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期间,北兴镇机械厂有个叫侯效青的人。此人生就一副小脸,凹眼睛,尖腮,突颧骨,塌鼻梁,下巴上留了长长的小胡子,再加上他偏爱留着过耳的长发,猛一看,真像孙猴子,正巧他姓侯,于是人们就送给他一个绰号“小猴子”。
最近,小猴子当上了政工科副科长,真是春风得意,官运亨通!
这天,小猴子和当时厂革委会年轻的王主任出差去南方。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托尖腮,想着自己从一个普通工人爬上副科长的位置,不由暗自高兴。
坐在他对面座位上的王主任,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见小猴子一副得意相,心想:我何不跟这个年龄比自己大、官职比自己小的猴哥开个玩笑?
于是,他就捅捅小猴子,一本正经地说:“猴哥,你这次出来放心嫂夫人么?她那么漂亮,你就忍心让她伴着青灯度夜?咱这一去得一两个月,保不准她找人作伴啊!”
小猴子一听,顿时猴急着说:“怎么?王主任你听见什么闲话啦?”
王主任一见他那认真的样子,就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说:“你真的不知道哇?咱厂里的人早都知道了,唉!这是真的,我还当你听说了呢!不说了,不说了,就算没这回事。”说完,又装作挺懊悔的样子挠挠头,再也不说话了。
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可小猴子却当了真。他心想:怪不得我让她跟我来她不干呢,原来是又有人了。不行,我小猴子长得虽不怎么样,可你再漂亮也不能让我戴绿帽子呀!
小猴子越想越气,正好列车在一个车站停车了,他一把抓起旅行包就要下车。
这下子可急坏了王主任,他连忙拉住小猴子说:“别别,我是跟你开句玩笑,你别当真啊!”
哪知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小猴子就越当真,越当真就越要下车。
王主任看实在留不住他,就由他去了。
不过,王主任一句玩笑话,偏偏真就说中了,小猴子的漂亮老婆纪红卫的确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早就和本镇卫生所的大夫刘俊仁暗中来往,这次小猴子出差,真是天赐的良机。因此,小猴子前脚上车,纪红卫后脚就去了卫生所,刘俊仁一听,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天夜里,就悄悄来到小猴子家,待他们各自得到满足之后,便疲惫地进入梦乡。
再说小猴子悄悄回到家里,轻轻打开了门上的暗锁,拉亮电灯一看,果然见到有个男人睡在自己床上。这一下,小猴子怒火中烧,冲上前双手狠狠卡住了刘俊仁的脖子。
纪红卫大惊失色,慌乱中竟抓起刘俊仁的衣服套上,急忙去拽小猴子。
小猴子一见纪红卫穿着野男人的衣服来扒自己的手,更加气上加气,手下更使劲了,等到累了撒开手,刘俊仁早已白眼上翻,呜呼哀哉了。
纪红卫看着刚才还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情人,转眼间成为一具僵尸,又怕余怒未消的小猴子加害自己,就灵机一动,对小猴子说:“你把他弄死,你还想不想活了,你还要不要在厂里干了?”
小猴子听了这话,一下子猛醒过来:哎呀,这出了人命可咋办呢?
小猴子犯了傻。
纪红卫看着炕上的尸体,说:“这尸首咋处理?”
小猴子望望刘俊仁脖子上的手印子,猴眼一转,忙出外弄来一根粗绳子,把刘俊仁背出了家门。
小猴子背了尸体,走到一家院门前,听到里面传出吵架的声音,这猴子确也机灵,他立即又把自己原来的主意略加改变,使其内容更加丰富多彩。
且说这院子里的一对父子正吵个不休时,忽然听到院里鸡窝里的鸡“咯咯”叫个不停,隔窗一看,隐约看到有个人趴在鸡窝前,老头子气不打一处出,顺手拿起抵门棒,冲出屋,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几棒子。
只听“扑通”一声,那人就倒下了,等这爷俩拉起那人,一看,坏了,这人怎么这样不抗打,就几棒子咋就背气了呢?
