口服心不服)那你知道邮票吗?对,邮票!你知道价值最高的邮票是多少钱一张吗?
程永:那得看你问的是邮票本身的面值,还是现在出售的价格。
小忠:面值?那你就说面值。
程永:世界上至今面值最高的邮票,是1965年加蓬共和国发行的一种金箔邮票,面值高达1000法朗。
小忠:那现在出售价格最高的是多少?
程永:85万美元。
小忠:耶,我听人家集邮专家说,是六七万人民币,红军时期的。
程永:那是咱们国内,我说的是世界孤品,1856年英属圭亚那发行的面值一分的邮票。
小忠:程永,不,程师傅,我是彻底服气了,全世界我最服气的就是你啦。我拜你个师傅怎么样?
[众人哄笑下。小门匆匆上。
小门:牛子队长,你见我们徐主任了没有?
牛子:刚才好像还在这儿。
小门:简直不像话!省里来了个表,要报设计和施工技术人员名单,丁副处长自己就填了,让我盖章。(二人下)
小忠:报设计和施工名单……嗯,八成是桥马上建成要评奖了。这个奖没个十万八万肯定下不来……不能错过机会!(掏出纸和笔,下)
[孟林、李婉上。
李婉:……这样干下去,提前半年通车是不成问题的。
孟林:这里有你的功劳哇,你的那个献策是起了大作用的。
李婉:我那只是个大体设想,那次会上大家补充了很多。再说关键还是局里领导……
孟林:局里领导是局里领导的,你的是你的,功劳是谁也抹煞不了的嘛!(稍顿)乔乔怎么样,和小朋们习惯了吧?
李婉:开始有些孩子欺生,回来哭了几次,现在一天不去,还急得慌哪!(笑)
孟林:孩子嘛,总是这样。前几天,我让人从上海捎了一双鞋和一套小衣服,蛮好看,晚上让他穿穿试试。
李婉:不,这怎么可以……
孟林:乔这孩子乖,我就特别喜欢。(见李默然)哎,小李呀,上一次我给你的那封信……
李婉:(掩饰地)真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看。
孟林:(一笑)人家可是想早点听你个话咯。
李婉:只要他真心诚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孟林:你还有点信不过?哎哟,人家恨不能把心都扒给你看的!
[李感动地望着孟,思忖片刻,转身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欲要交孟,幕侧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她忙收起。
[丁志、徐小舟等从幕侧上。
徐小舟:……盖章得符合手续,像这种表,必须经局里主管领导批准才行。
丁志:主管领导?苏明淦回省都上电视了,回得来吗?岳杰不是我们局里的人。孟局长同意了,你还要我找谁去呀?
徐小舟:那不行,苏局长走时,省委指定由岳市长主持全面工作的。
丁志:徐小舟,你别忘了咱们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这办公室主任也是孟局长提名的。
徐小舟:我只知道是组织上派我来工作,我要为组织上负责。
孟林:你们这是为的什么事啊?(对丁)怎么这么说话?我们都是党的干部嘛!
徐小舟:孟局长,你看这表这样填法……(将表交孟,孟不接,李拿过)
李婉:(读)设计负责人:孟林、苏明淦、李婉、丁志……施工负责人:孟林、丁志……
小三子:霍!咱们孟局长和丁大副处长,又是设计负责人又是施工负责人,大大的功臣哪!
牛子:顾老呢?为什么没有顾老的名字?
小三子:八成是让丁大副处长给撤了职了吧!
[顾气得两手哆嗦,方方将他扶到一个水泥平台上坐下。他从怀里掏出那份请调报告,示意让方方交孟。
方方:从开工的那天起,顾老就一心铺到工地上,费了多少心,用了多少脑!……上海那边来了几封信催他,他都没有回去……
李婉:(注视顾、方等,决然地)这个表如果上报,请把我的名字抹掉。
丁志:这……李婉同志……
小三子:这样更好!大桥设计是你,施工也是你,十万八万的奖金,省长、副省长的官儿还不全是你的了?
小忠:(上)那可不行!好处人人有份,咱们也都是为大桥卖了命的!(对工人们)签名!签名!……丁副处长,我这上边十多个人,你可不能给漏啦!
[丁哭笑不得,抓过要撕,被忠夺回。
程永:(自语地)我看哪,现在有两种人。一种是使明劲的,干四化、干事业,拼死拼活,不为名不为利;另一种是使暗劲的,心思都用在背后,拉个帮结个派啦,抱个粗腿向上爬啦,造个谣告个黑状啦,不择手段地向腰包里捞个油水啦。可惜呀,现在使明劲的往往倒霉,使暗劲的到常常成了香饽饽!
[苏明淦上,悄悄地站立一旁。
孟林:不要讲怪话!(拿过表)丁志,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把顾远山同志的名字漏了,嗯?马上填上!还有,李婉同志的名字要提到前边来,她是主要的嘛!
丁志:是。
李婉:孟局长……
孟林:不要争了。小徐,赶快盖个章报上去吧,啊!
徐小舟:孟局长,是不是等岳市长也看一下?
孟林:那就不必了,上面催得急,他到河务局有事去了。(见徐欲争)就算他在家,这种事也得由我来定。报!
[丁拉徐走,苏挡住去路。
徐小舟:(惊喜地)苏局长!
[众人一齐转向苏,苏与众人问候。
苏明淦:(拿过顾的报告)顾老,桥还没有建完,你不能走哇。(交顾,顾装进兜里)
孟林:苏局长,你回来啦!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呢?
苏明淦:刚才是怎么回事?
孟林:为一张表,没什么大事。(示意丁、徐下)
苏明淦:我看看好吗?
[丁只好将报表递上。
小三子:(抢过小忠手中的签名)这儿还有一份哪!
苏明淦:(看表)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上了?我只是副局长兼党委书记,设计负责人就是李婉他们,施工技术负责人就是顾远山他们嘛。你说呢?(孟无语。又看签名)小忠,这是你搞的?(气得两手打颤,将签名撕碎)胡闹到了极点!
[小忠不服,被方方拉住。
苏明淦:同志们!省委表扬了我们全体大桥建设者!省委要求我们再努一把力,争取尽快合拢通车!我们每一个人的功劳和贡献,党和人民是忘不了的!至于这份报表,(对孟)还是等我们党委研究之后再报吧?
[孟只好点头,苏将表交徐,众下。
孟林:苏局长你看,你一走有些事……(试探地)你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龙山港的事……
苏明淦:有了重大突破呀!经中央和省里的专家监定,事故的原因不是出在设计和施工上,史工已经解除收审了。
孟林:这可太好啦!那么事故的原因……
苏明淦:出在电控上,有人接错了电路,造成了“301”起火,又引起了油罐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