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答应哥哥不再带任何东西回家。
正当阿尔吉莫和保尔穿过院子,往屋里走时,他们发现一辆四轮马车在列辛斯基家的门口停了下来,律师和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孩子妮莉和威克多正准备下车。
阿尔吉莫气愤地说:“瞧,这些候鸟现在又回来了。好戏又要开场了,他妈的!”说完,就走进了屋里。
保尔为自己的步枪伤心了整整一天。这一天,他的好朋友辛辽沙正在一个无人居住的破板棚里,用锄头用力挖着墙根。他终于挖出一个大坑,于是把他得到的三支新枪用破布包好后埋了进去。他不想把这三支枪交给德国人。因为他实在舍不得丢弃这些自己心爱的东西,为此,他昨晚折腾了整整一夜。
他用泥土把坑填满,并尽力将它弄平,随后拿来一些垃圾与破旧的东西覆盖在新土上。他非常认真地把工作检查了一遍,直到自己感到非常满意,这才摘下帽子,揩去额头上的汗珠。
“好了,现在尽管让他们搜查吧,”他心想,“就算真的能查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板棚。”
朱赫来在发电厂已经干了一个月了,保尔不知不觉地已经与这个不苟言笑的电工成了亲密的朋友。
朱赫来经常把发电机的构造教给这个当学徒的火夫,让他慢慢地懂得如何操作。
水兵朱赫来非常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当他有空时,常常去找阿尔吉莫。这个头脑冷静、态度严谨的水兵,总是耐心地倾听保尔的家人诉说家庭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尤其是当保尔的母亲抱怨保尔淘气时,他就更加耐心地倾听。每当保尔的母亲烦恼时,他总有办法安慰她,让她忘却自己的不幸,并振作起来。
有一天,当保尔走过发电厂的院子时,朱赫来在那堆木材中间拦住了他,微笑着说:
“你母亲说你爱打架,她说你就像一只小公鸡那样好斗。”他说着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夸奖保尔。他接着说道:“打架并不一定是坏事,可是你必须知道该打谁、为什么打他。”
保尔不明白朱赫来是在与他开玩笑还是在对他说真心话,他回答道:
“我从来都不无缘无故地打架,我总是在有理的时候才打架的。”
朱赫来冷不防地问道:
“你愿意让我教给你真正的打法吗?”
保尔惊讶地看着他:
“什么叫真正的打法?”
“来,你瞧着。”
于是朱赫来把英国拳法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保尔,算是给他上了第一课。
保尔克服了许多困难才学到了这种本领,而且成绩不错。虽说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朱赫来的拳头打倒在地,但是他依然顽强地坚持学了下去。
有一天,天气炎热,保尔从凯利莫卡家里回来,在屋里转来转去,感到无事可做,于是就想去后园角落里的小棚顶上——这是他最喜爱的地方。他穿过院子,走进小园,来到了板棚跟前,踩着墙壁上突出的地方便爬上了棚顶。他用力拨开板棚上面浓密的樱桃树枝,爬到了棚顶的中央,躺在可爱的阳光下。
这间板棚的一面朝着列辛斯基的花园。要是爬到棚顶的边缘,就能望见整个花园和他们房子的一个侧面。保尔从棚顶伸头探望,便看见了院子的一角和那辆停在院子里的四轮马车。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那个住在列辛斯基家里的德国中尉的勤务兵,正在用刷子清洁他主人的衣服。保尔经常在列辛斯基家门口见到这个德国中尉。
中尉个头矮小,面色红润,留着一小撮剪得很短的胡子,戴着一副夹鼻眼镜和一顶漆皮帽檐的军帽。保尔清楚中尉住的是厢房,其窗子朝着花园,这从棚顶上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这时,中尉正坐在桌子旁写字。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写好的东西走出来,然后把这封信交给他的勤务兵,随后便沿着花园的小径向临街的栅栏门走去。列辛斯基的女儿妮莉从凉亭里走出来,中尉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一同从栅栏门向街上走去。
保尔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当正打算小憩时,他看见那个勤务兵走进中尉的房间,挂上主人脱下的军服,打开朝着花园的窗子,把房间收拾了一番之后便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又过了一会儿,保尔就看见他走进马厩——那里有马匹。
保尔从那扇敞开的窗子望去,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桌子上放着一根皮带和一件发亮的东西。
