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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双比武蓬荜生辉

清朝光绪年间,直隶广平府永年县南关出过一个名人,叫杨露禅。他三下陈家沟,投师陈长兴,下了三六十八年的苦功,学会太极神拳。后经刑部侍郎武汝清推荐,进京到瑞王府授艺。一时间,京城武林高手纷纷寻上门来比试高低,却总是一个个乘兴而来,败北而去。杨露禅从此名声大噪,人称“杨无敌”。

这事儿惊动了一名深居内宫的武林高手、八卦拳的开山鼻祖董海川。董海川几次想登门拜访杨露禅,又恐有失体面,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准主意。一日,他耳热心动,再也忍不住了,便派徒弟执请柬过府邀杨露禅小酌。

这天,董海川叫徒弟买鱼买蟹、杀鸡宰鸭,中午时分,在花厅置桌搬椅、安盘布筷,一切准备停当,董海川静候杨露禅前来。

这董海川平日有个午休习惯,此时静了下来,只觉着眼皮沉重,朦胧之时,觉着眼前人影一闪,再睁开眼,只见桌上摆着一个装潢十分考究的礼品花篮,内装“稻香村”各式糕点一份,“杏花村”老窖好酒四瓶,红色缎带上用金字写着:杨露禅拜上。花篮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拳师小憩,露禅不敢打扰,权且告退,失礼!

董海川心中一惊:好个杨露禅,我刚一眯眼,你就给我来这一招,真乃武林高手也。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难道我董海川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赏脸吗?好!明日我原礼奉还。

话说第二天,杨露禅刚刚晨练完毕,他的大门便被人拍响,开门一看,街上悄无一人,杨露禅自觉被人戏弄,心中火起,直冲天灵盖。再朝门前树上一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杨露禅拧身一纵上了门楼,四面房脊披露,白色一片,并无半点脚痕。

杨露禅心里一动:来去无踪无迹,此乃武林轻功之上乘也!

他忙飘身下房,关门进院,进得大厅,见迎门桌上稳稳当当放着一个礼品花篮,仔细辨认,竟是昨日自己送董海川的那个。只见花篮下也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太极名师杨露禅,送礼进府不见面,有礼无人不算‘理’,今日隐身把‘礼’还!董海川。

杨露禅正在聚神看纸条,次子杨班侯进得厅来,伸过头来一看,大怒道:“好个八卦董,如此狂妄!”他一把提起花篮,对杨露禅说:“爹,八卦董一定用心不善呀,让孩儿去治治他!”说罢,推门而去,头也不回。

杨班侯初生牛犊不怕虎,提了礼篮风风火火来到董府门外,大声吼道:“董老拳师,接礼来呀!”隔着门楼便把花篮向院里投去。

谁晓,这东西刚飞上门楼,便见一道白光,董海川一个“燕子抄水”之势轻轻把它接在手中,大声道:“班侯来送,我定收下,请!”

杨班侯见董海川身手不凡,也提身飞腿上房,谁料到脚未贴瓦垅,便被宗师轻轻用手一托,隔着一层院落,请到客厅太师椅上。杨班侯羞得面红耳赤,自叹功夫不如,坐在太师椅上直发愣。

董海川不语,进内院拿出一个羊皮匣子,客气地说:“有来无往非礼也,请你带回一件薄礼给令尊大人,请笑纳。”杨班侯此时还有什么话可说,拿了羊皮匣子就打道回府。

到得家来,杨露禅打开一看,匣子里原来装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杭纺真丝大衫,并有一纸条写道:送此应时衣,请君莫嫌弃!杨露禅抬眼望窗外,眼下正值三九隆冬、滴水成冰的季节,送这薄衫,不是明明摆着要看我的内功如何?他二话不说,脱掉身上的皮袍,就换上这件真丝大衫,穿北海,走前门,进天坛,逛天桥,什么地方人多,他就往什么地方去。

这天,迎面北风“呼呼”刮着,漫天雪花飞舞,可杨露禅却穿着真丝大衫走在街上,光头上热气蒸腾,脸似三月桃花红润,谁离他近了,好似挨近一个大火盆。杨露禅大街上走一遭,可闹翻了一个北京城,杨露禅这件杭纺大衫,直穿了三九二十七天才换下来,武林中谁见了不竖大拇指呀!

过了年,一晃春过夏到,三伏天里,董海川也收到杨露禅捎来的一个羊皮匣子,内装一件关东二寸厚的白板老羊皮袄,梨花笺上写着:隆冬送衣人情重,三夏还裘意更浓,想见庐山真面目,冷暖相宜各不同!

董海川自然不甘认输,当下就穿上这老羊皮袄,整整过了一个三伏,汗不上头,衣不湿背,有一天竟还拿了一壶老烧酒,对着烈日自斟自酌呢!

三伏过后,董海川给杨露禅捎去一封信:吾兄进京三载,恨无亲睹金面之机,今备小酌,请下临寒舍,弟愿聆听赐教!

几番来往,杨露禅早已识得八卦董是难得的知己,他立即收起纸条,直奔董府而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董海川道:“兄乃太极泰斗,今日到来蓬荜生辉,我想借着酒兴看上一回太极神拳,不知杨兄肯否赏光?”

杨露禅连连摆手:“董兄乃八卦开宗师,我一山野村夫,今日高攀上座,倍感荣幸,借兄一方宝地献丑,更觉三生有幸也!”

话罢,仆人前面引路,两人随后,过了月亮门,来到一个开阔的院落里。

杨露禅微微一笑,抱拳说道:“献丑了!”脱去鞋袜,飞身上了梅花桩,神气内敛,身轻如燕,手、眼、身、法、步都恰到好处,真不愧下了十八年的苦功。

“好!真乃一绝也!”大家正看得忘神,忽然谁叫了一嗓子,回头看,原来是头戴金冠、腰束玉带的恭亲王爷驾到。杨露禅忙飘身下桩,抱拳施礼。

恭亲王上前拉住杨露禅,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海川这边这么热闹也不叫我一声,怕我偷走你们绝技吗?”董海川知道恭亲王这是在打趣,笑道:“亲王公务繁忙,我们未敢惊动!”谁知恭亲王紧追不舍:“这就不对了,要看双雄绝技,何惜江山万里!你们今天该让大家一饱眼福才对嘛!”

董海川和杨露禅明白王爷今天要看他们双上梅花桩了,于是两人一对眼神,双双抱拳飞上桩去。

他们两人,一个是太极泰斗,一个是八卦宗师,在桩上你去我来,如一对蝴蝶,似两颗流星,忽分忽合,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看得众人如醉如痴。恭亲王赞不绝口:“八卦董,太极杨,实乃武林双绝也!”

众人传扬开来,直至今日已近两百年了,武林双绝仍然流芳百世。

(李光藩 搜集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