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圆八百里的凌南山区中,有一个小得在地图上连影子都找不到的魔尸岭。这魔尸岭,远离城市,冷落偏僻,历来是盗贼出没的地方。解放后这里太平了一段日子,可是到了那动乱的十年,那儿又出现了行人被劫、路人失踪、盗贼“鬼影”出没无常的状况。
1978年8月下旬,虽说已入初秋,但天气仍旧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这天下午,在姚湾镇通往十八坑的大道上,有一辆平板三轮车“吱吱嘎嘎”缓慢朝前驶着。车上坐着一位妇女,她的膝上伏着一个已睡着了的男孩,一旁放着行李细软。
这妇女名叫淑蕙,四十出头,由于多年的山村生活,脸庞显得黝黑,但体态匀称,胸脯丰满,眉宇间依然不失当年的俊秀风韵。
此刻已近黄昏,阵阵晚风掠过,扫去了白天的燥热,淑蕙挪动了一下身躯,用手掠掠鬓发,又抚摸了一下她那才满十一岁的儿子小峰,然后抬起脸,把眼光落在三轮车夫的身上。那车夫,身躯高大,衣衫破旧,头戴草帽,帽檐压得很低,正低着头吃力地蹬着车子。
此刻,天已大黑,月儿爬上树梢,路上见不到行人。月光下,隐约可见远处黑幽幽的山峦,四周死一般的静,唯有三轮车那“吱呀吱呀”的叫声,在这旷野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淑蕙对这一切毫不介意,她的一颗火热激荡的心早已飞到了丈夫身边。二十年前,她的丈夫欧阳伯卿是凌峰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副研究员。当时,她刚大学历史系毕业分配到该所,担任欧阳伯卿的助手,是共同的事业,为他俩铺平了爱情的道路,从而结成了一对美满理想的夫妇。不料结婚不久,一场“红色风暴”席卷而起,丈夫被按上了“特嫌、汉奸”等莫须有罪名,被驱赶到百里外的山村——瑞竹镇乡下当农民。她也毅然随丈夫一起去了山村。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熬过来了,“四人帮”垮台了,大好春光又重返了人间,丈夫的问题非但得到了甄别平反,还被任命为研究所的副所长。
一周前,她的丈夫欧阳伯卿接到了调令,必须在八月十五日以前赶回凌峰市报到。调令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紧急,欧阳伯卿来不及收拾,也来不及向当地四邻父老告别,就匆匆登上去凌峰市的行程。
送走丈夫之后,淑蕙收拾了箱笼细软,办好家具托运之后,便告别乡亲,带了儿子小峰,于今早六点,乘轮船离开瑞竹镇,经水路来到了姚湾镇,又从姚湾镇雇了人力三轮车去十八坑,然后转乘汽车去凌峰市。
三轮车一阵颠簸,把淑蕙从蒙眬中惊醒,她抬眼看看,发现三轮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了大路,弯进了一条更为崎岖狭窄的小道。淑蕙惊诧地问道:“怎么不走大道?”车夫说:“这是在抄近道走。”
淑蕙借月光看了下表,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已经八点半了?”“是吗?都是这该死的车胎跑了气,蹬起来像挑石头一般重,看来是误了你的路了。”
淑蕙的心不禁“怦怦”地跳起来。她感到自己一个单身女子,在昏黑无人的荒野里,万一遇上歹徒,后果不堪设想,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突然,车夫“呀”地一声惊叫,把刚刚镇定下来的淑蕙惊得心又“怦怦”直跳,她探身张望,只见前面是条三、四米宽的小河,架在河面上的桥板已被拆去。车夫叹着气嚷道:“这下完了,完了。”
淑蕙也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车夫下了车,扫了淑蕙一眼,用征询的口吻说道:“这样吧,我家离这儿不远,今晚暂且在我家里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十八坑。”这时小峰也被惊醒,一迭声地嚷着:“妈,我饿。”淑蕙觉得重新返回大道已不可能,事到如今,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于是,车夫吃力地折回三轮车,往他家的岔道上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