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沧海(上)
5748600000008

第8章 “世故”很重要的

刘海粟暂时还顾不上跟党委谈我的事情,因此,美术系安排的课我仍然要继续上。

下午,我去小红楼,在招待所大门口碰到从里面出来的李国杰和陈常华。他们横开来拦住不让我进去,说没有党委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刘海粟。我想绕过去,但是绕不过去。我急了,大声喊:“不要在人家的大门口弄得这么不像样子好不好!”陈常华说:“为了保护刘老,为了执行党委的决定,我不在乎什么像样不像样。”我绕不过去,索性不绕了,就面对面跟他们僵持。我在心里说,你们可以取消我的奖学金,缓发我的学位,但就是不要想阻挡我接近刘海粟!此一时的简繁,已经不再是“弃儿”,而是刘海粟亲自劝留下来的助手!刘海粟在我毕业画展上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他说我是中国画的伦勃朗,中国21世纪的大师,程十发和黄胄都不如我!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过两个小爬虫!李国杰不耐烦了,对陈常华说:“常华,你让他进去!他去了就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了。”

小红楼里静悄悄的,刘海粟和夏伊乔都在睡午觉。客厅的窗帘关着。昏暗里,我看到长沙发上躺了一个人,看见我进来,急忙起身,动作很迟缓。

“你是简繁老师吧?”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我叫陈世良,学校的工人,因为有病,去年让女儿顶替了。简繁老师,你要不要喝茶,我去帮你倒。”

我去拦他,跟他打了照面。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弱小老头,脸上挂着腼腆的笑。他自我介绍说:“刘老被打成‘右派’之前,我是他的勤务员。今天上午李国杰老师到家里来找我,说刘老昨天心脏病发了,需要人照顾,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党委叫我过来帮几天。”陈世良一边说,一边笑,笑起来抽吃抽吃地直吸气,“来了才知道,这里已经有你了。听师母说,前天的庆祝会上你为刘老争了面子。”

有人敲门,非常轻,好像很胆怯。陈世良说他去看看。他走得很慢,头勾着,腰弓着,身子向右边倾斜得很厉害,右手扶在胃上,左边的膀子随着脚步在身前身后来回甩动。他拉开门,探出头去问:“有事吗?”门外的人说:“我是山东师大的教授,刘老的学生,这次带研究生到南方考察,专门来南京看望刘老。”陈世良说:“刘老正在休息,4点钟以前不会客。”对方说:“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等?”陈世良迟疑了一下,闪开身子让他进来了。

来人是一个近七十岁的老者,身穿蓝色的中山装,胸前插了两只钢笔。坐下,他凑近陈世良说:“我的两个研究生被拦在大门口,我不能多等,是不是劳烦你通报师母一声。我叫杨硕,日前曾托人把一幅牡丹拿来请刘老题字,我这次来主要是取画的,如果能够取到画,就不一定打扰刘老了。”陈世良不敢答应。老者再三央求,陈世良只好说上楼去看看。

好一会儿,楼上传来夏伊乔的笑声和很沉重的下楼脚步声。到了客厅,夏伊乔并不招呼客人,笑呵呵地走到我的跟前,问我:“小猴子,上午怎么没有来?”我说有课。夏伊乔对陈世良说:“这就是简繁,小猴子!”陈世良说:“刚才跟简繁老师聊了一会了。”夏伊乔说:“什么简繁老师?如果他是你的老师,你就是我的徒孙子啦!”夏伊乔只顾跟我们说笑,根本不理睬边上的老者。老者凑到夏伊乔的跟前,鞠躬说:“师母,你老人家好啊。”夏伊乔这才装作突然发现他似的,说:“哎呀,是你啊,这么大老远跑来要让你失望了。老人一直很忙,最近身体又不大好,你的大作还没有顾上题呐。你既然急着要,就等到以后再说吧。”说着,她把手里的一个画轴不容分说地塞给了老者。老者怔住了,正要说什么,夏伊乔用送客的语气说:“好咧,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还有事呐!”

老者强作笑脸对夏伊乔说:“我们山东有几个人像于希宁、陈墨海,他们都不是刘老的学生,但是以刘老的入室弟子自居,招摇撞骗。现在于希宁当上了省国画院院长,陈墨海当上了省美协副主席,狐假虎威,神气得不得了。对于这种人,刘老和师母要多加小心,是不是选择一个适当的时候,予以揭穿?”

夏伊乔说:“哎呀,谁爱冒充就让谁去冒充好咧!”

