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老祖母欣然接纳了毛蛋。虽然老祖母从毛蛋身上嗅到了马赛人的气味,但在老祖母的记忆里,马赛人也救过它的族群成员。去年一头六个月大的小象掉进马赛人的水井里,就是被马赛人救出,并送回族群的。
阿奈的妈妈,毛蛋的大姨长牙亲热地用鼻子把毛蛋揽在身旁,表示愿意照顾、保护毛蛋。
长牙把影子、阿奈、毛蛋的鼻子握在一起,叮嘱它们要好好相处,像亲兄弟一样,共同长大。
阿奈很高兴多了个弟弟,热情地将鼻尖伸入了毛蛋的嘴里。毛蛋也将鼻尖伸入了阿奈的嘴里。毛蛋不知道兄弟姐妹之间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它只是想有一个玩伴而已。
阿奈比毛蛋大两岁,体重是毛蛋的两倍,已有两吨重。
小公象在四岁后,生长增速很快。阿奈自小不仅吃妈妈的奶,还吃大姐的奶。阿奈小的时候是由大姐看管的。前年大姐生下了一头小母象,小母象老实可欺,自然大姐的奶水也有阿奈的一半。
毛蛋同大姐的小母象一般大,也没长出牙齿,所以阿奈根本就没把毛蛋当回事。
但是,毛蛋是一头小公象。并且,它是一头在人类的呵护下,自由长大的小公象。
一天,阿奈姐姐的小母象正在吃奶,阿奈跑过去撞开它,跪下来就自顾自地吃起来。毛蛋愤愤不平,它看不惯阿奈的所作所为,整个族群却已经习以为常。
毛蛋集聚起一身蛮力,撞向半跪着、正在专心致志吃奶的阿奈。阿奈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它莫名其妙地爬起来,看到毛蛋大义凛然地站在它的面前,一副主持正义的表情。
阿奈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象群秩序的外来小公象。
阿奈轻松地将两条前腿搭上了毛蛋的头部,毛蛋的头被牢牢地固定在它的前腿间,一动也不能动,足足停留了五分钟。
其实,小公象之间的实力测试很小就开始了。随着小公象不断长大,实力测试会持续下去。小公象长到大约十岁时,会脱离家族,加入单身汉象群。到那时候,这种较量会变得越来越认真,它们会比试看谁的力气大,在不受伤的情况下,确认谁是老大。
阿奈是一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公象。自小营养过剩,凭借着一身蛮力,在小公象的群体里做了老大。毛蛋自小未在象群待过,不曾进行过这方面的打闹嬉戏。
终于,毛蛋实在支撑不住了,垂头丧气地跪了下来。
但毛蛋心有不甘。
有一天,毛蛋发现了阿奈的一个秘密:阿奈总是躲开象群,找鸟蛋吃。
不知阿奈如何练就了这个癖好。它总能在小的刺槐树上或荆棘灌木丛中,找到盛满一窝窝鸟蛋的鸟巢,熟练地用鼻子卷起鸟蛋连带鸟巢送到嘴里,就像人类吃三明治一样。
毛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一个大大的鸟巢,里边盛满了鸟蛋,大约七八个。可是,雌鸟护雏,拼命啄击毛蛋的鼻子,不让它靠近鸟巢。几个回合下来,毛蛋不仅鼻子伤痕累累,还被荆棘划得面目全非。
不远处,两只站在草包旁的秘书鸟早就盯上了这窝鸟蛋。它们冲了过来,一只秘书鸟用强壮的脚趾抓住了雌鸟,另一只秘书鸟用像钩子一样的尖喙,将雌鸟啄伤。趁两只秘书鸟与雌鸟在空中缠斗之时,毛蛋顾不上全身的伤痛,兴冲冲地将鸟窝卷在了鼻子中。
象鼻具有人类的手臂和手的功能。毛蛋虽然只有两岁,在老爹的强化训练下,它运用鼻子的能力已远远超过了成年大象,毛蛋的鼻尖甚至能抓握花生米大小的东西。
毛蛋小心翼翼地把鸟巢连同里边的四只鸟蛋放进了象群洗澡的水塘里。
除了阿奈和毛蛋,象群的所有成员都没注意到水塘里多了一个鸟巢。在洗澡的整个过程中,阿奈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水塘中那个越漂越远的鸟巢。毛蛋偷窥着阿奈的神情,激动的心情无法抑制,干脆躲进了水塘边的芦苇丛里,等待着阿奈出洋相。
毛蛋没想到,阿奈心不在焉地洗好澡,跟着象群回宿营地了。毛蛋失望透顶,在水塘边的芦苇丛中,沮丧地摔着自己的鼻子,泥浆溅了一脑袋。
