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兴,有人叹息,有人落泪。
二十八、日,远东宾馆小会客室
岳鹏程:“你们任务完成得不错。一夜没合眼吧?先休息。”
齐修良、大勇欲言又止,岳鹏程摆摆手,二人只好退去。
服务员领岳建中、胡强进。
岳鹏程:“石衡保回来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两颗脑壳同时拨楞了一下。
岳鹏程:“这小子告状到底告赢了。上边有令,果园要退回,再出了事要追究。”
两颗脑袋又是一拨楞——岳鹏程观察着反应。
胡强:“妈拉个巴子,这是谁的令?”
岳建中:“果园退还?那还让不让咱们活啦?”
岳鹏程:“你们服不服,这个令还非执行不可!你们看怎么办吧?”
岳建中:“我们听书记的。”
岳鹏程:“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出出点子也是帮你们的忙。反正果园是你岳建中的,人是你胡强的,上边追究下来,我顶多是个官僚主义。”
胡强、岳建中目光对视,恍有所悟。
胡强:“书记,你说吧,我们保证把事办好,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有过话就是了。”
岳鹏程舒开眉眼,压低调门道:“我有两句话,你们自己去领会。建中一句——果园退还,但不能落到石衡保手里。胡强一句——石衡保死了你负责、跑了你负责。”
岳建中、胡强紧皱眉头咀嚼着、思索着。
二十九、日
岳鹏程家,银屏急急而回,被关在门外。
她四处呼喊不见回应,跑进一个办公室,抓起电话。
三十、日,远东宾馆会客室
电话铃响,岳鹏程抓起,同时朝岳建中、胡强摆摆手,二人离去。
电话里的声音:“你快回来开门!我还得去考试哪!”
岳鹏程:“你妈哪?”
电话中的声音:“我怎么知道!”
岳鹏程:“你爷也不在?”
电话中的声音:“在家谁找你呀!哎呀!你到底回来不回来?”
岳鹏程:“那好,你等等。”放下电话站起。
三十一、日,石衡保家
石衡保焦急地询问着石硼丁儿的情况。
二大爷叙说着。一个孩子自告奋勇跑出门。
三十二、日,小桑园学校
课堂上,小玉在讲课。课题是:“我们可爱的家乡。”
石硼丁儿全神贯注听讲。
石硼丁儿被叫起来背诵课文:“东海之滨有一片美丽的土地,那就是我们可爱的家乡……”
他背得流利清朗,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下课了,小玉亲切地鼓动着、叮咛着。石硼丁儿满心欢跃地跑去。
三十三、日,野外
天高地阔,白云流水。石硼丁儿尽情尽欢地奔跑着。
他不时发出一两声呼叫,山谷回声,余音缭绕。
他来到一片果园,在累累果实中穿行。
旋转欢跃的天空、大地……
他坐到果园中的一块空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起什么。
彭彪子擎着老鹰来到面前,石硼丁儿抬起头。
石硼丁儿:“耶,彪子叔!”
彭彪子:“你个小兔崽子,这是摆弄的什么戏法?”
石硼丁儿:“你不懂!”
彭彪子:“嘻!胀包啦!那儿子真的收你进学堂啦?”
石硼丁儿:“那当然啦!人家官子叔跟那个大恶霸,天生两码事儿!”
彭彪子晃着脑袋:“妈个巴子!天底下还有这种傻瓜!干脆你给那儿子说,让他把我搬去做太上老君得啦!”
石硼丁儿讥嘲地:“耶——”
山路上,一个孩子远远喊着:“石硼丁儿!你爹回来啦!”
石硼丁儿跳起来。
三十四、日,石衡保家
石衡保正向亲邻们讲着:“……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一次我是亲眼见啦!省里领导说了,只要咱们行得端、走得正,谁他也别想再欺压咱们!共产党的天下,到底跟国民党那时候不一样啦!”
亲邻们或兴奋,或疑惑,或不以为然。
院外,石硼丁儿小野狼撒欢般跑来。未进大门,先自喊了声:“爹——”
院里,石衡保停住演讲,目光盯向门口。
石硼丁儿跑进门,却猛然愣住了。
——石衡保如墨的一头青丝全白了。
二大爷:“硼子,这是你爹,你爹怎么也不认得了?”
“爹——”
“朋子——”
紧紧的拥抱,两眶泪水融到一起。
三十五、日,岳鹏程家
屋里,银屏边吃饭边找着什么东西。
院里,岳鹏程转过一圈出门要走,一辆小轿车停住,岳锐出现在面前。
岳鹏程一怔:“爸,你回来啦?”转身欲走。
岳锐:“你哪儿去?回来!”
岳鹏程:“我还有事!”
岳锐:“有事也不行!”
岳锐进屋。岳鹏程稍一思忖,随后入内。
第八集
一、日,岳鹏程家
岳锐进屋,坐到一个石凳上。岳鹏程随后入内站到一旁,恺撒扑去讨娇,被他一脚踹开了。
岳锐极力沉静着作过一个手势:“坐吧。”
岳鹏程兀然不动。
岳锐:“我找了你多少次你知道不知道?”