老者走了。

夏伊乔说:“要说冒牌货,这个姓杨的自己就是一个。他对别人说,他从哪一年到哪一年在上海整整呆了两年,每天到家里来向老人请教,所以得到老人的真传。整整两年,每天到家里来,我却没有见过他,你们说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老人走红了,老人的画成了国宝,不管什么人,都想跟老人扯上一点关系,叫老人帮他题几个字。他还要我提防别人呢,我看首先就要提防他!”说完,她仰脸笑起来,对我说,“老师已经醒了,你上去吧。”

二楼卧室的窗帘也是关着的,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暗淡柔和。屋里回旋着轻柔委婉的丝竹音乐。刘海粟和衣坐靠在床头,听到我进来缓缓地睁开眼,说:“噢,你来了。”他指指床头的方凳,“来这里坐。”我问候刘海粟的身体。刘海粟说:“没有事的,我很结实的,就是太累了。”他又提起庆祝大会以及省委书记的发言,“老实不客气讲,我当之无愧啊!我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但是我就是不倒!不死!我活过来了!我一直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刘海粟虚着眼,直摇头。沉默了一会,说:“那天我叫你画,我知道有几个老先生不高兴,但是我不管的,做学问是不分老少的!老实告诉你,这许多人画了一辈子,地位弄得很高,其实他们不懂艺术的!”他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说了又要得罪人了。”

刘海粟叫我去画室把画案上的一沓信拿来,他用放大镜逐封认真地看。他一边看信,一边对我说:“这是一个学生,福建美术出版社的总编辑。你给他回一封信。你以我的口气称他学弟好了。他正在编我的艺术集评,从最早的时候开始,英国人的、法国人的、德国人的评论我的文章,统统都收到里面,已经有几十篇了。你告诉他,我现在又有两篇东西要放进去。一篇是《新华日报》上李进写的《艺术生涯70年》。李进是江苏省文联的主席,地位很高,由他来写很有分量,也很有说服力。另外还有一篇南艺学报《艺苑》史金城和一个钱什么合写的《刘海粟八上黄山诗词发微》。这两个人对我很有研究,你回学校假使遇到他们,叫他们来一趟,我要同他们好好谈一谈,我还有许多东西要交代给他们去写。”刘海粟抬起头来看我,“我的学生各处都有啊,你将来要好好同他们联系,这是一个势力,联系起来很有力量的。”

刘海粟低下头去继续看信,接着说:“你叫他这本集子一定要精益求精。过去有许多人骂我,这本集子出来了,就是最好的说明。几十年的东西,中国的,外国的,徐志摩的,都有,都是对我的艺术的研究。”刘海粟抬头看着我,“一个人要成就大事业,不是简单的事情,能力是要多方面的,学问是要广博的。我留你下来,看重的就是这一点。我要你当众画给他们看,就是要告诉他们,你并不是画不好山水,是你的人物太突出,把它们盖掉了。他们告诉我,你在汽车上耍流氓被公安局抓到监狱里,品质怎么样坏,要我小心你。我一辈子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怎么样认识一个人,还需要他们来教我吗?”

我知道李国杰和陈常华又向刘海粟进了谗言,婉转地解释说:“自从老师决定留我下来当助手,平常对我没有意见的,这一会突然就有意见了。”

刘海粟说:“我知道,所以我要你有思想准备。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办任何一件事情,一定会有人反对。挑选谁做我的助手,这是我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信任你,这就够了。至于哪个领导不同意,你不要去管他,你交给我,一切都由我来处理。我很诚意要培养你,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经得住考验,不可以让我失望啊!”

我说:“我听老师的,老师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刘海粟说:“你不要同李国杰和陈常华闹矛盾,他们也是很希望接近我的,我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办,是你办不了的。你气量要大,要包容他们。”

我说:“我包容他们没有问题,恐怕他们包容不了我。”

刘海粟说:“李国杰是怕你到了我身边,影响他来亲近我,我会留意给他一些事情做的。好了,不讲了,一切由我去处理,你安心跟着我做事情就好了。”

我说:“我听老师的。”

刘海粟接着看信,笑起来,说:“你看,这里有一封约稿信,要我谈谈年轻时候的事情。我哪有时间写这样的文章?你抽时间随便写一篇寄给他们好了。上海《文汇报》有一篇写我小时候的文章,写得很有味道,说我怎么样胡乱涂鸦,怎么样砸破水缸救表兄。你去找来参考一下。这种文章很容易写的,你大胆写,怎么样发挥都可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因为说到写文章,刘海粟嘱咐我:“你叫孙瑜院长来一趟。学报准备出我的专刊,要编我的年谱,我要好好同她谈一谈,看叫谁来编比较合适。还有一篇以我的名义回忆蔡元培的,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这种事情都不好马虎的。”

