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处长上任没两天,就要刘干事陪他下基层厂去看看。刘干事觉得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新处长面前表现表现,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所以第二天特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服,一上班就去新处长办公室报到。
可是刚进门,他就傻了眼,只见胖胖的新处长身着四个兜的“干部服”,脚蹬一双黑布鞋,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刘干事顿时觉得自己西服、皮鞋上都长出刺来,扎得浑身难受。他想赶紧回自己办公室去把西服换了,可新处长见他来了,就起身准备下楼上车,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一路上,新处长问东问西地和刘干事聊着,显得很随和。刘干事开始十分拘谨,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身穿着会给新处长什么印象,后来看看新处长似乎根本没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刘干事对上级领导向来有“投其所好”的本事,一宽了心,他那两只眼睛便又习惯性地“骨碌碌”转了起来。他渐渐发现,新处长虽然和他聊着,可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心里吃不准:这是怎么回事?
车到厂门口,厂里的大小头儿全都出来迎接新领导,前呼后拥地陪着胖胖的新处长到各车间视察,然后又集中在会议室,详细地向新处长汇报工作。完了之后,便按照常规,邀请新处长在厂里“吃顿便饭”。
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厂长请新处长入席后,便端起酒杯走到餐厅中央致祝酒词。刘干事悄悄一瞥眼,发现此刻新处长瞅着桌上的酒菜,眉头渐渐锁了起来,而且越锁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呢?刘干事心里不觉猜疑起来。
厂长致完词,回过头想请新处长说话,可是他满脸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为啥?新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刷”地一下把目光全投到了刘干事身上。
刘干事开始也有些发蒙:刚才自己光顾在心里猜疑,没留神,怎么一转眼新处长人就不见了呢?不过刘干事到底是刘干事,两秒钟以后,他“噌”地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张口质问道:“你们知道处长为什么走吗?”
全场的人都怯怯地看着他,谁也没敢吭声。
刘干事指着满桌珍馐佳肴,说:“你们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同志们哪,这都是人民的血汗,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领导,他怎么能吃得下去?啊?”
在场大大小小的头儿们,一个个全都垂下了头。刘干事顿时心里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快意,他嗓门陡然提高了八度:“你们都是领导,都受过咱们党多年的教育,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这样吃吃喝喝,会使人民群众对我们有多失望,会与我们离心离德吗?啊……”
刘干事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竟猛拍桌子道:“……这样的酒菜,我是咽不下去的。你们看着办吧。”他说完,就愤然离席,向餐厅门口走去。
谁料他刚走出几步,就见新处长闪进门来,一面用手巾擦着湿漉漉的手,一面不好意思地给大家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昨晚上多吃了几块西瓜,这肚子就……”
下面的话新处长没有说出来,可大家听了不言自明,先是一阵低低的笑,转而爆发出哄堂大笑!
(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