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都已经早亡,唯独剩下我这一个女儿,父母生前给我订下婚事,燕姨你是知道的,而今你们秦家人这样逼迫与我,当真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邓华凄声说着,一行眼泪倏然滑过,她晃悠悠站起来,惨淡一笑:“燕姨,当初我初来秦家,你日日抱着我哭,说会拼尽一切待我好,我知道您是父母的至亲,我信赖您,我自小没了父母,我把您和叔叔当成亲生父母一样依赖,我以为我总归可以得到一些类似于父母的温暖,可是事到如今,我方才知道,我不过仍是外人,仍是一个可以被肆意践踏的无足轻重的人,若我爸爸知道,一定也会后悔当初将我托付给您吧燕姨……”
“阿华,你这样说是在刺我的心吗!”秦太太再也按耐不住的紧紧抱住邓华,心酸的哭了起来……
“妈,您别再被她骗了!她根本在演戏!”秦慕之眼见得如此,怒火瞬时蹿了起来,他忍不住的就要冲过去将秦太太拉开,小蔓却是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住。
“长安……”秦慕之浓眉紧皱,预备说什么,小蔓却是缓缓摇摇头,白皙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笑来:“慕之,算了……”
“长安,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当然知道不能就这样算了,只是事到如今,你再怎么说别人该不相信还是不相信,无用功我们还是不要做了,我不喜欢这样和人争来争去,没有意思。”
看起来她输了,可是她认为她已经赢了,她有了这个男人的一心一意,就已经彻底的赢了邓华,而至于其他的事情,总该一步步慢慢来,她现在退一步,却不是为了一直退下去。
“没有意思?怕是你也知道你没有争赢的可能!”秦太太忽然劈头淬过来,小蔓猝不及防间正被她吐在脸上,饶是她一向修养好,可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弄的整个人呆愣住。
她这一辈子遇到的事不算少,大风大浪也经历的多了去了,可是像这样的情况,她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连秦慕之都不敢置信的愣在那里,直到秦太太要扑过来动手,他方才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了秦太太……
“够了!”秦衡眼见得秦太太闹成这样,只觉得面子上难看到了极点,忍不住重重喝了一声,那几个老先生也都是人精,见形势不妙,各自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
客厅里一时之间寂静无比,只有邓华的抽泣声一高一低的传出来,秦太太被秦慕之推的差点跌倒,还是琴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太狼狈。
“你身为长辈,看看你刚才做的那叫什么事?连我都替你脸红!”秦衡气的眉头紧皱,一下一下的重重拍着桌案,秦谨之赶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却被他一巴掌扫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摔成碎片,秦太太也被他的样子吓住,讪讪的站在那里不敢再多说什么。
“事情闹成这样,今天就暂且不再提了,不管是什么结果,燕如,做人不要太无情,做事不要太绝对,总该留点余地,若是谢小姐当真和燕家有渊源,你刚才做的那些事,怎么对得起你师哥?”
“不可能!她根本就是个骗子,不知怎么骗的慕之团团转,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秦太太被秦衡这样当着小辈指责,就有些忍不住的发起脾气来!
“谁真谁假,现在还没有定论,依着我们秦家的能力,要查清一件事还不算难,事关燕声师哥的骨血,不能造次,单凭慕之的一面之词确实不能盖棺定论,但是单凭邓先生当年所言却也不能全信,毕竟当年师哥师嫂避世扬州,谁都没有见过囡囡的模样,就是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一定,这件事,既然闹开了,既然有怀疑和值得商榷的地方,那么就要彻查到底!”
秦衡斩钉截铁的一席话,却是让邓华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秦家的势力她自然清楚,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走的都是秦太太的路子,秦衡对她不冷不热,她也对于秦衡的能力并不太了解,但秦太太当年就能有这样通天的手段,更何况秦家的当家人秦衡?
若是他决定插手,邓华不敢再想下去,秦衡的雷霆手段施展出来,她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就算她自信没有任何把柄会被人抓住,但是谁又能否知道,秦衡是不是有那通天本领,硬是给查出蛛丝马迹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慕之他们都能找到目击者周太太,那就说明肯定还有漏网之鱼……邓华忽然狠狠一咬牙,她已经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事情还能怎样去坏下去?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拼个你死我活!
“查就查!”秦太太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拉住邓华将邓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目光不屑的滑过一边脸色惨白的小蔓:“货真价实,怎么查都不怕,那些鱼目混珠的,才应该去怕!阿华,你别怕,让他们去查!”