刘海粟接着看信。

“这是范曾打来的电报,他说我在现代美术史树建的功勋将永世留芳。这个人品质不好,但是名气很大。你感谢他一句好了。

“这一个是沈大羽,是研究莎士比亚的,复旦大学的著名教授。那个时候也给他戴了‘右派’,后来要给他脱,他硬是不脱,噢——有骨气啊!不过太可惜了,一辈子不得志。人有的时候不能太固执,要随遇而安,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你斗不过他们的,硬斗,只能把自己白白地牺牲掉。你简单复他一封信好了,称他大羽老友。告诉他,我一直云游在外,最近在南京开了一个展览会。有两句话一定要写进去,就是展览会很成功,盛极一时!影响之大,震撼之深,前所未有!还有一点我讲给你听,你不要写进去。这个老先生是从德国回来的,非常有名,非常有学问,但就是佩服我!这次上海办我的活动,帖子没有发给他,他觉得很无味啊。

“噢,这一封是香港《美术家》主编黄蒙田的。你称他蒙田老弟好了,把展览会的那两句话照抄给他。另外要寄一份《新华日报》的专刊、画展的目录和介绍的文章给他,他是办杂志的,可能会派上用场。”

我看到下面的信封上落款莫朴,说:“这一封是浙江美术学院院长莫朴的。我在浙美进修的时候,跟他照过相。”

刘海粟说:“莫朴也是我的学生,你寄一份画展的目录给他好了。”

我问:“要不要给他回信?”

刘海粟说:“回不回都可以。”他想了想又说,“你在他那里读过书,现在由你代我给他写回信,你是不是会很开心?”

我说:“不但开心,而且很自豪。”

刘海粟笑着说:“就看你的面子,给他随便回一封吧。他们过去都像你一样,是我的小学生,现在都身居高位了。我一直都培养他们啊,给他们钱,帮他们开画展,所以他们都尊敬我,崇拜我。还有一条,老一辈的人带学生,都是希望别人跟在他们的后面走,我不是这样的,我都是希望你们有自己的面貌,希望你们更好,更有前途!”

刘海粟突然兴奋地大喊起来:“噢——这一封是黄镇的!文化部长,也是我的学生!还有一首七律呢!”刘海粟虚起眼睛,皱紧了眉头,嘴角深深地向下撇拉着,摇晃脑袋吟诗:

尊敬的刘老艺术生涯七十年成七律以贺

彩墨龙飞七十年,风云捭阖一重天。

懿行品格推师表,授业传经育隽贤。

画笔如钧惊鬼蜮,襟怀似海纳山川。

身同国运共休戚,老骥壮心励策鞭。

吟完诗,刘海粟连声大喊:“噢——好啊!写得好啊!七律、七律,同70年正好对上。你告诉他,我非常高兴收到他的来信,还有他的大作。你一定要夸赞他的诗写得很好!谢谢他的鼓励!”

我问:“是不是以老师对学生的口气?”

刘海粟想了想,说:“你还是称他做同志吧。他早年在上海美专读过书,但他现在是文化部长!”刘海粟忍不住得意地放声大笑,“我不知道他还做诗,希望将来去北京同他好好讨论诗词。诗词是中国特殊的一种艺术形式,尤其是配书画……你按照这个意思发挥一下,同他多谈几句。你一定要在信里多称赞称赞他的诗!你把我在南京展览会的情况也多写几句。告诉他以后上海还要开,北京也要开……噢——危险啊!这许多信他们寄到学校,转来转去,等转到我这里已经过时了。这种关系不能怠慢的!你今天回去就快快写,明天拿来给我签字就发出去!还有,你把我这次在黄山写的十二首诗抄了寄给他。对于写诗的人你把诗寄给他交流,他会很高兴的。你不用顾虑,大胆写,不要以为给部长写信就紧张了。你写了,拿来我再帮你改。你这样跟我学,才是真的研究生。不像学校里一般学生,一辈子也见不到我几次面的。”

刘海粟拆开一封电报,认真地看了,对我说:“邵宇,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社长,也是学生。你称他邵宇学弟好了。谢谢他的来信,然后把展览会的情况照抄给他。”刘海粟怕我不理解,笑着解释,“就是那一套,开得很好,盛况空前!震撼之深,影响之大,前所未有!”

下面一封信刘海粟只草草地扫了一眼,就交给我,淡淡地说:“这一个是从美国写来的。你就随便给他写几句好了,告诉他展览会的情况,别的没有话说嘛。他是我的拜门弟子……”

“拜门弟子是不是私淑弟子?”

“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就是没有入室,私下里自己学的。这个人很有钱,有时候会寄一点钱来给我,最近又寄了10万港币来。他从香港去美国的时候,我给他写过一封推荐信,承认他是我的学生。噢——我的推荐信在世界上是通行的!所以他很感谢我。你也称他学弟好了。他接到信一定很高兴。普通这种信我都是不回的,他的情况有些不同。你写了不用给我看,直接发掉就可以了。

“噢——这一封要好好回!金尧如,香港《文汇报》的总编辑!他本来说好要来的,结果临时机场出了事情封锁不能来。你特别要告诉他,他没有能来我很遗憾,是美中不足。”刘海粟大笑,“真的,假使他来了会更好!他同江苏省委书记很熟悉,地位很高的!”