过了一会儿,阿奈还是鬼头鬼脑地回来了,见四处无象,便悄悄下到水塘里,扬起长鼻,慢慢靠近在水中漂浮的鸟巢,鸟巢却总是漂向更远的地方。
芦苇丛中的毛蛋,再次兴奋起来。毛蛋目光尾随着阿奈,寻找着收拾阿奈的机会。
漂浮不定的鸟巢使阿奈丧失了信心,但它觉得肚子好饿好饿,非常想吃到这个可口的鸟巢。鸟巢中的鸟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几滴水珠在鸟蛋上滚来滚去,被太阳的光线折射出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阿奈急躁地在水塘里扑腾着,鸟巢总是离它的鼻子只差一点点的距离。阿奈自以为聪明地将前腿从塘底的淤泥中高高抬起,最大限度地把长鼻子伸向鸟巢。
岸上的毛蛋见时机已到,猛地向阿奈冲撞过去。阿奈猝不及防,在水中踉跄了好几步,还是轰然倒下了。正在毛蛋得意之际,阿奈已从水中站了起来,回身就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毛蛋的身上。毛蛋力气不支,被压到水底。
毛蛋好不容易才从水中挣扎上来。阿奈用轻蔑的眼神盯着它,怒气冲冲地哼哼着。
毛蛋自觉理亏,却又有一股无名火不知该如何发泄。毛蛋狠狠吸了一鼻子污水,远远地跟着阿奈追赶族群去了。
老祖母的象群遇到了一个陌生的象群,它们正在寻找新的草场。
两个大象家族相遇后,相安无事。鲁莽的阿奈却与一头象牙已长出嘴巴三十厘米长的小公象打成了一团,对撞着象牙。阿奈可怜兮兮的小象牙刚刚露出嘴巴,眼看就支撑不住了。
一头路过的巨大的公象似乎觉得小象打架很好玩儿,匆匆赶来看热闹。毛蛋悄悄地绕到了巨象的身后,借着巨象做掩护,毛蛋举起吸满污水的鼻子。只听扑哧一声,与阿奈对撞着象牙的小公象,满头满身都被喷满了污水。小公象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巨象,丝毫不敢发作,只好悻悻地先撤退了。
阿奈一头雾水。
鼻子上还滴着污水的毛蛋,兴冲冲地从巨象的身后走出来。
阿奈感激地用鼻子拍拍毛蛋的脑袋,前腿跪在地上。毛蛋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小鼻子缠住了阿奈的大鼻子。小公象最喜欢的游戏是用鼻子摔跤。大块头儿如果要和个子小的“小家伙”扭在一起,为了彰显公平,让小个子也有获胜的机会,比赛开始之前,大块头儿会先自动跪在地上。
毛蛋和阿奈扭在了一起,开始了它们最喜欢的摔跤游戏。毛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哥哥,阿奈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弟弟。
十
又是一个棕榈果飘香的季节。毛蛋四岁了,象牙已露出了嘴巴,像两棵嫩嫩的芦笋,插在了嘴角的两边。
象群头领老祖母去世了。
这是一个凉爽的清晨,空气格外湿润。
已经六十五岁高龄的老祖母显得焦躁不安。它反复地登上陡坡,扬起长鼻嗅着周围的气息。由于过于心慌,它的太阳穴渗出了液体,这在老祖母二十多年的首领生涯中,从未有过。
太阳已升上了乞力马扎罗雪山的山顶,山坡上银装素裹,一派祥和景象。
象群还在宿营地徘徊,等待着老祖母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老祖母的选择,对象群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夜里,老祖母就从空气中嗅出了马赛人长矛的信息,本该立即转移,可是,族群中老祖母十二岁的外甥女正在生产。老祖母还在犹豫着,等待着刚出生的小母象稍稍健壮一些,族群就出发去另一宿营地——黑棕榈林。
偷猎者等不及了。马赛人的长矛已投了过来,同时还有人类的猎枪射出的子弹。
老祖母那一对闪着釉质光泽的长长象牙,使偷猎者寝食难安好多年了。老祖母知道人类猎枪射出的子弹有多可怕,凭借象群集体的力量也无法战胜它。为了保住族群,为了保护子孙,老祖母勇敢地迎着长矛冲了出去,将射着子弹的猎枪踩在了脚底下。偷猎者退缩了。身中子弹的老祖母却倒下了,面朝着乞力马扎罗雪山上奇幻的景致。