保尔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便悄悄地攀住樱桃树,溜进列辛斯基家的花园里。他弯着腰,几个箭步便来到那敞开的窗户前。他向里面望了一眼。那桌子上放的正是一条有刀鞘和枪套的皮带,枪套里装着一支漂亮的置有十二发子弹的“曼利赫尔”手枪。
保尔又惊又喜地屏住了呼吸,顷刻间,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随后,他不顾一切地探身进入了房间,握住枪套,迅速抽出那支手枪,急忙跳回了花园。他匆匆环顾四周,小心地把手枪插进口袋里,然后跳过花园,像猴子一般地攀着樱桃树,爬到了棚顶。这时,他又回头望了一下,看见勤务兵在悠闲地跟马夫聊天。整个花园里一片寂静……他立即从板棚下来,跑回家里。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并没有注意到保尔回来。
保尔将箱子后面的一块破布抓起来并塞进口袋,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穿过园子,跨过栅栏,冲向那条通向森林的大道。他一面握着那支沉重的、总是碰他大腿的手枪,一面飞快地向那座倒塌了的砖窑跑去。
他的两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着。
老砖窑这里一片静谧。已经坍塌下来的木板窑顶,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掉的炉灶,以及遍地的荒草,这都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只有他们三个好朋友偶尔一起到这里玩耍。保尔知道这里有很多隐蔽的角落,可以供他隐藏偷来的宝贝。
保尔从一个破洞口钻进灶里,又小心而谨慎地回头望了望,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松树飒飒作响,微风扬起路边的灰尘,他只嗅到浓郁的松脂气味。
保尔用破布把那支手枪包好后,将它放到灶底的一个角落里,再用一堆碎砖烂瓦把它盖好。他钻出来之后,又用砖块堵住灶门,并做了个记号,然后才顺着大路慢悠悠地走回家。
一路上,他的腿在不停地颤抖。
“这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他心中暗暗思忖,而预感使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为了不呆在家里,还不到上班时间保尔就去了发电厂。他从看门人那里取来钥匙,打开了门,走进机器间。他擦拭风箱,往锅里加水,然后生火,同时不断地想着:
“此时列辛斯基家里会成什么样呢?”
已是很晚了——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朱赫来来找保尔,把他叫到院子里后,小声地询问:
“今天为什么有人去你家搜查?”
保尔大吃一惊:
“什么?搜查?”
朱赫来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
“是啊,情况不太好,你不知道他们在搜什么吗?”
保尔当然清楚他们在搜什么,但是他不敢对朱赫来说他偷手枪的事。他吓得浑身发抖,忐忑不安地问道:
“把阿尔吉莫抓走了吗?”
“没有抓任何人,但是已经把你们家翻了个底儿朝天!”
听到这句话后,保尔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中仍存疑虑。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两个都想着各自的心事。一个知道搜查的原因,从而为以后的事情而担心;另一个不知道搜查的原因,从而胡思乱想。
“见鬼,莫非我的事情走漏了风声?阿尔吉莫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但是为什么要去他家搜查呢?以后要格外提防。”朱赫来思索着。
他们两人默默地分开后,各自去干自己的活了。
然而,列辛斯基家里却乱作一团。
德国中尉发现手枪不见了,于是就喊来勤务兵,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得知手枪确实丢了之后,他便狠狠地打了勤务兵一记耳光。勤务兵被打得摇晃了一下身子,然后又笔直地立在那里,认罪般地眨着双眼,恭候发落。
接受审问的列辛斯基律师愤怒不已,他只能向中尉连连道歉,并说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不应该在他家里发生。
当时在场的威克多提醒父亲,可能是邻居偷走了手枪,特别是小流氓保尔,具有最大的嫌疑。他父亲立马将儿子的话告诉了中尉,所以中尉才马上下令搜查。
但是,搜查一点结果都没有。这次偷手枪的事使得保尔得到一个宝贵的经验: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不用害怕,一切都有可能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