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春节我是在四川卧龙度过的。没错，卧龙是咱们国家最著名的大熊猫保护区。不过，那次我可不是为了大熊猫去的。
去卧龙和岩羊约会
你听说过岩羊吗？那是亚洲的高山动物，分布在我国、巴基斯坦、印度、不丹、尼泊尔等国家，可是在国外很少能见到它们，所以它们几乎就是咱们国家的特有动物。
岩羊难得一见，是因为它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高山地带，在卧龙要到4500米到5000米以上才能见到它们的踪影呢。
不过，有人告诉我一个秘密：卧龙有个银厂沟温泉，海拔3500米左右，冬天岩羊常常会在固定的时间跑到那儿去喝水。我一蹦三尺高，这样的机会，哪个野生动物摄影师肯放过？走，到卧龙会岩羊去！
1月是卧龙最冷的季节，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10摄氏度，而且天气多变，风大雪厚。到温泉还要徒步翻山越岭，穿过原始森林无人区。这些我都不怕，就怕岩羊不来赴这次约会，那我岂不是冤死了？
搭个掩体藏起来
跋涉了3天，我们终于赶到了银厂沟。我用GPS测了一下海拔高度：3550米。
下午，向导把我带到距温泉500米左右的灌木丛中，我就在这儿等候岩羊下山。谁知几个小时过去了，根本没见到岩羊的影子。向导告诉我，岩羊是害羞的动物，警惕性极高。每次下山前，头羊都会在山梁上观望一阵。我呆的这个地方没有植被，如果岩羊真的来了，估计没等我发现它们，它们早就看见我了。
看来还得再隐蔽点才行。我在附近转了转，发现西坡有个岩石缝，距离温泉只有30米。我马上叫上向导，搬来石块搭了一个掩体，又拖来一些树枝盖在掩体上。掩体矮得坐在里面连头都抬不起来，不过我心里踏实多了。
岩羊来了
今天一早，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向导说下雪天岩羊肯定要来喝水。真的，还没走进掩体，我已经看到对面山上隐约有黑影在移动。岩羊来了！
天幕缓缓拉开，在雪花飞舞的恢弘背景下，一群岩羊沿着山脊一个接一个走下嶙峋的悬崖。这是一个母幼群，它们在头羊的带领下，迈着警惕的步子向山下走来。到了山脚，它们仿佛听到了号令，快速冲下河岸，扑向散发着热气的温泉。
我原来以为岩羊们只是来这儿喝水，实际上它们更多的时间是在舔石头——那上面有它们需要的盐类矿物质。尤其是冬天，坡上的草被白雪覆盖，无处觅食的岩羊就会聚集到这里取暖、喝水、舔石头。
不会打架的雄岩羊
突然，一群雄岩羊闯入了我的镜头。我只注意拍近处的母幼岩羊群，竟然没发现它们是何时从天而降的。
雄岩羊和雌岩羊很容易区分，雄岩羊个头大很雄壮，头上还顶着一对粗大弯曲的角；雌岩羊个子要小些，直直的羊角在头顶组成了一个“V”字型。
这个季节正是岩羊发情交配的时节，所以雄岩羊到处在寻找着自己中意的岩羊MM。我还以为会看到雄岩羊为争夺配偶大打出手的场面呢——大多数有蹄类动物都是这么干的，靠着自己坚硬的蹄子和角，把别的雄性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自己独占一群雌性。
谁知雄岩羊之间根本就没有打斗，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动物世界传宗接代的方式还真是千奇百怪啊！
哨羊的“口哨”
我正拍得带劲呢，忽然传来一声口哨声，岩羊群立刻四散开来。天哪，要不是亲耳听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岩羊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我四下张望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天上有一只鹰在盘旋。看来刚才是担任警戒的哨羊发出的警报。据说哨羊是羊群里最机灵、最有经验的岩羊，它们不仅视力敏锐，鼻子也相当好使，如果在下风头，隔着老远它们就能发现来犯者。
我暗自庆幸，亏得自己搭了这个掩体，不然别说拍摄，能不能见到岩羊都难说呢。
绝壁上的“芭蕾”
在卧龙，我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绝处生存”。
那天，我们钻进山里，去寻找岩羊的足迹。在崎岖陡峭的山崖上，岩羊的蹄印和粪球到处都是。有时仰头看去，一段崖壁几乎直上直下，好像根本没法通过。可是走近了，就会看见崖壁上布满了尖尖的蹄印，清晰得像是用锤子敲打出来的，看样子岩羊的队伍经常从这里走过。我真纳闷，这么窄的地方岩羊怎么能够立足呢？
向导告诉我说，能落下一滴雨珠的地方，就能站住一只岩羊。哪怕一块手指尖大小的凹处，对岩羊来说都是一个宽敞的平台。这话我信，可岩羊是怎么做到这点的呢？
有这样4只“蒜瓣脚”
“它们有秘密武器呗！”向导说。
秘密武器一：有过人的平衡感。恐高症肯定和岩羊无缘，不然岩羊绝不可能在那看着都让人眼晕的绝壁上行走如飞。
秘密武器二：有4只“蒜瓣脚”。岩羊每只脚上有两个蹄瓣，样子有点像蒜瓣。这两个“蒜瓣”可以单独活动，占地又小，有个指尖大的地方就能让它们立足。
“蒜瓣”的外面裹了一层坚硬的角质层，可里面却像橡皮似的有弹性，能防滑。“蒜瓣”的后面还有一个有弹性和黏性的副蹄，不仅能帮助“蒜瓣”站稳，还能起到减少冲击的作用。你想想，在陡峭的岩石上，有这么4只“蒜瓣”脚，再加上4个又软又黏的副蹄，当然所向披靡了。
看着那悬崖绝壁，我只恨自己没有长出一对“蒜瓣脚”，不然早就“飞岩走壁”去找岩羊了，还用在这儿死守吗？
和岩羊面对面
真没想到，今天岩羊比我还早到达温泉。别看冬天它们经常从四五千米的高处下到温泉来，可每次都按时返回，绝不在别处过夜。
来不及进掩体了，我只好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往掩体前挪，结果还是惊动了它们，十几只岩羊很快就消失在山崖后面。
中午时分，一只老公羊出现在我的镜头里。偏偏此时向导来给我送饭了，看见岩羊，他马上趴到了地上。老公羊跳出温泉直直地站在坡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塑，让我拍了个正着。
傍晚，我离开掩体，准备在温泉里洗洗脸打道回府。突然，一只岩羊从东面山坡上几步一停地朝温泉走来，看样子就是中午的那只老公羊。它慢慢走到泉边的高台处，稍停片刻便轻轻从1米多高的台上跃下，直立在水边认真地审视着我，和我只有几米的距离。我真后悔没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公羊一直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我，一分钟、两分钟……我稍稍动了一下，它敏捷地一步跳上台阶，一声呼哨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向西南坡走去。
我真幸运，这样近距离接触岩羊的机会恐怕世间没有几个人能碰上。
作者 邸志鹰
摄影 祁云 周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