岳鹏程:“知道。”
岳锐:“知道为什么不回来?”
岳鹏程:“忙。”
岳锐:“就忙到那种程度?”
岳鹏程:“是。”
“对你云嫂的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
“没有?”
“我不该瞒你,不该说她住在医院里。”
“就这些?”
“对。”
“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讲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
“你按我的话做了没有?”
“做了!”岳鹏程语调陡然高出八度。
岳锐疾言厉色:“做了?你是怎么做的?登门骂娘、扫地出门,也是按我的话做的?啊?你说说清楚!”
岳鹏程:“我是儿子你是老子,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打可以骂,可以管教,可我跟她闹崩不是我引起的,不是为的私事!”
岳锐:“那是为的什么?”
岳鹏程:“我要改革,而她……阻拦!”
岳锐:“你倒买倒卖是改革吗?”
岳鹏程:“是。乡镇企业本来就是拾漏补遗,我需要的东西有人卖,我为什么不能买?别人需要的东西我有,为什么不能卖?”
岳锐:“好一个理论家!这么说,你打人骂人、搞个人独裁,搞那些乌七八糟的外交也是改革咯?”
岳鹏程:“是,不那样就改不动革。”
“你混蛋!”岳锐的沉稳和耐心被打破了。“你张口改革、闭口改革,人都逼死了,共产党的章法都踩脚底下了,你改的什么狗屁革?我看你是地地道道挂着羊头卖狗肉!”
岳鹏程处之坦然,言语却锋利起来:“爸,这由不得你说!800块钱家底是谁留下的?几千万家业是谁创下的?‘企业家’‘改革家’也不是我自己封的!千秋功罪得让事实说话!你倒革命、云婶倒革命,你们革了那么多年命,老百姓吃饭了穿暖了还是买上电视机电冰箱了?大桑园盖起几座大楼公园还是建起了几个工厂学校?你们那是什么?”
“你混蛋透顶!”岳锐如同一只怒狮,跳起来急促地踱动着。
恺撒几声低吠,一只公鸡咯咯昂起脖子。
“你混蛋透顶!”岳锐指向岳鹏程:“大桑园的家业是你一个人创下来的?鬼子扫荡时你在哪儿?土改合作化你干了什么?你连祖宗都不要了,几十年的革命都否定了,还有脸谈什么改革!功劳!我告诉你我的大改革家,只要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胡作非为总有一天要倒霉!不信你就等着瞧!”
“我等着呢爸。”岳鹏程冷笑一声。“共产党也不是过去的共产党了。你那一套,恐怕只能到干休所去说啦!”
“好!好!这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啊!……”岳锐大笑着坐回石凳,哽咽几声,突然起身,踉跄着出门而去。
岳鹏程欲拦又止,一声长叹,缓缓进屋。
他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二目微闭,如同死去了一般。
许久,他睁开眼睛。忽然发现墙上的结婚照不见了,他一惊,旋即起身,见橱上摆着的抽屉里装点的古玩、雕品、信件统统不见了。
他闻到一股气味,顺着气味,发现烟灰缸里堆着不少烟灰烟头。
他推开银屏的屋门:“你妈这两天还病着吗,屏?”
银屏:“俺妈病不病你不知道?好官僚!”
岳鹏程:“病得重吗?——我是说,她这两天给你说过什么事儿没有?”
银屏:“你说这呀!今儿早上还嘟囔了好一阵子!”
岳鹏程:“都嘟囔些什么,你给爸爸学学。”
“还能嘟囔什么!”银屏不无恶意地学着淑贞的腔调:“好好读书,长大了要有出息!也别太累着,别熬成个四眼子!”
岳鹏程:“你再想想。今儿早上你妈还说了什么?”
银屏瞥一眼岳鹏程,调侃地:“哦,还有,长大了要跟你哥和小玉姐学,千万别跟你爸似的!”
岳鹏程:“千万别跟我怎么着?”
银屏:“哎呀,爸!你怎么这么烦人!”甩身离去。
岳鹏程空虚惊骇的目光。他疾奔出门。
三、日
岳鹏程穿街过巷;
岳鹏程来到花卉公司;
岳鹏程来到马雅河桥上;
画外音:儿子成了对头,父亲被迫分手,岳鹏程自有说不尽的辛酸痛楚。倘若淑贞再出个三长两短,对于他可就决非小可之事了。
画面:岳鹏程沿着河堤向下游寻去;
蓦然他停住了:河边一方石阶上,淑贞正在洗着衣服;
岳鹏程猛地瘫坐在一只石凳上。
“清清流水甜甜的蜜”的歌声传来……
歌声中出现如下画面:
新婚时的厮磨耳热;
逗引孩子的天伦之乐;
落到屁股上的两巴掌;
幸福欢乐的旋转……
歌声止,淑贞用力地洗着一件中山装。她泪洒河水。
院中晾满衣服,淑贞躺在里屋休息。
徐夏子婶进:“贞子,你这是怎么着,拖着个病身子朝河边跑!你要拆衣服说一声儿,妈给你拆洗不得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这往后的日子……”
“又是这些歪理!我不听!”淑贞恼了,拉过一条毛巾堵到耳边。
“好好,我不说行吧?”徐夏子婶下炕找着药铫子,嘴里却又嘟哝着:“你个贞子呀,性子比你妈还犟!犟也好!我要是你,就跟那个狐狸精去争争试试!我就不信,你们有儿有女,鹏程就定准让那个狐狸精争去了!”
