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桂林古建筑的源流与分布
桂林北接湘楚连中原,南抵闽粤通海外,远在三万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生活在这山水秀丽的地方。战国时代,桂林属楚越之交,自宋代以后,桂林已是广西的政治文化中心,号称“西南会府”。自古以来,商贾文人、官宦名流云集桂林,桂林因此而成为名冠天下的历史文化名城。
有人类居住就会有建筑物,桥梁堤坝、民居别墅、城池衙署、陵墓牌坊、寺庙佛塔无所不包。所有这些,都是古人为我们留下的一笔无价之宝。
追溯桂林古建筑产生的渊源,就建筑材料而言,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有确切年款的墓砖是汉永和九年(144)墓砖,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当然兴安秦城出土的印纹砖时代更早,距今已超过了2000年。及至隋唐时代,西庆林寺的瓦当脊兽已有大量出土。就建筑而言,目前能见到保存完整的建筑为宋代东镇门、古南门及翊武路宋代城墙。曾有学者提出古南门为唐代遗物,实际上,北宋以前的桂林城为土城。南宋末年,蒙古统治者兴兵进攻广西,宋王朝为维护它的统治地位,对号称“西南会府”的桂林筑城防守。筑城工程十分浩大,当时调集了千军万马,历时16年。它北起鹦鹉山,沿桂湖东岸,南至榕杉湖,东抵漓江西岸,全部用巨大的方料石构筑而成。现存的古南门即为这次修筑后的遗物,明代将古南门南端拓宽成平台,1949年修筑了城楼,是保存至今的古建筑物。
桂林地域广阔,在桂林及所辖周边的12县中,至今仍保存着众多历史悠久、建筑精巧绝伦的古建筑。在桥梁堤坝中,最古老的莫过于兴安的秦代灵渠。作为一项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如今已成为世人皆知的游览胜地。桂林伏波山北岸出土的元代至正六年的料石驳堤,则仍受到世人的冷落。而阳朔的旧县村宋代石拱桥虽为广西第一古石拱桥,却一直鲜为世人知晓。白沙遇龙桥、金宝大木桥、全州的龙水大桥和永福三皇的石拱桥,则因其造型奇巧渐成人们争睹的旅游热点。尤其是桂林的花桥,历经数百年仍不失其艺术魅力,如今已成了桂林城市品牌的象征。
民居别墅则以兴坪渔村最有知名度,它因1998年7月克林顿的光临而誉满全球,其实渔村的古民居只是桂林众多精美古民居群中最常见的一处。实际上,保存最完整的是阳朔的朗梓古民居群,规模最大的是灌阳文市的月岭古民居群,跨越时间最长的是灵川灵田迪塘村的古民居群,受到最高级别保护的是临桂两江李宗仁故居古建筑群,建筑艺术水平最高的是雁山别墅,最具魅力的是平乐青龙镇的下盃村古民居群,最精美的是恭城莲花朗山古民居群,还有最令人神往的石头寨,最迷人的大圩古镇……
至于明代靖江王府的云阶玉陛,靖江王墓群的石作仪仗,全州大西江的古戏台,永岁乡的燕窝楼,唐代的木龙石塔,宋代的曲水流觞石作,明清的构件雕饰,无不以其独具特色的魅力,吸引着世人的目光。
就古建筑的艺术而言,桂林城以北的灵川、兴安、全州、资源县的古建筑古拙朴实,没有过多的雕饰。桂林以南的阳朔、恭城、平乐,不论是桥梁民居还是寺庙家祠,其建筑艺术和开间布局,既有苏杭的灵秀又不乏闽粤的精巧,这大约是由于地理因素所致。秦始皇开凿灵渠,沟通了湘漓水系,大量物资从水路经桂林直达梧州、广州。因此,湘漓二江沿岸的建筑风格便显得粗拙简洁,而从中原经灌阳至恭城乃至阳朔、平乐由陆路进入,中原的文化与当地人的交流就频繁得多,因此,其民居建筑更具苏皖民居的神韵。再加上桂林以南的诸县土质肥沃,农耕经济发达,交通便利,与广东交往频繁,拥有良好的文化素养;而桂林以北诸县,虽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却因交通闭塞,导致外来文化缺失。
如今的古建筑已列入艺术的范畴,是人类共有的遗产,是古人留下的一笔宝贵财富,是不可再造的珍贵文物。目前,桂林众多的古建筑正面临保护上的诸多问题,人为损坏古建筑的现象也时有发生:灵川迪塘有人因一个玩笑烧掉了一座精美的轿子楼;在一处真山真水建成的清代私家园林中,有人将水榭盖上了“漂亮”的琉璃瓦顶……
