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深吸一口气，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
吼声太大了，便是御书房内并无其他人，搁着厚厚的宫门，外头依然可以听到声响。虽说听得不是很真切，然陛下吼声中的怒意，却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瑞王萧惊天便是下一个越郡王？
是削官罢职，还是下狱流放？
再不然，等来年出了正月斩首示众？
除却陛下的心腹大公公外，旁的人都在暗中思量的。事实上，便是陛下身边，也有旁人的耳目。纵然不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探子，那也有与之交好的宫妃或者大臣。偶尔往外头递个消息，回答一句陛下心情可好的问题，也不算什么。
不过今个儿，注定是有大消息了。
继俊王、柳贵妃、柳家，以及越郡王后，下一个倒霉蛋人选已经出来了！
……
然此时，众人心目中的倒霉蛋萧惊天，却仍是绷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陛下看。
陛下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了。
“都是你个小兔崽子一直在那里瞎掰掰，弄得老子差点儿将正事儿给忘了！”陛下是真的被气急了，连“朕”的自称都撇开了。
不过话说回来，骂人的时候，自称老子才叫真正的舒爽！
萧惊天眼观鼻鼻观心，就仿佛挨骂的不是他一般，淡定的几乎让陛下恨不得冲上来给他一拳。
其实，真要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萧惊天不会介意他亲爹揍他。
以往安陵侯沈鹏飞还在世时，也没少打他，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俩人互殴，美其名曰对练。可若是陛下真起了这个心思，萧惊天私下认为，他一定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前者，是因为陛下并非安陵侯沈鹏飞，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说，万一有个好歹又该他倒霉了。
后者却是……
他真的不擅长口舌之争。
“越郡王那事儿，你怎么看？”知晓发怒是没有作用的，陛下只得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语气平静的开口。
“蹦得高死得快。”
这话，是安陵侯沈鹏飞生前的口头禅……
陛下几乎要被气笑了，这儿子，简直就是白生的！不过，仔细想想，这话似乎也挺有道理的。硬生生的将这口恶气给咽了下去，陛下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后，才又开了口：“越郡王是毁在他嫡妻手中的。”
“朕的暗卫空有武力，并无查核官员的能耐，更不提那些个隐秘的罪行了。”
“别说那些确凿的证据，很多事儿，朕压根就毫不知情。”
“是他的嫡妻。呵，当初朕将他的嫡女许配给燕王为妻，可不就是等着他主动低头放权。结果呢？朕不该认为，人人都像竺太傅，或者像朕这般，对子女极为看重。人家越郡王怕是至始至终也没有将嫡女放在眼里过。”
见萧惊天看向他的目光里终于透着认真了，陛下总算是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殊不知，萧惊天纯粹是被他这话惊到了。
‘像朕这般对子女极为看重’……
这话太不要脸了，至少萧惊天认为，他完全没有感受到。
幸而，萧惊天素来都不是一个多嘴多舌之人，见陛下的长篇大论并未说完，他当下继续保持沉默。
“嫡妻是什么？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可嫡妻绝不能太聪慧，不然就等着外戚独大吧。也不能太过于无用，像皇后，连个儿子都保不住！”
“惊天，朕知晓你对于沈蛮子有父子之情，可便是如此，你也不能太过于看重你的嫡妻。虽说沈家如今早已不成气候，可若是她跟越郡王妃一般，根本生不下儿子呢？你今个儿对她的看重，很有可能变成日后指向你的利刃！”
“别以为朕是在危言耸听。越郡王妃平日里看起来是多么温婉的一个人。”
“哈，所有人都被她给骗了！”
“那些证据，件件都能要越郡王的命！她甚至还主动提出来，要添上嫡长子的命！便是那嫡长子并非他所出，那也是侧妃生的，不是那些个阿猫阿狗的生的庶子。她怎么忍心？那是管她唤了十几年‘母亲’的孩子啊！”
有些事儿，陛下知晓内情，却任由外头流言蜚语肆虐。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这事儿根本就没法管。
要让外人知晓越郡王府所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后院着火？越郡王妃在嫡女出事后，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将整个郡王府拉下来为她女儿陪葬。
说出来多渗人？
偏生，越郡王妃也不是平民百姓出身的，而是来自于一个世家大族。
陛下不打算折腾那个世族，更不准备毁去那个世族所有待字闺中少女们的一生。所以这事儿，他只能自己扛下来。
便是让外人觉得，陛下本人城府极深，也好过于让整个超纲陷入危机之中。
要知道，越郡王妃的娘家除了未出阁的姑娘外，更多的则是早已嫁出去的姑太太们。
牵连太广，便只是想想，也觉得胆寒。
可这些事儿，陛下却是忍不住想要警告萧惊天。
“沈蛮子的女儿聪明得很，你最好祈祷她能够生下儿子，那倒是一切太平了。正经的嫡出，嫡长子，没什么好争抢的。可万一……朕却是认为，那女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个越郡王妃！”
萧惊天：“……说完了？”
沉痛的心情尚未平复，就得到了萧惊天这句不痛不痒的话，陛下顿时又怒了！
“朕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记得，女人不能宠！别以为朕不知晓你自打大婚之后，便一直待在安陵侯府。你是娶妻，不是入赘！有这个空闲，不知晓进宫来陪朕说说话吗？啊？”
若非萧惊天离得远，这番话下来，他还真能喷一脸的龙涎。
“我知道。”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可不会。”
那些悲剧，永远不会发生。
陛下几乎快将眼珠子瞪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虽说萧惊天说得简单，他却真的全都听懂了。只是，那种感动之外又怒气上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越郡王当年也是一条好汉！”
事实上，若非证据太充分了，陛下还真不想把事儿做得那么绝。照他原本的打算，把权利收回来就是了，等再过些年，越郡王将位子让给下一辈，让曾经权势滔天的越郡王成为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可惜，事情却发展到了这一步。
怪只怪越郡王妃太过于狠辣，只是一条嫡女的命，值得这么做吗？
更何况燕王妃还没有咽气呢！
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却希望他最在意的儿子不要重蹈覆辙。
女人，竟是这般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