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喜读金庸的小说,成年后每逢看到和他有关的文字,就很留意上心。年中时北大的一个同学晒出了手机拍的照片,赫然是查良镛的博士毕业证书。原来金庸相当低调地又去北大读博了。这事惹得议论纷纷,因为北大的同学没发现金庸常常出现上课,这学位,岂不是给得太随便了?
北大校方只得向社会通报,金庸的确是在中文系读博,师从袁行霈。不过呢,因为金庸年事已高,身体趋弱,导致他未能按计划完成学业,今年将无法拿到博士文凭,至于那张被拍到的学位证,只是按惯例预先准备好的。看来金老爷子能不能拿到那个博士头衔,还是未知数。
此事有了个解释,大众也就没什么热情了,我却对这个边角余料很好奇,为什么是袁行霈老先生,而不是别的教授呢?袁行霈这个老先生我有听闻,因为他不只是北大教授,还是民盟中央的副主席,恰好我是个民主党派人士,加入的就是民盟。但我总觉得在别的什么地方还见过这个名字。
而且金庸这样的人物,不只是个有名的武侠小说家,还是闻名世界的一代报人和社会活动家,名气太盛,地位显赫,高龄读博,虽然他一贯有好学之心,但实在是容易招惹闲话,一张照片都会弄得沸沸扬扬,一般谁会收他做弟子啊!
前段时间参加了南方某家卫视的一个人文地理活动,同行的有北大中文系的李铎教授。我心想,刚好可以就近问问看这事,金庸为什么会选择袁行霈老先生。一问之下,李教授说,好像他们之间扯得上亲戚关系呢!
这下提醒了我,一查,和以前看闲书的记忆对上号了。金庸的堂姐查良敏,嫁给了琼瑶的三舅袁行云,而袁行云的堂兄弟,正是袁行霈。
这层脉络理清了,令我忍俊不禁,难怪袁教授接下了这颗烫手的山芋。
说回金庸的好学之路,更加好玩,我看聂卫平的回忆文章,说是20世纪80年代,金庸突然托人转告他,要在从化拜他为师。聂卫平还以为金庸不过是想和他学学棋,而且他也想认识金庸,于是就赶到从化。
结果一见面,金庸就要像在他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给聂卫平行大礼,三叩九拜,举行拜师仪式。当时的金庸比聂卫平大二十多岁,聂卫平大为吃惊,赶紧推辞,“这怎么受得了,我立刻阻止了他;我说拜我为师可以,但不要磕头了。就这样我成了金庸的老师,以后金庸一见到我就以师父相称。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虽说金庸当了棋圣聂卫平的徒弟,但他的棋艺还是挺一般。好在他一生也不以棋艺见长,也不去参加什么重要比赛,完全是对国手技艺的喜好崇敬。
《孟子》里有句话叫“人之忌,在好为人师”,金庸这种恰恰相反,应该算是“好为人徒”,像极了他笔下的韦小宝,遇到个高手就不放过,定要拜师学艺,杂学旁收。
据说金庸在浙江大学当人文学院院长时,就有人讥讽他学问不够,他也低头纳言,“别人指责,我不能反驳,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自己的学问。”
他少年时代因为国内战乱,学业屡屡中断,始终没拿到正经的文凭,晚年一路求学,在剑桥大学认真读了硕士,又读博士,然后又来念北大的博士。看来人生际遇的确令他有点耿耿于怀。
时代变迁,社会思潮反复,很多人早年失学,后来大富大贵,再提起念书上大学,就挺“反智”的,一口一个念书有个屁用。像金庸这样名满天下极为有钱后,仍然有志向学,费尽心思好为人徒的,实属难得。用当下的话来说,是个正能量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