老祖母已经无法赶到老象寿终正寝的象冢。象群只好在原地隆重埋葬了老祖母。它们从地上铲起草皮,从树上折下树枝,严严实实地盖住老祖母的身体,特别是那两颗交错在一起的长长的象牙。这样,不管是狮子、鬣狗、还是人类都不可能找到这里,到这儿来盗取尸体了。
老祖母安歇了,它再也不会低声叫着,扇动耳朵,催促大家起床了。二十多年来,象群习以为常的秩序被打乱了。象群连续一个星期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一头母象愿意掌管大权,没有一头母象有勇气有胆量率领族群继续前进。家族成员虽然仍聚集在一起,仍然构成一个群体,但是它们束手无策,不知该做什么好。
这样的一段时间过后,族群做出了表决:成年母象们集体将右脚伸向了阿奈的妈妈,毛蛋的大姨,老祖母的大女儿长牙。现在,长牙是象群最年长的母象,理应由长牙担任象群首领的角色。可是,长牙非常不情愿,它开始向集体抗议:不吃、不喝、不睡觉。
族群也采取了集体行动:长牙不吃,那么大家都不吃;长牙不睡觉,那么大家都不睡觉;长牙不下河,那么大家也都不下河;长牙如果站着不动,所有成员也都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总之,长牙干什么大家就干什么,它不干什么大家就不干什么。
长牙异常烦躁,它的太阳穴天天渗着液体,无暇顾及阿奈和毛蛋。
毛蛋和阿奈看不懂成年母象们之间的事情,觉得无聊极了。它们偷偷溜出族群,到池塘里找乐子。
一群狒狒遇到毛蛋和阿奈,却并没有在意两头小象。它们在忙着狩猎,狩猎大雁夫妇的七口之家。这对大雁夫妇在雨水形成的池塘里养育小雁,但令它们意外的是,在小雁还不会飞之前,池塘里的水就见底了。没有了水的保护,大雁夫妇只好想尽各种办法来保护它们的孩子。大雁夫妇虚张声势地恐吓狒狒群,又忽然装出受伤的样子,向外跑去,想把狒狒们诱离此地。
但这群狒狒是一群有经验的猎手,配合默契,使大雁夫妇顾东顾不了西。眼看大雁一家七口就要落入狒狒之手。池塘里浅浅的水被狒狒们弄得污浊不堪,搅成了一池浑浊的泥浆。
毛蛋和阿奈不声不响地从池塘里吸了一鼻子泥浆,一齐向这群毫无防备的狒狒喷去。
被喷了一身污泥的狒狒们,顾不上大雁一家七口,一个个吓得抱头逃跑了。
狒狒生性喜欢报复,也像小象一样喜欢恶作剧。
当毛蛋和阿奈玩累了,在一棵巨大的棕榈树下呼呼大睡时,袭击大雁夫妇一家七口的那群狒狒,派出了两只胆大的雄性狒狒,分别用两只黑乎乎的爪子捂住了毛蛋和阿奈的鼻孔。
毛蛋和阿奈在睡梦中被憋醒了,莽莽撞撞地狂吼起来。两只雄狒狒立即蹿上了树,朝毛蛋和阿奈的脑袋上砸下许多坚硬的棕榈果,嘿嘿大笑着,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阿奈的妈妈、毛蛋的大姨长牙,正在与成年母象们默默地对峙着。听到了阿奈、毛蛋惊慌的报警声,长牙立即下意识地扬起鼻子,指向棕榈林,吹响了救援的号角。
情急之下,长牙第一次行使了象群首领的权力。
母象们兴奋地追随着首领长牙,冲向毛蛋和阿奈所在的那片棕榈林。
毛蛋和阿奈仍在原地大嚷大叫着。
长牙恼羞成怒。毛蛋和阿奈无事生非的叫嚷,破坏了它和其他母象的对峙格局,使它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象群的首领。长牙甩起粗重的鼻子在毛蛋和阿奈的屁股上猛抽几下,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毛蛋和阿奈莫名其妙地挨打了,它们自小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心中十分不服气。
十一
一头十四岁的青年公象,离开族群四年后,因为偷吃马赛人的庄稼,被马赛人的长矛刺穿了大腿。它受了伤,十分孤单,重新找到了族群,渴望留在族群得到家族的保护。
毛蛋和阿奈很快就跟青年公象玩在了一起。青年公象给毛蛋和阿奈传授独立生活的知识,教给它们一些将来用得上的本领。
