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医生和护士只远远地看着男子扎眼的侧脸,便不忍心靠近打扰。直到男子收了笔,立起身后走到窗前。他们才猜想一定是完工了,有人好奇地走过去,发现纸上是孩子的简笔素描。画得实在到位,这么小的孩子,不论是形还是神,竟能勾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第三次便是林红到来之前,男子手里挂着一串钥匙,想是就要离开,临走前再过来看上儿子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才最能让人看出恋恋不舍来。有好心的护士上去劝:“先生,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您的宝贝明早之前一定能够醒过来。”
顾少卿转过头,温和的对她笑笑:“谢谢,我知道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尾音淡下去:“我的小忆,怎么会有事呢……”
江媚去宁宇的路上心中很不安,一只手攥拳后放到腿上,明明凉冷,却捏出一把汗来,就连整个身体都跟着冰凉冰凉。
刚才宋谨电话里催得那样急,而且现在时间眼见到了后半夜,顾少卿却这样急迫的想要见到她。她便揣测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是……不知是哪一件事东窗事发了?
顾少卿隔着桌案看他,这个男人平日里虽然凉薄,但也只是一种习惯,不会有此刻这种瞳孔生寒生霜的感觉。冻得她,硬生生的就是一个激灵。
压制了一下心中极度惶恐瑟缩的情绪,敛神轻问:“顾总……这么晚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顾少卿默然挑眉,看了她一眼后又漫不经心的垂下。侧过身去开电脑,屏幕一下大亮,在他面容上投下一片亮光,照得整张眉目更是静冷尖锐。修指散慢地敲上键盘,整个人当她不存在一般。
江媚觉得这个顾少卿简直妖孽,她自认也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可是,这个男人却至始至终没有看懂过。
此刻便是不用他说话,她也已开始暗暗思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做过的事也就那么多……那批高端产品的事起初是她最为担心的,可是,计划周密,不会暴露才是。再者就是华夏了……
“江秘书现在可是想清楚我叫你来这里的原因了?”顾少卿偶然抬眸,不知何时点了支烟,吐出个淡淡的烟圈,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这淡薄的一嗓来得太过突兀,蓦然打断江媚混乱也清析的思路。整个人陡然一僵,再看向顾少卿时,脸色便有一丝惨白。微然睁大眸子:“什么?”
顾少卿不言轻笑,她心虚:“江秘书刚才都在想什么?”这一语问出,实则脑子里却在思及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真是击中了眼前人的要害。江媚已经心中忐忑,难安纠结,这样的日子不好过。以她如此高傲的性情,真正难过的只怕还不止现在。
江媚盯着他看了一秒,心中拧着劲的难受,面上却自持镇定得紧:“我什么也没想,只是不懂顾总为何这么晚了会叫我过来。”
顾少卿见她仍是嘴硬,便是半个难听或点拨的话都不说。支着额头喝口茶,吸了一口烟后掐灭。再度看向电脑,待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江媚又被干干晾在地板中央。
彼时天际已经黑到彻底,若大的办公室里却只开了盏光色微薄的小灯,仅不至于任人辩不清路摔倒之外再没有多少照明功能。最明亮的,也就是办公桌前,有了那么一个电脑屏幕,照亮的也只是男子的一张脸。
江媚将视线投望过去,光圈中的男子轮廓模糊,却能看出静寂而认真来。修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很快,一身休闲服,袖口处随意卷起,仍旧风度翩翩,干练肃整的样子。
仿似感知她的打量,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来,凉薄说:“江秘书这样看着我,是想明白了?”随着音落,手上动作停止,转过身四平八稳看她。
这是一场心里战术,只片刻的时间江媚就觉自己筋疲力尽,溃不成军。不论他知道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这样云里雾里的煎熬着,反倒将她原本还有点素宁的心湖一角都通通搅乱。心血都快被煎干,哪里赶上速战速决好受。
语声一足,略微挺胸问:“顾总让我想什么?是今早华夏跑到公司来哭来闹的事?还是什么其他?”
顾少卿听她这样一说,神色骤然冷却,刚刚一点倜傥风范随着眉眼一阵素冷翻飞,也彻底没了点温情的色彩。
“既然你想明白了,就先说华总的事。说完了华总,我们再聊其他也不迟。”
华夏在他语气中听出微微谩讽,虽然不急不缓,不温不火的,却深深且一下下的刺痛着她的心。莫非,真的东窗事发?
“难道顾总也觉得华夏所说的苏小语和……她那个什么……儿子出事是与我有关?”不屑的轻笑了一嗓,想来是觉得委屈极了:“我想顾总可能太过袒护华夏才会有这样的认知。我跟林小如不熟,就算之前她是顾总的未婚妻,我见过的次数也真是了了,如何怂恿她去做那些违法的事呢。再说,就算我与华夏曾经有点恩怨,也还不至于秧及到苏小语的身上,更别提什么孩子了。”她根本就不知那个孩子会存活下来。
本来顾少卿还不急,觉得慢慢查问要比全盘脱出更加折煞心肺,且效果斐然。人心处的四海八荒都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时间才渐为荒凉的,痛苦的时间长一点,对人是种刺激不假,也更易让人恼羞成怒,一吐真言。
但是,现在他忽然再没了那样的耐心,有人真牵涉着他的心,这时光岂能这样一点点陪着她浪费。既然她不说,他便一下替她说完。墨眸骤然含上一丝冷笑,如此意味不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