淑贞突然翻身坐起:“妈,你说什么?”
徐夏子婶:“好好!你妈该死!你妈该死!”拿着药铫子出屋去了。
淑贞下床,对镜梳理起来。
四、日,建筑公司工程师室
曲工伏案绘图,淑贞推门进。
淑贞:“曲工在呀,我以为公司里没个活人呢。”
曲工:“徐经理,你这是……”
淑贞:“我找你们经理,可好,都锁着门。贺工也上工地啦?”
曲工:“嗯……”
淑贞:“你忙,你忙。”佯作退去,却又问道:“哎,你们贺工结婚的日子定了没?”
曲工一惊:“这我可说不好。”
淑贞:“你不是和他是好朋友吗?他跟秋玲不是谈了半年多了,怎么连个日子到现在还没……”
曲工惊讶地打量淑贞几眼,道:“听贺工的意思,好像还有些不大放心的事儿。”
淑贞:“怪不得呢!八准这又是哪个背后嚼舌头根子了!嗨,你们贺工这也算是个有知识的!他今年多大岁数、什么情况?人家秋玲多大岁数、什么情况?要是我说呀,别说人家闺女不定有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事儿,就算原先有点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家现如今真心诚意跟他贺工过日子,那也是他的福分!我说得不在理儿?”
曲工赞许地连连点头。
五、夜,建筑公司工程师室
贺子磊与曲工正在洗脸、放被,准备休息。
贺子磊:“怪了,我总觉得这里边有点……”
曲工:“你别钻那个牛角尖,你就说人家说的那个理儿对不对吧!”
贺子磊默然不语
曲工:“你呀,一朝被蛇咬,10年怕井绳!秋玲对你是不是真心实意,你就真地品不出来?”
贺子磊:“真心,那倒好像是……”
曲工:“这不得啦!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是什么出身?血贱栖霞山的李香君原先是干什么的?”上床拿过一本杂志翻着,“我看你呀,当不了闹个后悔药难吃!”
贺子磊思索的面孔。
六、黄昏,秋玲家
秋玲正在做饭,贺子磊敲门进。秋玲一惊,警惕地迎出。
贺子磊:“嘿嘿,我这几天忙……秋玲,曲工都给我说了。”
秋玲茫然不语。
贺子磊:“不,是徐大姐——淑贞经理那天跟曲工拉呱,把我好一顿数落。”
秋玲大惊:“什么?”
贺子磊:“真的!那天曲工跟我好一阵说。我也想通了,只要你以后真心真意跟我好,我保证……秋玲,我可是特意向你来陪不是的。你要是觉着……”
见秋玲不语,转身欲走。
秋玲:“你站住!”拦到贺子磊面前,激动地注视着,突然扑进贺子磊怀里又哭又打。
七、夜,小桑园招贤楼
室内,吴正山、银发老者与岳锐围坐一处。
岳锐:“原先听说羸官拜了个国民党的大老板当军师,心想这小子是疯了。这不看看,你哪儿像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大老板嘛!”
银发老者:“原先我听说羸官有个当红胡子司令的爷爷,心里也打过怵。这不看看,你哪儿象是杀人放火的红胡子司令嘛!”
笑声。
吴正山:“咱们这才是国共合作嘛!”举杯,“来,为咱们的国共合作,为扶助羸官实现振兴小桑园和李龙山区的大业……”
岳锐:“为刹刹他那混账老子的傲气!”
吴正山:“对,为刹刹他那混账老子的傲气,干啦!”
当——3只杯一声脆响。
楼外,羸官、小玉、吴海江等议论着走来,入内。
室内,吴正山招应着:“怎么样,议论出点眉目没有?”
吴海江:“大家都觉得羸官的主意是个好主意,咱们这儿太封闭、太落后,非闹出点玄的,把李龙山崩出几个窟窿不可。只是觉得要让群众掏腰包,好像还少点拿手。”
吴正山:“这倒是,群众那几个钱来得不容易,不见兔子是不会撒鹰的。”
众人默然,小玉低声对岳锐说着什么。
岳锐:“用兵之道,虚虚实实,赤壁大战,不是诸葛亮借来一场东风,曹操那80万人马……”
羸官眉尖一跳:“爷爷,你是说……”
岳锐:“我再给你们讲件事。那年打武阳,我带一个营想逼敌人的一个团长起义,那个团长怎么也不肯。后来我让几个村的群众杀猪宰羊,作出一副迎接大部队攻城的样子,那个团长第二天就起义了。”
羸官猛一击掌:“有啦!我马上给运贸去电报,借一借他们的东风!”
吴正山:“好主意!有运贸作后盾,不愁大事不成!”
银发老者:“说来说去吧,还是得看红胡子司令的!”
众人一齐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