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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幽会之后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由子走出医院。

今年刚过40岁的她,已是东京这所著名医院的院长,也是电视台的医学顾问和媒体上经常露脸的名人。不过,现在她却不是去电视台或报社,她要到近郊一个旅馆,去和一个叫寿田的男子幽会。

由子正准备过马路,忽然看见对面百货大楼门口的人群中有一个短发女人,一双狐狸似的小眼睛正在东张西望。由子认识那女人,正是寿田的妻子稻田芳子,由子很紧张,心在“怦怦”乱跳,头上冷汗直冒,她急忙钻进正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

坐进车厢,由子才舒了一口气。

车在马路上急驰,窗外吹来的阵阵凉风使由子乱跳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由子是东京有社会地位的名人,但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孤寂的生活日夜折磨着她的心灵,她渴望能获取心地善良又有教养的男人的爱抚,她觉得寿田就是这样的人。

寿田早就在旅馆等由子了,由子一进门,寿田就紧紧拥抱着她,说:“一个多星期没见,我想你都要想疯了!”在寿田的怀里,由子觉得幸福的暖流涌遍全身。

他俩拥抱着相依在窗前,看着窗外迷人的秋景。这时,忽然在对面一座高层公寓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那少女异常醒目,一下吸引了寿田和由子的目光。突然,那少女竟然翻过阳台的栏杆,一头从阳台上跳了下去。由子惊得“啊”地叫出声来,赶紧把头伸出窗外,瞪大眼睛向下看。

这时,只见对面阳台上又出现了一个男青年,他慌张地拼命向阳台下喊叫着什么。

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使由子雅兴全无,她拉着寿田的手说:“快,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这时,正是下午四点钟。走出旅馆,由子独自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她眼前老是晃动着那少女跳楼的身影,她心想:幸亏这姑娘是自杀,如果是他杀,说不定自己就得出庭作证。她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还是赶紧忘掉它吧!”

由子回到家时,窗外已是暮色浓浓、华灯初上了,独生女儿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她,见她回来了,一头扑在她怀里,哭着埋怨说:“妈妈,你到哪里去了呀?哪里都找不到你,真是急死人了!”丈夫去世以后,女儿成了由子的精神支柱,成了她的一切,过分的娇生惯养,使女儿变得异常任性,但由子无法改变这些,也不想去改变她。

女儿伤心地告诉由子,说她放学后发现自己的丰田小轿车被人偷走了。

由子半点儿也看不得女儿受委屈,看着她挂满一脸泪水的脸,赶紧安慰说:“算了算了,妈妈再给你买一辆更好的。”

“可是,妈妈!”女儿十分不安地说,“我到家后看到电视新闻里说,偷我车子的人刚才四点钟的时候开着我的车撞了人,逃跑了……”

由子一听,觉得这事儿有点麻烦,女儿作为肇事车的车主,将会第一个被警署怀疑。她心头一阵颤抖,急急地问:“下午你在哪里?在家吗?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或者有没有其他可以证明你在家的……”

女儿只是哭,忽然泪流满面地叫起来:“妈妈,我害怕极了,我确实在家,可是,没有人可以给我证明!妈妈,救救我!如果警察问,你一定要说从下午三点开始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要不然,警察不相信我的话怎么办?”

看见女儿害怕得簌簌发抖的样子,由子的心碎了,她紧紧搂着女儿,生怕被抢走似的。她想,反正这案子与女儿无关,只不过是被盗用车子而已,于是便答应替女儿作伪证,并说服女儿,陪着她主动到警察署报案。

一个年轻警官认真地为她们做了笔录。

正在这时,警署的电话铃响了,年轻警官接听后对由子说:“肇事汽车在一个旧车库里找到了,显然是偷车人肇事后把车藏在那里,自己溜走了。这件事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会通知你们的,今天你们先回去吧!”

于是,由子便带着女儿回家。

当晚,女儿的脸色好看多了,很快就安然睡去。可由子却无法入睡,不知怎么,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缠绕着她,为了驱赶这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她打开了电视机。

巧的是,电视里播音员正在报道由子和寿田幽会时看到的那个少女跳楼的事情。据警方调查,少女有个恋人,叫筒口清一,已经与少女订了婚,但近来不知为什么事两人突然感情破裂,那恋人完全有谋杀少女的嫌疑,现在警方已将这恋人拘留审查了。

由子一看被警方拘留的那个恋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他就是由子看到的在少女跳楼后追出来出现在阳台上的那个青年。

由子多么想告诉警察这青年是冤枉的,她可以作证,但她终于什么也没有喊出来,她匆忙关了电视,一头扑倒在床上。是啊,由子怎么能出来作证呢?警察只要一调查,她和寿田的关系就会公开,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就在这时,她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从床上蹦起来,抓起话筒。

话筒里传来寿田低沉不安的声音:“你看到电视新闻了吗?”

