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慌乱之中,因为苏元元不断靠近的身体,和忙不迭去擦拭赵胡子被酒水打湿的衣衫,匆忙之下,他那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突然绕到前面,就要去推开苏元元的身体。
而就在这个空档,苏元元却是止住了移动,目光停留在赵胡子那被简单包扎,却依旧浸出鲜血的左手上,露出惊异和心疼的目光。
随即,苏元元转身对裴云天说道:“裴公子,赵大哥不愧是来福酒楼第一大厨,即便手伤成这样依旧要做菜。”又露出抱歉的目光,满是愧疚的说道,“若非是小女子执意要点招牌套餐,赵大哥也不会亲自下厨。赵大哥,这手没事吧?”
赵胡子慌忙中把手又急急地藏在身后,脸上是惊慌失措地表情,这一匆忙的动作和慌张的神色,令裴云天起了疑心。
“等等!”裴云天从座位上站起身,上下左右打量一字排开站立的二老板、店伙计、赵胡子以及其他杂役,目光锐利,最后落在赵胡子藏在背后的左手上,声音阴沉而冷漠:“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赵胡子眼角余光看向二老板,似乎在向他寻求帮助。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背后有赵商贾撑着,就算他从不是个畏惧强权的人,起码在赵商贾面前是这样的。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他做了亏心事,做了能让来福酒楼瞬间崩塌的事情,那点儿傲气终究还是在他断指之后早就烟消云散,没了踪影,剩下的,全是愧疚和心虚,以及追悔莫及。
“看谁呢!把手伸出来!”裴云天提高了声音,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愤怒,直视赵胡子的目光中满是凶狠。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二老板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双眼一闭,只觉得后背都是凉意,心道,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两年前的那个断手指的事件不能说轰动了栾义城,但至少各上层名流通过各种人脉关系,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事件的真相,即便赵商贾已经委托裴云天将此事压下来,私底下却仍旧流传开来,故此,在重压之下,赵商贾才免去了赵胡子的大厨身份。
而随着事件的流逝,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再重新看到赵胡子当上大厨也并未觉得不妥,直到看到他那只断过手指的手,当年的记忆汹涌而出,再加上那隐隐显露的鲜血,每个人的心中都隐隐有着不安。
难道说,这次赵胡子又失手了?
看他躲躲藏藏的样子,似乎事情真的如大家所想的那样。
一时之间,有关两年前的事情,以及当下赵胡子流血的手的话题,在众多客官之中已经纷纷议论开来。两者相联系,更是让众位期待接下来索要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苏元元,识趣地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心中冷漠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而面上,则表现出一幅恐惧的模样。小春则充当了那个保护自家小姐的人,把苏元元紧紧护在身后。
“好戏终于来了。”唐桓左右转动脖子,活动着筋骨,忽然开口低声道。正诧异地望着僵持局面的王二侧头看了他一眼,定了定,愣愣地开口:“不是,这是演哪出啊?怎么好好的就要动手了呢?”
唐桓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眼里的笑意却是更浓了,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目光中满是惊慌和恐惧的戴面纱的女子,心中暗暗称赞,这一招绝啊,借刀杀人,让栾义城两大势力不知不觉掐起来,就算不能瓦解,多多少少也要受些创伤,起码在外人看来,两大势力开始有裂缝是一定的了。
王二仍旧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
“本公子让你把左手亮出来!赵胡子,我敬重你也是条汉子不为难你,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裴公子怒发冲冠,浑身都散发着杀气。
然而,这个时候二老板还想做出些挽救,脸上堆着笑意走过来:“裴公子,这是刚刚赵胡子在厨房收拾厨具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手,寻思着要见裴公子您,总不能让您在开心的日子见到血,多不吉利,所以就草草包扎了一下,不然刚刚怎么会耽搁那么长时间呢,还望裴公子大人有大量……”
“滚开!”
二老板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云天一个狠厉地目光给瞪了回去,有裴云天的手下人走过来,步步紧逼,欲要拔手中的剑,吓得二老板哆哆嗦嗦退了回去,酒楼里更是一片寂静无声。
无边的阴戾气息笼罩着来福酒楼,个个都胆战心惊,即便现在想要逃离,也是自寻死路,依照裴云天的性子,他不会放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
赵胡子重重叹了口气,眉眼都是愁容,终于还是将左手慢慢的从背后移到前面,也不等裴云天派人动手,缓缓地将白布条一层一层的剥开,直到受伤的左手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赵胡子的左手,居然只剩下三个手指!
