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沉默了。
在得知了早朝上所发生的一切后,她彻底的无言以对。以她对于陛下的了解,便是方才那寥寥几语,也足够她猜出事情所有的原委了。
很简单的离间之计。
若是俊王足够聪明,定能看破这个计谋。只是,便是看破了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因着这计谋中,最紧要的一环,便是以命换命。
而如今,柳贵妃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俊王并不像陛下想的那般聪慧,他甚至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陛下离间他们母子的用心。他只是单纯的惧怕退缩了,怕的还是明面上那一百记杀威棍。
这点……
怕是连陛下制定计划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吧?
“瑾轩。”长叹了一口气,柳贵妃尽量仰着头,似乎是徒然间对顶上的横梁有了兴趣。她的儿子根本就没有看透这些,然便是如此,也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母妃,您倒是赶紧想法子救我!便是让我这辈子都不得回到东都城也无妨,我不想死!”
是啊,不想死。
柳贵妃仰着头,眼泪早已涌出,却强撑着不让它落下来。只可惜,俊王这会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顾着自己的生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旁的事儿。
“瑾轩你别慌,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真的吗?母妃您想到法子了?我不用挨那一百记杀威棍了?我不用死了?”
“对,你不用死,却是真的不能再留在东都城了。”
“好好,我走,我走就是了!只要别让我死,去南风城无妨的!”此时此刻,俊王早已将那些雄韬伟略抛到了脑后,他只想好好活下去,“母妃您说,我究竟该怎么做?我都听您的。”
柳贵妃笑得很是凄凉。
只是,她这会儿早已将身子侧转过来,又是仰着头面朝横梁的,俊王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你回去整理行囊,立刻赶往外城。待明个儿,外城的城门一开,你便远走南风城。”
“可是……”
“没有可是!你如今便可以动身了,走吧。”
俊王愣愣的看着柳贵妃的侧影,隐隐约约的,他觉察到了什么。只是,柳贵妃催得急,他本人又依然记挂着那一百记杀威棍,迟疑之下,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离开宫中。
待俊王一走,柳贵妃这才闭上了眼睛。
眼泪从眼角处无声无息的滑落。
离间之计没有成功又如何?
恐怕,陛下一早便已预料到了,她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去。因而,她也只剩下了最后那条路。
以命换命。
“派人通知陛下,就说……本宫想见他。”
柳贵妃笑得异常苦涩,这怕是她头一次让陛下来探望她吧?便是以前,她从其他妃嫔处截人,用的也不是这种语气。
不过,这样也好。
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便让她任性一回吧。
陛下果然前来,甚至比她预计得还要快上许多。
没有人知晓陛下同柳贵妃在内殿里谈论了什么,便是连最受陛下器重的大公公都不曾近身伺候。
半个时辰后,陛下离开了。
……
三道圣旨传播的速度很慢。
事实上,有资格上早朝的,不说全都是人精,至少不会那般缺心眼。
只要俊王,搁在平日里,他也不是个蠢的。这一次之所以会这般慌了手脚,纯粹是因为关系到自身的缘故。又或者说,去年陛下抽风般的罚他杖责,导致俊王极度惧怕这般惩罚。
说什么精神上的惩罚要远远超过体罚,那都是没有参与过体罚之人说的风凉话罢了!
若是搁在一年前,俊王定能梗着脖子充硬汉。
可惜呀……
不管怎么说,俊王最终还是如愿地逃过了那一百记杀威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东都城。半点看不出来他之前处心积虑的想要留下来。
俊王走了。
带着家眷、细软,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萧惊天看在眼里,然他却置若罔闻。
准确的说,他在等。
等着风暴酝酿完成。
终于,在俊王离开的第二天,一切尘埃落定。
带着满脸的笑容,萧惊天心情飞扬的回到了安陵侯府。侯府内,没有了糟心的沈家二房,沈梨秋的小日子过得极为美好。便是她先前的伤病,如今也差不多痊愈了。当萧惊天回来时,她正跟慧琳郡主一道儿做着女红。
“慧琳,我却是真不曾想到,你的女红竟是这般出众。”
伸着脖子看了看慧琳郡主手中的荷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沈梨秋皱起了眉头。
她的女红并不出众。
双亲尚未过世前,母亲倒是专门请了针线娘子来教导她。然那会儿,她毕竟太小了,更别说双亲过世后,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被沈二夫人寻了理由打发出去了。
虽说之后几年,她一直闲在家里,没少做女红打发时间,然这技艺却实在是不怎么样。
先前因着没有比较,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如今一看……
“慧琳,回头你教我做女红,好不好?”
“不用这般受累,嫂子若是喜欢,我做好了送你便是。”慧琳郡主笑着说道,手里的活计却并不停顿。
有些事儿,她不想多说,概因说出来也无非是得到旁人的怜悯罢了。
也许在外人看来,慧琳郡主出身高贵,又是老瑞亲王唯一的嫡女,自然是金娇玉贵的养大的。可事实,却是截然不同的。
她之所以有这么一手精湛的女红技艺,便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苦练。
“教教我罢,回头我也好亲手为你哥哥做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沈梨秋有乌鸦嘴傍身,却没有学会读心术。
“这……”
“挺不错的,慧琳你就教教你嫂子吧。”
慧琳郡主本还有些犹豫,然萧惊天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很是吓了她一跳。见状,沈梨秋嗔怪的看向萧惊天:“也不弄出点儿声响来,好生吓人。对了,今个儿怎的这般早回来?不用忙活公事儿了?”
“我本就请了半月的假,若非某些人吃饱了撑着净瞎折腾,也不至于拖累了我。”
停顿了片刻,萧惊天忽的展颜笑道:“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