就在这爷俩吓得不知所措时,小猴子从矮墙外走进来,他边走边说:“刚才这一切我都看见了,你俩也太狠了,一个偷鸡贼,教训教训就行了,干吗打死他呢?这可是要偿命的。”
这爷俩一听,吓得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也……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就高抬贵手,把这事压……压下吧!求求你了!”说着,老头竟给小猴子跪下了。
小猴子假装思忖了一会,说:“唉,我这人,就爱管闲事,这事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把尸体交给我,我给你处理掉,不过这可是担风险的……”
老头立即明白,急忙跑回屋,拿出一叠钱,塞给小猴子。
小猴子装腔作势推让一番,又背上刘俊仁的尸体,朝刘俊仁家里走去。
小猴子把尸体背到刘俊仁的家门前,假装刘俊仁喝醉的声音,猛敲着窗子道:“开门,开门,这么早就睡觉。”
刘俊仁的妻子耿平,对丈夫常常喝醉酒回来就有气,今儿见他更是变本加厉,不但这么晚回来,喝得声音都变了,她气呼呼地大声说:“你还有家吗?你能有喝酒的地方,还没睡觉的地方?这不是你的家!”
小猴子假装十分生气地说:“你给我少啰唆,快……快开门,再不开,我就不客气了。”
耿平一听,气更大:“好哇,你还有理哪?我偏不开,气死你,看你能咋的!”
小猴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不用你气,我自己去死,告诉你,我死了你可别哭。”
“你死,你死好了!死了,我连一个眼泪疙瘩都不掉。”说完就蒙上头自管睡了。
小猴子又敲了几下门,然后拿粗绳往刘俊仁脖子上一套,往门框上一吊,自个儿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耿平起床上厕所,她一开门,见门框上吊了一个人,吓得“哗”一松手,端在手里的尿盆掉在地上。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死者,顿时“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数落着:“妈呀!你怎么讲死就死了,不让喝非喝,醉到了这种程度!”
她这连哭带嚎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人们七手八脚帮忙解下刘俊仁的尸体。因为在那个年代,公检法都被砸烂了,刘俊仁这样子不就是自杀嘛,谁也不愿多管闲事,所以他很快就被送进火葬场烧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随着纪红卫的肚子渐渐的大起来,小猴子对她更好了,纪红卫的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这天纪红卫过生日,小猴子高高兴兴地打了酒,买了肉,又去把岳父大人请了来,让纪红卫炒了几个像样的菜,三个人一起喝酒、吃菜。
吃喝了一会,小猴子对妻子说:“红卫,你去烧壶水,一会好沏点茶。”
纪红卫去外屋烧水了,小猴子和岳父继续吃着,喝着,唠着。他怕酒凉了,又到外屋把烫酒的水换了一次。
这样不知不觉一瓶酒落肚,菜也吃得剩下不多了,还不见纪红卫回来,小猴子就大声喊着:“喂!红卫,你这水烧哪去了?”
喊了几声也没回声,小猴子就站起来,朝外屋走去。
他刚打开屋门,就一下惊叫起来:“红卫,你干啥呀?你……你怎么了?”
他岳父听了也摇晃着跑出来,只见小猴子两手抱着纪红卫的粗腰,刚把她从那又粗又大又高的水缸里拖出来。
老头子急忙跑过去,帮着小猴子把纪红卫抱到炕上,仰面放下。只见她头和上半身湿漉漉的,脸色青紫,双目紧闭。
小猴子急得不知东南西北,还是他岳父想起来:“快,快去找大夫。”
第二天,这个小镇上差不多人人都听说,小猴子的妻子因怀孕,登着凳子头朝下去水缸舀水,溺死在水缸里的事。
小猴子料理了妻子的后事以后,不管谁给他介绍对象,一概谢绝。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他和因为纪红卫偷情而被他掐死的刘俊仁的妻子耿平结婚了。
小猴子不要别人,单要耿平,是出于忏悔还是报复,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婚后的一天,小猴子在外面多喝了几杯,回家后躺在床上得意地吹着自己如何有办法、有能力,越吹越得意,就把自己如何捉奸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了小猴子的话,耿平一阵没出声,小猴子碰了碰耿平:“喂!你睡着了?怎么不吱声?”
耿平动了动身子,不在意地说了声:“行了,行了,快睡吧,净胡说。”
第二天,小镇上的人们又传开一条新闻:前几年媳妇浸死在水缸里的小猴子,被抓进去了,是他的第二个老婆告发了他。
人们了解内情后,都感叹地说:“真是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死孩子!小猴子那么‘尖’,事隔多年,最后竟是他自己‘犯了傻’,真是天报。”
(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