难道……
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种可能,刚刚赵胡子迟迟不出来,出来后又神情恍惚,且一直将他的左手藏于身后,额头不住的冒汗,原来都是因为,他再次犯了两年前犯过的错误——在做招牌套餐的时候切掉了自己的手指,且手指就在这已经上桌的菜品之中!
蓦地,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裴云天桌上的菜品,眼里纷纷露出恐惧的目光。
“好你个赵胡子,居然敢耍老子!”裴云天心中怒火越来越大,出口也越发的粗鄙和不管不顾,狠狠盯着赵胡子,对着手下人吩咐道:“来人啊,给老子好好的搜罗这菜中的东西,把这家伙的手指给我找出来!”
后面的话,裴云天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元元一看,事情顺利进行,两家的争端已经挑起来了,和自己预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裴云天果然还是大发雷霆了,看来,距离来福酒楼倒闭的日子不远了。
裴云天的手下纷纷开始行动,不管不顾地将桌上的菜一股脑的都倒在了桌子上,有些汤汤水水都流了出来,滴溅在地上,小春护着苏元元逐渐往人群里躲,以免那些汤汤水水殃及到小姐。
然而正是寻常女子这样恰当的自保,也让苏元元和小春的远离是非和退出变得理所当然,更加不会有人注意。
隐没到人群之中后,原先惊恐的目光慢慢变得平淡而镇静,甚至带了些窃喜的色彩。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估计就算赵商贾和裴云天真的反目成仇,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唐桓嘴角含笑,自说自话,本就已经被搅糊涂的王二已经习以为常,匆匆扫了一眼唐桓,继续看热闹。
苏元元不经意间扫了唐桓和王二的方向一眼,发现唐桓正望着自己,痞痞的笑容里带有了然的意味。
看来他早就看穿一切了。苏元元却并不避讳,反而扬起小脸,递了唐桓一个得意的神情,只是,看穿了又如何,这来福酒楼里的所有人,她最不怕看穿自己的就是唐桓了。
“老大,你看!”一个下属从油腻腻的菜汤中用筷子夹出一个断指,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也越发躲的远远的。
“赵胡子!你当我裴云天是什么人,居然拿两年前的错误来搪塞我!让我成为栾义城最大的笑柄!”
裴云天厉声对赵胡子说道,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经从身边下属的腰间佩剑中拔出利剑直接架在了赵胡子的脖子上。
“啊——”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裴云天的下属呼啦一下子,围住了以二老板为首的来福酒楼那些做事的伙计。
二老板瞬间就被吓蒙了,连连求饶!而他身后的那些伙计也都陆陆续续“扑通”“扑通”跪倒,不住的给裴云天磕头求饶。
裴云天侧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二老板,目光中都是狠厉和决绝,嘴角的冷笑越发令人周身汗毛倒立。
“好你个二老板,枉我裴云天暗中相助你多年,怎么,如今倒是这样来报答本大爷的吗?这饭菜之中的断指,我们可要好好的说道说道!”最后的几句话,裴云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让在地上俯首求饶的伙计们心中更是加上了一层冰霜,都用埋怨地余光望向一旁被剑架着脖子的赵胡子。
若非是因为赵胡子,今天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当初小李昏倒,他们可都是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赵胡子,而二老板也亲允了赵胡子,让他掌厨。
可两年之后的今天,赵胡子第一次掌勺就重现了两年前的事情,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受到惊吓的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朝着酒楼外面跑,苏元元拉着小春,借着这个混乱的空档,也连忙朝着外面跑去。
然而,人潮汹涌,动作粗鲁,两个女子又怎么挤得过那些粗莽大汉以及矫揉造作又怕死的红尘女子,净是在互相的推搡之中被挤到了角落,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小春将苏元元护在自己的身后,唯恐其他人会伤害到自家小姐,一脸的焦急和慌乱。
“小姐,现在人多走不了,可要是人少的话,裴云天注意到我们,若要强行留住小姐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小春急急地说道。
而这也正是苏元元所担心的。
两人正在着急地时候,苏元元忽然觉得一双有力的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腰身,在拥挤的人群中为自己辟得足够的空间,腰上的手用力,竟是在带着她慢慢的随着人群移动,朝着门外走去。
苏元元惊诧之中抬头看去,竟是唐桓。
俊朗的面容一如那夜他带着自己翻越墙头,然而此刻的他,嘴角扬起的得意和坏笑,眉眼略过苏元元明显而惊奇的目光,还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温柔却有力的臂膀,反而让他整个人更加丰富起来。苏元元心中越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