可是,刚上任的首领长牙不高兴了,它不赞成青年公象留在族群。非洲象群是一个母系社会,主要是由成年母象和幼象组成。在青春期,也就是十一或十二岁时,年轻的雄象就会被逐出族群,只有母象依旧留在族群中。
长牙竖起鼻子,明明白白地告诉青年公象,这里不再是它的家族,希望青年公象早一点儿离开这里。
不受欢迎的青年公象,只好离开这个曾给予它安全和温暖的家族,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世界。
自从上次挨打之后,毛蛋和阿奈对首领长牙的许多做法愤愤不平。趁长牙不注意的时候,它们悄悄跟在了青年公象的后面,来到了八十千米之外的稀树草原,要和青年公象一起闯荡世界。
天气十分炎热。青年公象的伤口越来越不妙,还发起了高烧。毛蛋和阿奈一刻不停地给青年公象喷水降温,凉水只能让它稍微舒服一点儿,却无法阻止它的伤口恶化。
七天后,败血症夺去了青年公象的生命。
毛蛋和阿奈终于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危险。
毛蛋和阿奈在稀树草原上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走了整整一天,饥饿难耐,嗓子都冒烟了。它们开始想念族群,想念首领,想念香甜的棕榈果,想念清凉的水源,甚至有些想念那些徘徊在象群附近的讨厌的狒狒。
此刻,它们多么想让狒狒用成熟的棕榈果砸自己。
然而,夜晚的草原传来的是狮子逐猎的吼声。
毛蛋和阿奈还不知道,它们已闯入了稀树草原上最大的狮群领地。
狮群已经盯上了它们。狮子永远不会放过落单的幼兽。狮群在等待着机会,等两头小象分开,或者两头小象因饥渴变得越来越虚弱。
阿奈的体重已达三吨,毛蛋也有两吨重了,凭借体重都可以将狮子压死。但它们毕竟还是幼象,象牙还不够锋利,鼻子还不够有力,腿脚也还不够粗壮,不足以对抗狮群。
大象五六岁的年龄,就像人类学龄前的孩童一样,没有任何自我保护的能力,甚至无法感知危险的降临。
毛蛋和阿奈隐藏在灌木丛中,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夜。它们想回到棕榈林的家族,可它们已找不到回家的路。
毛蛋和阿奈不停地鸣叫着,呼唤着它们的妈妈,呼唤着它们的族群。
可是,毛蛋和阿奈离象群已太远了,象群听不到它们的呼救声。
马赛老爹听到了。他和他的野水牛群只与毛蛋它们所在的地方隔着一片灌木林。但老爹不能跨进灌木林半步。
马赛人与狮群多年来互不侵犯,都在自觉地回避着对方。
老爹崇尚狮子的尊贵与勇敢,而狮子惧怕老爹那曾经猎杀过雄狮的手。
老爹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勇敢的马赛族勇士。
有一年,草原上的旱季特别长,雨季迟迟不来。羚羊、角马、斑马迟迟回不到这片草原,狮群长期捕不到猎物,开始捕食马赛人的水牛,甚至放牧水牛群的小男孩儿都成了狮群的猎物。
马赛勇士们忍无可忍,决心猎杀狮群的雄性首领。一来可以用雄狮的鬃毛敬奉神灵,二来可以将狮群赶出马赛人的驻地。
老爹带领着族中十名勇士,在灌木林中将狮群团团围住,双方对峙了三天三夜,老爹终于找到机会,将雄狮首领的尾巴牢牢地抓在双手中,等待十名勇士围攻上来,齐心协力把雄狮摁倒在地。
怎奈这头雄狮体形巨大,异常凶猛,十名勇士都无法靠近它,将它制服。老爹被雄狮拖在地上翻滚着,死死不肯松手。雄狮垂死挣扎,回身咬向老爹。老爹的左胳膊被咬掉了,可老爹并没有丧失与雄狮战斗的勇气,他猛地转身,抓起地上的长矛刺入了雄狮的喉咙。
马赛人信奉万物有灵,愿与草原上的所有动物和谐相处,不会滥杀生命。雄狮首领被杀后,马赛人放走了所有的雌狮和幼狮。从此,狮群退居灌木林,再也没有狮子出现在马赛人放牧的草原。
毛蛋的求救声让老爹心急如焚。灌木林和马赛人放牧的草原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界线,任何一方也不能越界,否则会遭到报复。老爹并不怕狮群,可是,为了马赛人的安危,老爹不能跨进灌木林。
但毛蛋是老爹的亲属,是乞力马扎罗山的神灵送给他的孙子,他不能不救毛蛋!
