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比起一颗纯洁的良心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朝嘉靖年间,严嵩当了宰相。他生性贪婪,仗着权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私库里黄金成垛、白银堆山。
这天,严嵩六十大寿。一大清早,严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来祝寿的大小官员一拨接一拨,都是争相献媚邀宠来的。寿礼堆满大厅,一样样奇珍异宝,把严嵩老贼喜得眉开眼笑。正在这时,忽然底下有人禀报:“回禀老爷,外面有个老头持异宝来献——”
严嵩吩咐:“让他进来!”
不一会工夫,底下带进来一位老汉,看似七十多岁年纪,神清气爽,鹤发童颜,衣冠齐整,手携一个青布囊。老汉上了大厅站定,看看踞坐中央的严嵩,只作了个长揖,从容说道:“听说丞相今天六十寿辰,小民访得一件世间稀有的宝物,特来请丞相雅赏——”说着,不慌不忙打开布囊。
严嵩和一群宾客伸颈看去,只见老汉从布囊里慢慢掏出一块骨片一样的东西,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对严嵩说道:“丞相请看此宝——”
严嵩一怔,不知那东西是什么,吩咐:“送上我看——”
底下的跟班立即下去把那块骨片端到严嵩面前。严嵩瞪着一双三角眼细细察看,这东西四周凹陷,中间一个大窟窿,分明是骷髅上弄下的一块眼眶骨。严嵩马上拉下脸,厉声喝道:“好个刁民,竟敢戏弄老夫,左右,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他身后虎狼一样的校尉“呼”地抢到老汉跟前,便要下手。谁知那老汉并不惊慌,一摆手说声:“且慢——”随后笑眯眯地问严嵩道,“难道丞相不识此宝?”
严嵩心里疑惑,示意校尉暂且住手,盯着老汉的脸,叱道:“你且说出它有何稀奇处来,若敢妄称宝物,我绝不饶你。”
老汉点点头:“既然丞相不知此物,请丞相吩咐底下拿一具天平和二百两黄金来,待小民把此物的神奇处演示给丞相看。”
严嵩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让底下人拿来了天平和黄金。只见老汉把天平在地上放好,然后不紧不慢地把二百两黄金和那块骨片分别放在两边的秤盘中,严嵩和那群宾客不知这老头在搞什么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时老汉手松了开来,奇异的情景果然出现了,天平放黄金的一头竟然高高翘起。严嵩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神再细看,果真如此。
难道一片枯骨的分量竟比黄金还重?严嵩这时索性离座走下厅来,把天平又仔细看过,没发现老头做什么手脚,他十分诧异,拈着山羊胡须,只是不语。
老汉眼梢掠了一下身边的严嵩,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说:“丞相如不信,便再放二百两黄金上去,看看又将如何?”
严嵩立即回头吩咐:“再取二百两黄金过来。”
底下人答应一声,马上又跑去拿来二百两黄金,严嵩亲自把它们堆在天平摆放黄金的那头。他满以为这下天平该掉一掉位置,却不料那秤盘反而翘得更高。严嵩愣了长久,不得其解,不由转脸问老汉:“此是何物?果然有些奇异之处。”
老汉始终一脸微笑:“难道丞相这么博学,也不知此物何名?此物名叫‘无餍’,金银和它同称,金银越多它越显重。不过也有办法使它立即变轻的——”说到这里老汉闭了口,似在卖关子。
严嵩提起了兴致:“如何让它变轻?”“丞相真要看?”“我让你讲来,休得多言!”
老汉于是指了指秤盘里那块骨片,说:“说来极容易,丞相请看。”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包黄土。
老汉手撮黄土朝骨片上面一撒,就在黄土落到骨片上面的一刹那,突然间秤盘黄金这一头猛地一沉,把那块骨片高高抛出。老汉连忙用手接住骨片,擦去上面的黄土,仍旧将其纳入囊中,然后朝严嵩一揖:“仅博丞相哂笑,小老儿告辞了。”他正欲向外走,却被严嵩喊住,一定要问个究竟。
老汉看看严嵩,一脸认真地说:“这件宝物取自棺中,是一个贪官的眼眶骨。想此人物在世之时,贪赃枉法,眼中落了财物,岂有满足之时?而且聚敛越多,贪心越甚,即便一命呜呼,化为一具腐骨,两个眼窟窿仍然如此。只有一把黄土塞他眼眶,才无奈作罢——古今贪官,莫不如此啊!”说到这里,老汉哈哈大笑,提起布囊走出大厅,扬长而去。
严嵩和他那班客人个个目瞪口呆。好半晌,严嵩醒悟过来,知道老汉在影射自己,这才瞪着一双三角眼大呼抓人,但是等底下人赶出门时,那老汉早已不知去向。
(徐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