“怎么称呼?”

“他也拜我做老师的,你称他老弟好了,亲切一点。”刘海粟把金尧如的电报伸到我的面前,交代我,“这些都是海外关系,名字你都要好好记住,以后都有用。你外面的关系多了,身边的事情就好处理了。这一点你要留意学习。我就是得益于这一点啊!像我的大儿子刘虎在联合国做副秘书长,噢,这种关系很重要啊!他们买账啊!这是我几十年总结的经验,里面有许多文章,你要多动脑筋,多体会。‘世故’很重要的。”刘海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人啊,不是那么简单的,抓住机会就上去了。”他抖动着手里的电报,“像这么重要的关系,我都要你代我去联系,一般人都是不愿意的,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信任,最大的爱护啊!”

我说:“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努力,一定不让老师失望,不管什么人反对,我跟老师都跟定了!”

刘海粟说:“我们都要经受得住考验啊!以往他们许多人,被党的领导一做工作,就投靠过去了,就举报了。”

我说:“这一点请老师放心,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我只认老师你一个人,别的什么我都不管。”

刘海粟说:“我相信你。好了,我们接着谈事情。这封信是你们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戴岳写来的,你在黄山见过的,简单给他回一封。这个是中国美术馆的,盖了公章的,你就回给他们公家好了,还是那几句话。”

因为刘海粟明年夏天要去中国美术馆办画展,我问:“要不要提去北京办画展的事情?因为他们也是主办单位之一。”

刘海粟说:“可以说一下,算是尊重。其实我去北京办画展是中央批准的,同他们任何人没有关系。不过提一下也好,请他们多多支持,客气一下。”刘海粟抬起头来看着我,“这些对你都是重要的锻炼。跟什么人打交道,分寸该怎么把握,这些都是经验。一个人要成就大事业,这种事情都是要知道的。什么地方要抓紧,什么地方不要浪费心思,都不是简单的。”

我说:“这方面我比较差,以后老师要多多批评帮助我。”

刘海粟说:“我今天就是在帮助你,一点一点手把手地教你。”

接下来的几封信,刘海粟看过就放到一边去了。

刘海粟突然很激奋,大声喊:“张爱萍的!噢,还有谷牧的!”他问我,“你知道张爱萍和谷牧是谁吗?”

我说:“张爱萍是国防部长,谷牧是国务院副总理。”

刘海粟哈哈大笑,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你要把庆祝大会和展览会的情况,特别是江苏省委书记的讲话,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们,光是那几句话就不够了。你懂吗?你要告诉他们,江苏省委书记很崇拜我的,他说他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就知道刘海粟大师这个名字了。这两封信要好好回!谷牧是主管经济特区的,权力大极了!张爱萍说他还会寄一幅字来,送我‘艺珍寿高’!你告诉他,我很高兴,很感激,等我身体稍微好一些,也会写几个字回赠给他。你告诉他,八个字好了,比他多一倍,‘精神万古,气节千载’。这八个字我在香港也写过,他们当场出了10万港币买走了。这两封信你一定要好好回!还有黄镇的那封也要好好回!他们都是很有权力的,地位非常高,关系非常重要!”

下面的信封很大很厚,里面是一个长卷,用毛笔写在宣纸上的。刘海粟说:“这个是王个簃,还有几首诗。你就自己随便回一回好了。他比我小一岁,你称他个簃老友友爱,客气一点好了。他学吴昌硕的,是吴昌硕最得意的学生。你把南京展览会的情况,就是那几句老文章告诉他。另外你告诉他,我会把他的这几首祝贺诗放到我的展览会去。你明天就拿去交给徐天敏,让他找一个展柜陈列起来。王个簃同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我这样做,他会感到安慰的。”

服务员通知下楼吃饭。刘海粟说:“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其他的还有许多,还有广东省委书记吴南生的,慢慢再一点一点交代给你。今天的信和电报,包括范曾的,统统都抄一份给学报,叫他们发表出来。”

我扶刘海粟下楼。走在楼梯上,刘海粟说:“你跟着我,接触面会很广,上层的关系也会接触到很多,会长很多见识,学到很多经验,胸襟也会开阔起来。跟上几年,你就会大有出息!但是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不可以瞧不起底下的人,不能骄傲。”

我说:“我一定牢记老师的教导。”

刘海粟哈哈大笑。

夏伊乔站在楼梯口,仰着脸,笑呵呵地看我和刘海粟,说:“什么事情笑成这个样子,声音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