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离的有些远,来回要二十来分钟。刘永臣在医院附近酒店开了房间,他们三个先过去,这几天他们都守在医院没有合眼。
周维是周家的男人,他回来就是主心骨。
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安走过去在病床前鞠躬,突然就红了眼圈:“叔叔,对不起。”
如果她不任性,昨天跟着周维回来,最起码他能看看儿子。
她母亲走的时候,是满意闭上眼。可这个老人,她忍心让他们伤心么?
周维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父亲,一言未发。
房间里只有仪器滴滴的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维抬手搓了一把脸,深吸气:“你过去找姐夫他们,找个房间先睡一会儿。”
陈安没有说话,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黑暗。
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她什么都来不及做,母亲就离开了。
陈安在小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周维一夜没睡守在病床前。陈安是被医生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她立刻坐起来身上有东西滑下去,看了眼是周维的外套。
“这些仪器,也不过是增加了他的痛苦。”医生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声音残忍:“拖一天,也不过是多一天痛苦,你们想清楚。”
周琴嚎啕大哭,陈安愣怔怔的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铺撒了整个病房。天亮了,天亮了,他要离开了么?
他没有看到周维,没有看到孙子。当初结婚的时候,抖,他高兴的塞给陈安一个厚厚的红包。他中风后遗症,手指一直在抖,他说:委屈了告诉他们,他训周维。
陈安抿了下嘴唇,如果早回来,他会不会安心的走?
他们在犹豫在争吵,谁也狠不下心来断了他的命,可是这样苦苦的熬着都痛苦。
下午三点,周父毫无症状的醒来了,陈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迅速跑了过去。周维握着父亲的手,他站在病床前弯腰全神贯注的静听着。
“爸——”
周父看着他,努力的扬起嘴角,他的手指颤抖着指了指周维身后,周维回头看到陈安,另一只手拉过陈安:“我和安安回来看您。”
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声音被氧气罩给盖住了。
周维的泪一下子就滚落下去砸在白色的床单上,他似乎笑了,嘴型似乎在说好。
然后就再次昏迷过去。
周维紧紧抓着陈安的手,他站在病床边。
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一辈子的痛苦。
中午医生再次提出中止治疗,那对病人来说是痛苦的,这一次,周琴也同意。周维发了一次火,走出去站在外面抽烟。
陈安远远看着他,找了个长椅坐下,她仰起头看向远处。天空湛蓝,今天是个非常好的天气,她摊开手,从树枝之间散落下来的阳光摇曳在自己的掌心,她收紧了手掌。
一无所有。
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周维抽完了半盒烟,他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陈安站起来走过去,站在周维面前,三十岁的大男人了,他肩膀抖动。
陈安知道他哭了,周维这个人,很多事都憋着。在没结婚前,陈安觉得这样沉默的男人很有魅力,结婚后,陈安恨透了他这中性格。
许久,陈安拍了下他的头。
周维的头发很短,有些扎手。他突然起身抱住了陈安,很紧,差点把陈安给勒吐血。
陈安陷在他的怀里,抬眸看向远处,太阳照射在医院大楼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风吹动树枝发出声音,远处的万年青绿波涌动。
他们都要学会放手,这是个过程,十分痛苦的过程。
“他很痛苦,周维。”陈安闭了闭眼,开口:“你要……放手,抓不住的。”
远处,不知道谁在放一首歌,腔调空荡悲炝。
那是韩红的天亮了,陈安很喜欢听那首歌,一直很喜欢。眼睛有些湿润,生死,真是太沉重的话题,谁都想留住父母,可生死怎么能掌控在自己手里呢?他们谁都没有掌控生死的能力。
下午七点撤了周父身上的仪器,翌日凌晨五点半,周父停止了呼吸。
周维跪在病床前痛哭,陈安跪在地上,满耳朵都是哭声,她也就哭出了声。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是她考虑的东西太片面。
离婚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儿,更是两个家庭。
父母对他们充满期待,可他们没能过到头。
也许是周维的错,也许是陈安的错,可这一切如果坦白,对周家父母都是打击。老人年纪大了,想要的是儿女幸福家庭和美。
周家没有人知道周维和陈安离婚了,所以陈安还行的是儿媳的礼。
陈轩打电话过来,陈安看了眼来电接通:“大哥。”
“你在什么地方?这几天也没回家?”
“我在L市?”
“你去那边做什么——”陈轩提高了声音,有些激动:“你跟周维回去了?怎么回事?”
周维作为周家唯一的儿子,他得主持丧事,白色的孝服十分刺眼,穿梭在人群中。陈安别开脸,看向远处:“他爸爸没了。”
“啊?”陈轩一顿,随即说道:“这么大个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大哥?”
“你们离婚的事儿他父母还不知道吧?我想周维也不会说。”周维还在想复婚呢,作为男人,陈轩觉得他肯定不会和家里人说这事:“我一会儿过去,做戏也要做周全了。哎,怎么走的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