邓华强咧出一抹笑轻轻点点头。
秦衡背着手站在一边,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巡梭一番,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他又看了看小蔓,眼底却有了诚挚的歉疚:“谢小姐,刚才的事情真是很抱歉……”
“秦衡你给她道什么歉?她算是什么玩意儿……”
“闭嘴。”秦衡头都未回,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震慑力十足,秦太太整个人蓦地一抖,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再敢开口。
“秦伯父您不用说了。”小蔓没有笑,她站在那里,好似是脊梁都被人抽走了一样有些颓然,秦慕之拿了纸巾细心的给她擦脸,他眼圈一片红,看着她的目光里都是疼惜和愧疚的不安。
“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秦衡见她这般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摆摆手,没有再说话,秦太太却是偷偷剜了小蔓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争名夺利,能一步步爬到和燕声比肩的地位,成为戏班子里的顶梁柱,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而秦衡一向又不干涉她,她的性子从年轻时就烈,到现在虽然收敛了许多,却仍是让人吃不消,和她这样的人,讲理基本上就是白搭。
也因此,只有她这样的所谓的贵夫人才会做出刚才淬人一口的下作事来!
“爸,您别说了。”秦慕之接了一句,将手中弄脏的湿巾狠狠掼在地上,他看着秦太太,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己一向孝敬,极少忤逆的母亲。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孝顺的人,对于长辈更是恭敬有加,这些年因着谨之的事情,他更是委屈求全的在秦太太身边顺从而又听话的讨她欢心,只是不希望她在一个儿子身上伤透了心,又在另一个儿子那里也得到冷落。
可是他的费尽心思得到了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一向尊敬的母亲竟然会刻薄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会做出这样下作粗鲁的事情来还是对自己儿子心爱的女人!
如果她心里记着儿子,愿意给儿子几分体面,又怎么会这样不管不顾的伤人?
“妈,您是长辈,我是您儿子,您做什么,我都不能骂您,打您,若是今天换做任何一个旁人这样对长安,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可是,谁让您是我妈?我认命!”秦慕之苦笑,伸手将小蔓紧紧揽在怀中:“既然您看不上儿子喜欢的女人,也不肯看在儿子的面上给她脸面,那我和长安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
“长安,咱们走。”秦慕之将她的风衣拉好,又低头将扣子一粒一粒系上,他甚至还弯下腰,仔细的将她的衣摆拉平,这才拉她向外走。
小蔓一直都没有掉下的眼泪,就在他握住她手的这一刻汹涌而出,她不愿意哭的,她这一辈子软弱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她原本想要坚强的讨回自己的一切,可是到头来却只换得一身的屈辱。
她忽然觉得很无力,就算是事情有一天水落石出又怎样?就算是秦太太知道自己错了,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又如何?到那时她面对那张温柔讨好的脸时,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和睦相处吗?
“慕之……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秦太太听他这般一席话,只觉得心口一阵的发冷,她的儿子,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连父母家人都不要了?秦家有一个情圣秦谨之不够,还要再出一个痴心不悔的傻瓜秦慕之吗?
“真正鬼迷心窍的人应该是你!”秦慕之不愿再看到母亲那张脸,却也不愿再说出什么过分难听的话,身为人子,对于父母总是有种种的不得已,他也不能免俗。
“妈,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之前对长安所作的一切还有今日对她的羞辱后悔的!”秦慕之握紧小蔓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看了一眼邓华,她此刻较之往常的精明和优雅截然不同,就像是一株无依无靠的藤蔓攀附在秦太太这棵大树上。
“人总不能装一辈子的席荣华,有些人,哪怕穿上公主的衣袍她也照旧不是公主,在我心中,就算你占着燕伯父亲女儿的位置,我也照样的瞧不起你,厌恶你,席荣华,你真是让人反胃,让人恶心透顶了!”
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甚至还难得的微笑着,邓华的心却是一点一点的缩紧,凉的像是被泡在快要冻结的冰水之中一般,这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等了这么多年的丈夫说出的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是最残酷的事?
无外乎你爱的那个人,他眼里心里根本没有你,甚至,他厌恶你到了极限,他恶心你!
“好啊。”邓华骄傲的抬起下颌,强咽下眼泪望着他笑:“得不到你的爱你的人,至少我终究还是你青梅竹马订下的未婚妻,你觉得我恶心,秦慕之,那我就是要用这个身份,恶心你一辈子!”
她看着他的表情,那一张英俊如斯的脸上终究还是消去了全部的笑意,他的眼睛像是阴森的地狱,诅咒的她永不得超生,可她骄傲的笑着,她甚至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感由衷弥漫,既然不能做他心中的女人,那就做他和谢长安心中的一根刺,她要永远扎在那里,永远刺的他们不得安生!
她不幸福,她的幸福被谢长安全部摧毁了,那她为什么要成全他们的幸福?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
“怎样?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很生气?是不是很想我现在就死啊……”邓华缓缓的站起来,目光像是钉子一下一下钻进小蔓的皮肉之中,她脸色煞白的望着被秦慕之拥在怀中的那个女人,“谢长安……七年前被我扫地出门现在想要回来报仇了?可惜啊,你道行还不够,我等着你,我邓华就在这里等着你,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要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抢走了我的丈夫还要将我的亲生父母也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