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何四周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还有腥甜的血腥味,虽然很浅很淡,隐隐约约还是能感到。
男在漆黑中行走自如,很快拧开台灯,坐到书桌后的皮椅上,橘色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虚无到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不再属于这个喧杂的红尘。
“你是指我刚才的昏倒,只是贫血而已。”
“你贫血?”苏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摇摇头,“怎么可能,你生活条件这么好。”
“锦衣玉食,琼楼玉宇,奢华富丽,这些都只是外人眼里看到的,说不定真实的我在小时候被人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被人扭曲着朝他希望的样子发展过去。”
这是苏悠第二次听他说同样的话,也听出话里的压抑,皱了皱眉朝他小步挪去,“你怎么了?”
脑中飞快闪过梦境里抱着狗蜷缩在沙滩一角的小张奇,她的声音带着未知的心疼。
张奇抬头朝她看看,眼底有利刃一样的锋芒闪过,“还记得……我始终没能说完给你听的故事吗……”
苏悠定定的看着他,没接下话,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很俗套开头的故事,也许会有个意向不到的过程和结局。
张奇眯了眯眼睛,也不管苏悠想不想听,径直说道:“我的出生,给我的父亲和母亲带来的并不是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喜悦,对他们来说,我带给他们的只有耻辱……”
“为什么?”繁衍下一代不仅是人类,也是世界万物的共性,对待嗷嗷待哺的幼儿,哪个亲生父母不会不倾尽全力去爱,苏谚之所以有时说话会没大没小,和她小小的宠溺也是分不开的。
“为什么?”男人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倦怠不堪的朝椅子后背上靠去,“因为他们是被两个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强绑在一起的。”
“啊……”苏悠怔了怔,半信半疑的接上话,“就算彼此不爱,孩子总是无辜的,而且,是他们的亲骨肉。”
男人似乎没再听她的置信,胸口一阵猛烈起伏后,猛然睁开眼,深深的看着不远处橘色灯光映衬下,愈发清秀白皙的女人,语气幽幽道:“为了各自的目的,他们表面上对那个孩子都很好,只是在背后,一个毒打,一个……”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这才又勇气往下说:“甚至于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怒,给亲生儿子一直在下毒。”
说实话,这故事说道这里,苏悠感觉有点熟悉,绝对不是因为她曾在潇湘上看过类似的小说,而是……真真实实听人说过的。
转念间苏悠想到第一次去企划部上班,给她做单独新人培训的那个气质优雅的女人,她告诉自己的关于张奇的身世,虽然没有下毒这么严重,却和眼前男人说的有着七八层的相似。
联想到看过两遍的日记,电石火花间,苏悠一下子把两件事和两个长相迥然的人重合成一体。
瞪大眼睛朝书桌后走去,颤抖着手再次摸上他的脸,早听说有易容术存在,难不成,自己的感觉一直是对的,他的脸下还藏着另外一张脸。
张奇淡淡看着她伸到眼前的手,没阻止,也没去戏谑,只轻轻阖上眼,一声细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唇间逸出,“小悠,你准备好了吗?”
苏悠肩膀一颤,目光也跟着一凝,“准备什么?”
男人薄唇轻启,正要吐出至关重要的事,门外突然传来轻叩声,接着就是刘叔吱吱呀呀的声音。
张奇豁然起身,一把拉过因自己赫然起身,被甩到一边的小手,俯头对着手的主人很温柔的说:“走吧,先去吃晚饭。”
今天的餐桌上显得有点热闹,如阮嘉禾所说那样,苏谚对他果然是旧识。
站在楼梯上一看到阮嘉禾,先是三步并称两步直接从楼梯上跑下去,接着毫不符合他性格的抱住阮嘉禾。
吃晚饭的时候,更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不过,不管他怎么问,句句都离不开张奇。
当他不知道第几次问及张奇知不知道他在这里,有没有找他,一直隐忍不发的苏悠终于被激怒了,伸过筷子敲敲他的碗,“快吃饭。”
苏谚很不满意的看了看她,在埋头吃饭前,最后一次很认真也很严肃的对阮嘉禾说:“嘉禾叔叔,我妈妈的手机在这里没信号,吃过饭,你的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
很显然的,人在对某件事存在过度期盼时,所有的理智和常识都会被击碎。
这有点像某些相亲节目的女嘉宾,这头明明才说择偶有多少多少标准,结果呢,只要来一有钱的,先是满不在乎一开始制定的条件,甚至于还会在身高上主动倒缩回去好几十厘米,面对镜头,她会很认真的说:“真爱无敌,在真爱面前一切条件都不是条件。”
看到这一幕时,苏悠曾暗自嘲笑过,不过,当苏谚说出这番明显逻辑不对的话时,她却没有出言更正,也没反驳。
这里的确没有信号塔,理论上来说但凡是手机会没信号。
但是说不清人家阮大医生刚到,信号还没来得及消失也有极有可能的,她顶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这样自我安慰苏谚无厘头的乱说。
阮嘉禾夹了筷子菜给苏谚,淡淡说:“等你吃好,乖乖的让我给给检查完身体,我再考虑能不能借给你。”
苏悠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阮嘉禾会以检查身体为前提,来决定会不会借手机,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谚为什么在听到检查身体时,拿筷子的手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