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知州衙门三堂的躺椅上,正在回味白天自己表演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赶忙坐直身体,看到王颖带着丫鬟秋月怒气冲冲的赶来。
自从大败土暴子,解除仪陇县城之围后,王颖就以夫人自居,占据后堂,一天到晚在后面发号施令的,变幻着不同方法讨杨轩高兴。
小小的脑袋,怎么如此多新鲜玩意,杨虽然高兴,但明朝官员俸禄实在太低。
自己署理正七品知县,年俸不过108担粮食,正五品知州,年俸168担粮食。
那天特的面谈一番,听到如此只有破产,听到如此只能成为令人憎恨的大贪官之后,小丫头躲在一侧哭泣了半天。
在那以后,带着丫鬟尝试着做菜做饭,料理后堂之事,如此才稍稍平静。
王颖如此,黄黛云则是另外一种情景,看到带回来一个夫人,最初哭哭啼啼的,但没到两天还是挺着大肚子来到后堂,看着一直以夫人自居的对方虽然颇不高兴,但为了肚子里面的胎儿还是忍气吞声的。
来自现代的杨轩当然则显得更为豁达,只要大家相安无事,自己也省心。
这不,看到王颖今天怒气冲冲的跑来,感到感到颇为惊异。
仿佛一夕爆发似的,王颖整个人几乎崩溃,怒斥杨轩背叛大明,投靠大西军,说道激动之处居然寻死寻活的,一心就是想要阻止杨轩投靠大西军。
感叹古代悍妻之余,杨轩操心不已,到最后迫于无奈,只得宣称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现在大西军势大,自己不过借此稳住对方以寻得机会发展。
再说了大西军尽是草莽之辈,不看现在各地官吏纷纷归顺,但根本没有能力修复都江堰,安定成都平原数百万灾民,到时候必然灾民四起,对大西军再次起义。
听如此一说,见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靠大西军,王颖才稍稍安心,不再寻死寻活了。
虽然用言语稳住了张广才,但杨轩也不敢大意,派出侦骑前往边境打探消息,延边建立烽火台,提心吊胆过日子,生怕大西军趁虚杀来。
但好在这半年大西军扩张甚猛,虽然不到数月功夫就控制四川大部,但心生异议的颇多,一些官绅、豪强常常聚众反抗,统治不牢,再加上李自成控制汉中,大西军也根本没有精力集中兵力攻打蓬州。
如此过了十天,十月下旬,仪陇方向传来消息,有几个有权势家族,在推行新政的时候不但权势受损,攻击屯耕流民。
为了避免局势绵延,杨轩令第2司(营)把陈应宗带兵弹压,杀了二十余人,抄了五大家族的家,如此局势才没有蔓延开来。
在陈应宗放下屠刀的同时,杨轩率领马潮骑兵大队赶到,开始使用软的一招。
到达当日,杨轩这次事发地楠木乡,宴请各家族族长,大家纵论新政好坏。
前两天二十余人人头落地,数大乡绅被抄家,大家胆战心惊的,来到大帐之中,一个个噤若寒蝉,看着这个年轻知州,听说是副榜举人出身,怎么比强盗还凶残呢?
或者看出大家的意思,瞪了瞪旁边的陈应宗道:“唉,陈把总,虽说乱世用重典,虽说很多人做得有点过份,但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也实在太过份了啊。
各位,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大家说说,大家对新政有什么不同意见?”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站起来,老头秀才出生,摸了摸嘴角道:“大人,我们仪陇是穷县,新政推行之后,我们田赋太高了啊。
新政前,我家只需要缴纳10两纹银,新政之后,我家每年足足要交30两纹银。大人,这,这是不是增加太猛了吗?”
瞪着朱秀才,乡长林器之笑道:“太高了吗?你过去缴10两纹银,那是因为你400亩田真正报上去的不到40亩啊。
过去官府规定每亩上好良田加上三饷之后田赋为7分5厘,有的地方可是足足收到2钱多银子,这次推行新政之后,只是大家一视同仁,所有田地田赋都为7分5厘啊。”
朱秀才摊开双手,嚷道:“大人,你看看,这个林乡长性急太急了,我们刚刚说两句,他马上顶回来。
你想想,过去官府官绅不缴纳田赋,我们朱家在乡里也算头面人物,也算耕读世家。
一下让我们像那帮泥腿子,大人也是孔门弟子,当体恤我们的不易啊。”
杨轩点了点头,看着众人道:“是啊,大家都不容易,我们不容易,但比起那些逃荒的,有家不能归的,那个更加不容易啊。
官绅不纳粮,田赋、丁赋全部由泥腿子顶着,过去官府明明规定每亩土地缴纳6分,泥腿子要伺候你们,如此足足缴纳2钱、3钱多。
这样下去,耕种自己土地,与佃农耕种又有什么区别,为了不养你们这帮寄生虫,很多乡亲选择抛荒。
大家说说,你们不容易,泥腿子难道容易吗?”