桂林古建筑以它精美的造型、宏大的规模散布于青山秀水间。保护好桂林古建筑就是保护古人留给我们不可多得的珍贵文化遗产,就是保护我们人类共有的历史文明。
二、桂林古建筑的选址规划
从原始社会初期出现的构木为巢,到新石器时代人类由地穴,半地穴式住宅的择址,说明人类开始懂得选择住址的地势。他们对住址的选择一般要求高敞通风、排水通畅,既有足够的光照,又不阴冷潮湿;既不受野兽的侵扰,又便于出巡畋猎。历史进入到明清时代,风水学、堪舆术大行其道,一个城市、一座庙宇、一个村落的兴建,首先就要请风水先生进行一番选址。
就一个城池的选址而言,可以是坐东朝西亦可以是坐北朝南,完全可以依据城市所在的地形地貌而定。桂林城所处的位置北高南低,西有桂湖,东有漓江,顺漓江流向布置,有趋利避害之意,清秀的漓江解决了城市的饮用水问题。桂林城市的发展,经历了唐、宋、明、清至今一千多年的历史,依然保持着创建之初的规模与格局,可见当时的选址是有着极高的科学性的。
寺庙的选址同样有讲究,桂林著名的寺庙群大都背靠大山或在群山环抱中。桂林历史上最著名的寺庙莫过于位于西山公园内的西庆林寺。西庆林寺背倚观音峰,西有千山峰,东有隐山。西庆林寺在一片逐级上升的缓坡地中,三面环山,门外临湖,西湖镶嵌于庙宇之东,景色宜人。从唐代武则天敕建西庆林寺以来,香客云集,长盛不衰。而位于七星公园动物园一带的东庆林寺,历史上亦称东观,因在此发现一块瑞石上贡朝廷之后,受到唐太宗的赏赐而兴建,终因地势平庸而在建成不到半个世纪就灰飞烟灭了。这正应验了古人“近水而润,远水而枯”的至理名言。
由此可见,古建筑的选址是不能缺少水源的。在古民居的选址中,可供生活保障的水源是必不可少的。在被列为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恭城朗山古民居群中,除地形、地势的选择科学合理外,建筑群落背倚朗山,山的半腰有一股约三个流量的山泉水,由西往东从村后流过。村落的规划也因此而由东往西并列而建,每一组群均由门楼、正堂、厨房逐级上升至山脚,泉水一律从厨房后檐下流过,便于每户取水。另从每户西侧山墙的墙沿下,开一豁口,让水沿山墙往外流,从厨房与正堂的侧门出来为洗菜、淘米用水,从正堂与门楼之间的侧门出来为洗衣用水。由此可见,朗山古民居群从选址规划到科学利用水资源方面,在国内外的民居群中都是较为成功的典范。
灌阳月岭村的古民居群则以规模宏大而闻名。在三面皆土岭环绕的一片平畴之上,建成了足有百余户人家的大村落。由于地势平缓,虽村巷纵横有序,但排水欠佳。全村的饮用水源位于村后的土坡之下。为了科学利用水资源,这里的先民独创了另一种用水方式:水源的第一口井为饮用水,面积有三四平方米;第二个水池为洗涤池,专洗食用蔬菜,面积为五六平方米;第三个水池为洗浴池,约二十平方米,用方料石围合成齐人高的方形石围,石围入口处洗衣,尽头供男士洗浴之用。三处取水源如连环叠套,对水资源缺乏的山区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创举。而灵川县灵田乡长岗岭村的大夫第古民居群,则采取了常人意想不到的规划理念。全村均以方料石作墙基,村中的街巷亦用方料石板满铺。奇就奇在村中街巷的方料石板下为架空层,里面是1.5×1.5米见方的隧道。据当地老人介绍,古人当时的设计意图是为了防止兵荒马乱的年代盗匪偷袭而设计的。一旦兵匪来临,村民会悄无声息地将粮食牲畜、金银细软统统转入地道,坚壁清野,让盗匪一无所获,平时则并作下水道。如果说长岗岭大夫第是以躲见长,阳朔旧县村的进士庄园则是以防取胜。进士庄园背靠凤冠山,前临一片田畴,十分显眼。为了防止匪盗的侵扰,在面临田畴旷野的所有建筑物上设计了楼上楼下两层射击孔,如果有来犯之敌,两层火力交叉,对保护整个庄园的安全起到了十分有效的作用。
诚然,每一处古建筑的选址规划都是在满足人类生活的需求功能基础上,尽可能为人类提供更多的便利和安全保障。只要仔细分析,我们就不难发现,每个古建筑群落的选址规划都有它独到的精妙之处。
三、桂林古建筑的工艺技术
(一)桂林古建筑的砖石雕刻艺术
桂林古建筑中的砖雕、石雕,是桂林古建筑艺术中最具艺术魅力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桂林古代的能工巧匠广泛地将砖石雕刻艺术运用到桂林的各类建筑中。