自从将毛蛋送回族群后,老爹变得心神不宁,苍老了许多,几乎干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兴致。
老爹时常做梦,梦见毛蛋与他相依为命的时光。醒来后,老爹会抱着毛蛋用过的毛毯发呆。喝牛奶时,老爹会模仿毛蛋顽皮的动作,仰起头,直接将牛奶倒入口中,撒自己一身牛奶。就连老爹拿着树枝挠痒痒时,也会想起毛蛋毛茸茸的鼻子。
此时,在老爹放牧的野水牛群中,一头壮年公水牛正在和原来的公水牛首领激战,它们在争夺牛群的领导权。两头公牛头顶着头,用全身的力气相互推挤着,前额互撞并发出撞击声。这种撞击力相当于时速二十三千米的汽车冲向一堵墙的冲击力。
老爹想出了一个主意。
老爹吹起了牛群集合的口哨声,将牛群中的所有公水牛,包括正在激战的两头公水牛都赶进了灌木林。
灌木林里到处都是荆棘。为了躲避荆棘,公水牛在里面横冲直撞,冲散了狮群狩猎的包围圈。
毛蛋在老爹口哨声的引导下,很快就和阿奈一起冲出了灌木林,来到老爹面前。
老爹把手伸进毛蛋的嘴里,享受着毛蛋的吮吸。毛蛋的长鼻子不停地抚摩着老爹的背,在给老爹挠着痒痒,嘴里还哼哼着,似乎在重温着小时候与老爹在一起的时光。
老爹再次吹响了水牛群集合的口哨声。公牛们陆陆续续地从灌木林里跑了回来。
老公水牛首领走在了最后,它被狮群包围了。狮群发现它前腿有伤,步步紧逼。老公牛用尖角和硬蹄做着抵抗。一只雌狮拖住了它的一条后腿,另一只雌狮趁机跃上了它的背。经过刚才与壮年公水牛的激战,老公水牛首领已经体力不支,但它战斗经验丰富。它一个后退将咬住它后腿的雌狮踩在了脚下,又一个晃身将背上还未站稳的雌狮摇了下去。老公水牛拖着血肉模糊的后腿,挣脱了狮群的撕咬,跑出了灌木林。
想当首领的那头壮年公水牛,居然跑过去,要将身负重伤的老公水牛首领赶回灌木林,不允许它再回到水牛群。
老爹急忙跑过去,举起手中的长棍,打在了壮年公水牛的牛角上。老爹想吓退壮年公水牛,让老公水牛首领回到牛群。气势正盛的壮年公水牛回过身来,一头撞向了老爹。老爹躲闪不及,被撞昏在地。
毛蛋冲过去,护在老爹的身前,阿奈伸出鼻子,死死地缠住了壮年公水牛的脖子,直到壮年公水牛窒息。
过了很久,老爹终于睁开了眼睛。毛蛋用鼻子轻轻地将老爹扶起,仔细嗅着他的全身,似乎在查看老爹的伤势。
老爹伸手抚摩着毛蛋的额头、耳朵,慢慢地、慢慢地倒了下去。毛蛋用鼻子轻轻地接住了老爹倒下的身体,将他平放在草地上。
老爹浑浊的眼睛安详地望了望毛蛋,又眺向远方如梦似幻的乞力马扎罗雪山,他感谢神灵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有生之年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孙子。老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尾声
三天三夜了,毛蛋和阿奈始终在距离老爹一到两米的范围内转圈,不让任何动物靠近老爹。直到长牙带领族群找到了毛蛋和阿奈,按照象群安葬老祖母的规矩,隆重埋葬了老爹,才把毛蛋和阿奈带走。
每年棕榈果飘香的季节,都会有一群大象前来哀悼老爹。它们围着老爹长眠的地方,心情沉重地将鼻子摆来摆去,并伴有低沉的哼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