朱秀才叹息道:“大人,在这乱世大家都不容易啊。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心只读圣人书,不像泥腿子那样,下地劳作,如果这样下去,那帮泥腿子可能比我们还过得好啊。”
杨轩笑道:“怎么,羡慕了?看来你读圣贤书,就是为了贪这一点小便宜,若是当了官什么的,那不是贪官污吏是什么?
读书,一天到晚读死书?孔圣人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孔圣人的职业是什么?虽然民间吹鼓手将孔圣人视为祖师爷,但大家都是孔门弟子,知道孔圣人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
孔圣人教大家读书,你自诩孔圣人弟子,你为何不如同圣人那样开办私塾,教书育人?
还有,孔圣人周游列国,讲究学以致用,你学问好学问高,你如果能够如圣人那样改进老百姓农具,让大家生活得更好,如果能够如圣人那样,改进大家耕种方法,让乡亲们不再劳累,如果能够如同圣人那样,尝百草而医治民众的伤痛,如果真的那样,那才叫孔门弟子。
像你这样,只知道尸位素餐,只知道贪渎老百姓的蝇头小利,还配叫什圣人弟子吗?”
朱秀才一听,脸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如何应允。
旁边王秀才一听,拱手道:“大人,朱兄虽然过分了一点,但过去读书人免征钱粮,现在要大家与泥腿子一样缴纳田赋丁赋,我们还是感到心有戚戚啊。”
知县杨日升摇头道:“大人出身士林,怎么不为士林考虑呢?你们想想,现在各乡官派乡长,十之八九都是士林中人啊,将来选举议员,获任的也是士林中人啊。
大人如此照顾我们士林中人,你们怎么挑唆民众做对呢?”
旁边一个年约五旬的秀才长叹道:“大人这些都是仁政,这些我们都知道。
但我们这些人年龄太大了,在地方上又没有什么根基,不可能出来担任什么乡长、议员什么的,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可以捞。
再说了,新政之后,当兵家庭一年免征一人丁赋,而我们读书人竟然反而不如那些泥腿子了。
过去是士农工商兵,新政虽然有的读书人获得好处,但更多的则没有获得任何好处,现在可以说是兵农工商士啊。”
众人叫苦不已,杨轩更是哈哈大笑,挖苦道:“看你们这出息,真是的。
士农工商,那是要士人带领农工商兵创造更大的财富,而不是自恃自己读了两本书就认为自己不得了,就认为应该获得官府有带了。”
刘秀才拱手道:“大人,过去官绅不需要缴纳钱粮,你现在士农一体,如此真的让士人伤心啊。”
站起来沉思良久,杨轩瞪着刘秀才道:“你说说,你要怎么办?”
刘秀才叹口气道:“大人,士兵一人当兵,全家免征丁赋一人,至少读书人待遇不能比这个更差了。”
杨轩想了想,叹息道:“兵士家里免丁赋一人,那是对当兵的一种抚恤,抚恤常常是对弱势家庭,对需要抚恤家庭啊。
成年男子出去当兵,家里劳力锐减,需要官府给予抚恤啊。
大家都是孔门弟子,难道自认为是弱势吗?还需要如老弱病残那样获得政府抚恤吗?”
虽然有两个表示不需要,但大多数人低头不语。
没有办法,杨轩只得颁布读书人补助条例,只要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如秀才、举人、进士,都免除当年的丁赋)而没有出仕的读书人,则免除本人丁赋,以示优待。
杨轩鼓励生活富足的秀才、举人、进士将补助银子捐出来,以资助弱势。
这是杨轩做出的重大让步,看到抗拒获得胜利之后,这些读书人一个个相视而笑,露出胜利者的表情。
待众人走后,瞪着下首的知县杨日升、县丞黄辉、乡长林器之,杨轩摇头道:“你们说说,读书人最大作用是什么?”
众人漠然无语,杨轩叹息道:“是掌握舆论,是掌握笔杆子。新政虽然是一个好东西,但有的东西并不是没有瑕疵,若是仍由一些人妄议,可能会严重影响试听啊。”
众人大惊,林器之问道:“大人,你说说,如此如何是好?”
杨轩叹息道:“你们啊,过去我已经告诉你们最好方法,那就是公开性,信息公开性。让你们在各个大道上石灰写上标语。
如此不但代表我们的决心,更是避免被一些人刻意曲解。
你看看,你们上任两个多月,干了什么?
你们如此作为,难怪酿成民变,难怪陈应宗要动刀把子。”
两人依计而行,连夜布置连夜出动,在各个大道上写上各种标语,当这些代表新政核心的标语逐渐公开之后,民心放稍稍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