桂林砖石雕刻艺术的出现,从考古材料来推断,始见于秦代。在兴安溶江北岸的秦城遗址内,我们就见到了用于城市建筑的雕有模压装饰纹饰的青砖。由此算来,桂林砖雕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石雕的历史估计也不会太晚,从桂林发现的西山龙头峰佛塔造像,虞山公园发现的千年观音造像来说,均已超过了千年以上的历史。仅就目前所知的摩崖造像来看,其石雕的工艺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由此可知,石雕艺术应用于建筑中亦不会晚于这一时期。
石雕作为艺术,用于建筑且有实物例证的,最早当推元代至正十六年(1356)建于伏波山北侧的防洪驳堤。1986年,在伏波山北的江岸发现了一段十分完整的驳岸,为方料石砌筑。料石的大小约30×40厘米见方,逐级分层内收,形成金字塔状阶梯式斜坡。从河边地表至顶端共清理出八层,在顶端往下数的第二行料石中,除刻有“至正十六年十月十八日朔建”的题款外,在题款的两端刻有带头光的释迦牟尼结伽佚迭座像。这应当是桂林目前保存下来的最早运用于建筑中的雕刻,屈指算来已长达600多年。
石雕大量运用于建筑中应当是在明代,尤其是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封藩其侄孙朱守谦到桂林任靖江王,从洪武五年(1372)在独秀峰下大兴土木修筑靖江王府以来,到洪武二十六年(1393)历经20余年的建设,大兴土木、广筑楼榭亭阁,使原来元顺帝的潜宫一跃而成为高墙深院的明王府,其承运门、承运殿的云阶玉陛,雕凿之精妙为广西境内所罕见。
在独秀峰下的明代靖江王府中,我们至今还可以看到保存完整的明代承运殿云阶在现在广西师大办公楼的下面,有一个两层石雕栏杆围绕的方料石台基。云阶玉陛的台阶,精雕细刻的石栏杆,线条流畅的须弥座,从保存下来的这批遗物中,我们不难发现明代是桂林建筑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其建筑水平亦已处于顶峰时期。这同时可以从明代靖江王陵历代藩王陵墓前的石作仪仗中得到印证。桂林靖江王墓群中的石作仪仗体形硕大、造型逼真,且纹理雕刻细腻,不论是文武侍者,抑或麒麟、石狮的雕凿,无一不是精雕细凿,是写实与写意相结合,具象与夸张相融洽的典范,也是桂林古建筑中大量运用圆雕的一个典型实物例证。
到清代,圆雕广泛运用于建筑中,除个别的陵墓外,大量传世的石质圆雕作品主要还是清代各府衙门前的门蹲狮、抱鼓石。清代陵墓前的石作仪仗较之明代的石作仪仗而言,体量虽然稍微偏小,但雕刻的纹理更细致,石材选择更讲究,现存于尧山西麓的岑毓英墓石作仪仗即是佐证。门蹲狮的造型,也由明代早期分口直身的粗犷简约雕刻风格,逐步演变到清代更具有逼真造型的写实风格。现存的清代石雕门蹲狮中,以保存在市博物馆门前的原清代福建会馆的汉白玉石狮为最,它的雄浑大气和硕大的体形向后人证明了清代的搬运吊装技术与雕刻艺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石雕艺术在古代民居中的应用,除我们最常见的拴马石外,主要是置于门前的抱鼓石、避邪用的“泰山石敢当”、石柱础、石门槛和料石护墙角。
抱鼓石的雕刻简洁,避邪用的“泰山石敢当”粗犷,石柱础在主建筑的廊柱下,当然是讲究工艺的精细和造型的丰富。石门槛、料石护墙角多在门楼中应用,图案讲究精妙。这在恭城周氏宗祠中得到了印证。
豸游周氏宗祠的料石护墙角置于大门两侧山墙下,分别刻有福、禄、寿、禧等吉祥图案。而周氏宗祠的料石门坎图案则十分讲究工整细腻,与精美的木雕配合,使整个建筑充满了浓郁的艺术魅力。
用石板材镂刻门窗,笔者在近十年的调查中仅在灵田的上长岗岭村大夫第古民居群落中发现一例。该石窗约30×40厘米,用厚约3厘米的石板镂出了布泉状窗棂,简洁而极富创意。
而现在仍保存完好的灌阳文市月岭村“孝义可风”坊应该说是民间石雕艺术中体量最大,工艺最精的一处石牌楼。
桂林古建筑的石雕艺术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它们在桂林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