“看到了。”

“那……我们是现场目击者,我们……”

“这个……”由子感到自己在发抖,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不大妥当吧?我们也有许多不便呢。”她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早晨,由子强打起精神照旧准时上班。医院里病人不多,由子在办公室里正心神不定地翻着书,忽然进来一个体态玲珑的女子,她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对不起,打搅您了,我是筒口清一的妹妹……”

一听到“筒口清一”这几个字,由子立刻感到一阵惶恐,他不就是电视新闻里报道的那个跳楼少女的恋人吗?

那女子说:“我哥哥的事,我想您是知道的,我恳求您出来为我哥哥作证。”

由子慌了,她不敢正视这女子的目光,强作镇静地说:“你太荒唐了,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那女子说,“我哥哥说,那姑娘跳楼时,您正在对面旅馆的窗前。您是名人,我们都认识您,这一点,哥哥已向警察说了……”

女子的话,好像给了由子当头一棒。

女子又说:“不过警察不相信我哥哥的话。我只好恳求您,一定要为我哥哥作证啊!”

由子听女子这么一说,悬起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于是便冷冷地说:“你哥哥一定是看错人了。”一边说一边就向病房走去,再也不理睬那女子的哀求。

然而那女子却不死心,一整天接二连三不断地给由子打电话,由子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晚上,由子下班回到家里,邮递员上门给由子送来一封信,并且一再抱歉地打招呼,说这信其实是前天下午到的,可是当时送了两次,她家一直没人,所以才拖到今天。

由子心里一惊:前天的下午?不就是女儿丢车的那天?女儿不是说她一直在家的吗?难道她在撒谎?由子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也不知隔了多久,女儿回来了,嘴里喷着酒气,撒娇地叫着“妈妈”,把滚烫的脸贴了上来。

由子拿出邮递员送来的那封信,问女儿那天下午她究竟在哪里。女儿任性地别过脸说:“就是在家嘛!根本没有什么送信的邮递员,根本没有!”

“对妈妈应该讲真话!”由子一脸严肃。

于是,女儿忽然一头扑在沙发上大哭起来。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从来不肯认错,一旦被揭穿就撒泼大哭。由子身子一阵颤抖,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她知道,女儿犯罪了!

女儿哭累了,便沉沉地睡去。由子的心很痛,她轻轻为女儿盖上毯子,看着女儿那张布满泪痕的稚嫩的脸,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在心里说:妈妈拼死也要保护你呀!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她家的电话铃又响了,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不过口气已经完全变了:“我再次求您为我哥哥作证。如果我哥哥死了,我就杀死您和您的女儿!”说完,她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由子却还呆呆地拿着话筒。

由子再也坐不住了,她从电话簿上找到了筒口清一妹妹的家,并按地址找上门去。

只见她家的门紧锁着,里面漆黑一团。由子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找这女子,求饶吗?威吓吗?她说不清楚,只是狠命地敲门。可是,屋里没有动静。

这时,由子突然看到她家门口挂着一个蓝色的乳品箱,不知怎么,她的脑海里顿时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第二天上班,由子迟到了,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警察署的电话:“那个开车撞人的男学生,已由家长陪着来自首了,当时您的女儿正坐在车上,肇事后又和同学弃车逃走,现在您的女儿已经被我们请来了。”

由子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警察署的。在大门口的石阶上,一个熟人向她打招呼,那是一个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由子从他口里知道,那跳楼的少女已确定是自杀,因为筒口清一的妹妹昨天发现那少女留下的遗书,晚上送到了警察署。

由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跌倒在地:筒口清一的妹妹昨晚在警察署?“请问他妹妹是昨晚几点到警察署的?”由子急切地问。

那律师想了想:“大概七八点吧。”

天!她七八点就到了警察署?那么,那个晚上九点多钟打电话来威胁说要杀死我的女人又是谁呢?由子不由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双狐狸眼睛的短发女人……啊,是她!一定是她!

由子立即跑到路边电话亭,拨通了寿田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寿田,而是寿田的妻子,就是那个女人,由子一听声音,就断定打电话的一定是她。由子愤愤地问:“你就是那个要杀死我的人吗?”

“那你就是院长大人喽!”女人在电话里放声大笑,“我就是要盯着你!是你抢走了我丈夫的心,破坏了我的家庭。哼……”那女人歇了口气,接着说:“是老天给了我机会!你难道不知道寿田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这两天他一直惶恐不安,我一追问,他就什么都说了。于是我和妹妹商量好,她去医院求你,我打电话继续盯着你……”

“什么……”由子不等她说完慌忙丢下话筒,失魂落魄地跑到街上揽出租车,她要尽快去筒口清一妹妹的家,因为今天清晨,她用两瓶有毒药的牛奶换下了她家门口乳品箱里的鲜奶,她必须立刻去取回来。

汽车在飞快地奔驰,由子浑身都在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觉得自己正在向一个毁灭的深渊掉下去、掉下去……

(余弋 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