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她有些吃力地问。
“情况不太好。”医生有些压抑地说道,把方越霖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遍。
子弹从方越霖的后脑位置射入,在其颅内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只差一点点就贯穿了他的大脑。如果是枪击贯通伤的话,他的情况可能更严重。取出他脑部的子弹有很大的风险,所以医生暂时不建议手术,采取保守治疗,方越霖暂时被送入了重症监护病房。
最后的结语是,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梁微安脚下一软,差点就要倒下去,幸好钟启圣及时扶住了她,“anne,他会没事的。”他沉重地说道,眼神很是复杂,“都怪我……”
“daniel,这跟你没有关系。”梁微安勉强安慰她,脑袋里一片混乱。说实话,她甚至那个开枪的annabeth后来如何了,她也不想知道,无论对方到底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也不能改变方越霖现在躺在那里的现实。
方越霖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按照医院的规定,每天只有下午三点到三点半这半个小时的探访时间。
第二天下午,梁微安带着方曦之不到两点半就到了医院,在重症监护病房门口遇到了一个长相有些眼熟的男子。
她看了一眼还没将对方认出来,身边的男孩已经激动地甩开她的手,向前冲了过去:“大伯伯!”男孩一把抱住男子的大腿,把眼泪鼻涕都往上蹭,哭得是撕心裂肺,“爹地,爹地他……”
男子弯下腰,温柔地拍着方曦之的背,而梁微安这时终于想起他了。
方越霆,方越霖的大哥。
在她当年还是小曦的时候,他们便有过几面之缘。
方越霆为人严肃,又带着一种慑人的气势。小曦一直对他有些敬畏,但梁微安并不怕他。
只是此时此刻,想到方越霖为什么会躺在里面,她便不免觉得理屈。
都是因为她!
这时,方越霆的目光穿过方曦之朝她看了过来,眉头一皱,“你是小曦?”他虽然用了疑问的口气,但神色之中却带着一丝笃定。
梁微安点了点头。
方越霆直起腰来,冷冷地笑了道:“越霖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梁微安沉默了,若是没有昨晚的事,她会理直气壮地说,是她上辈子欠了方越霖才对,可是现在……
“你是不是还觉得委屈?”方越霆冷冷地说道,“没错,你是丢了一个肾,那又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是因为越霖你才会遇上这样的事?可笑!我真不知道像你这种只考虑自己的女人,越霖为什么会对你念念不忘!”他冷哼一声,继续说,“你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孤女,要不是越霖救了你,带你回方家,你以为你便会顺顺堂堂地一直到恢复记忆吗?我那个三弟方越霄,你见过吧?你知道他是专门做什么吗?黑市医生,他专门给人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术,在那个圈子,最常见的事便是把人给弄残了,丢掉街边当乞丐讨钱。若真是那样,等你恢复了记忆,你还敢回家吗?”他阴测测地走近一步。
梁微安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
方越霆的眼神越发冷漠,又道:“不错,当年他是没能保护好你,可是他尽力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为了你,不惜去扳倒自己的父亲;他为了体会你的感受,不惜把他的一只肾给捐了出去;他为了救你,不惜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是生命……可是你呢?”
梁微安又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划过方越霖胸口的那道伤痕,只觉得嗓子发涩,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也许,她才是真的配不上他吧。
方越霆不止是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名脑神经科的专家。
根据专家们的会诊,意见同之前一样,手术取出子弹的风险极大,建议保留子弹。
现在脑部的出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血块还淤积在原处,没有散开。
方越霖此刻正处于深度的昏迷中,醒来的希望及其渺茫,现在就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期待奇迹能够发生。
就算是他将来醒了,也不知道这次的创伤对他的大脑造成了多大的损伤,他有可能会丧失部分记忆,也有可能不良于行……总之,家属要做好所有可能发生的不良后果。
专家们意见都非常相似。
而方越霖也一天又一天地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
方越霆没几天就回了f省,他是家族的掌门人,工作量巨大,不可能一直停留在n市。况且方越霖深处重症监护病房,由专人照顾,也确实没有什么他能做的。
梁微安改变了自己的行程,没有回法国,而是继续留在n市。
daniel离开了,离开之前告诉梁微安,annabeth已经被遣送回国,由于她的精神问题,她不用在法律上对这个事件负责。回国后,她会被强制送到精神病院,可能会在那里度过余生。
对此,梁微安并不觉得痛快,只是呆板地持续着每天一次的探访。
每天只有半个小时,她不断地尝试跟他说话,跟他对不起,跟他说她原谅他了,跟他说她这些年的经历,可是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一天,梁微安看着病床上的他,忍不住眼泪从眼眶涌了出来。
这哪还是那个她认识过的意气奋发的方越霖,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脸颊瘦得凹了进去,可是四肢却浮肿得厉害,几乎比他以前肿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