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那二女还会前来,我当面问个明白。”刘勋左手紧握着拳说道。
天还没大亮,刘府家丁仆妇们就都起床了,打扫院子和花园的、做饭的、采买的,大家各忙各的忙碌着,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绷得紧紧的,都明白这样祥和的忙碌只是暂时的,不知什么时候那俩女鬼又突然出现。
清早已经有三四个年纪较小的下人找忠叔辞工,忠叔没敢喊醒老爷,私下里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同意他们先回家躲避些日子,但要求他们出去后什么也不许说,他不希望城里流传刘府闹鬼的传言,几个下人也是苦人家出身,除了胆子小之外心地也是好的,连连点头保证出了刘府大门绝不张扬出去。忠叔想事情到这份上瞒是瞒不了人了,满城风雨那是迟早的事。
听见院子里的忙碌声,刘勋和巧玉也已经起床了,屏儿和翠儿伺候着巧玉梳洗打扮,刘勋来到前厅找忠叔。
“忠叔,今日怎样?”刘勋神色紧张又担忧。
忠叔知道他的心思,安慰道:“老爷不要着急,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会来的,我们只管坦然面对便是。”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刘忠嘴上应着,心里却是极担心的,他希望那姐妹二鬼不要来,永远不要来打乱他和巧玉的美满生活。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只见厅外飞沙走石,门和窗被狂风打得“哐哐哐”直响。家丁们立即拿起木棍,其他下人们吓得挤成一团不敢动弹,一个个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期盼以此能躲过灾难。
“刘家小子!我姐妹二人到了,快给我们滚出来!”两个极美的女子出现在厅门外,紫衣女子厉声大吼。
刘勋由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加上有护身符在身,已不似昨日那般惊恐,他坦然的抬起头面对厅门。只见门外站在一名黄衣女子和一名紫衣女子,如果不知她们是来寻仇的女鬼,二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绝对惹人怜。
“二位小姐里面请!”刘勋站起身迎了上去,忠叔也跟在其后。
姐妹俩一看刘勋丝毫没有昨日的惧怕,互相望了一眼,面露差异的表情:“你今日竟然不怕我姐妹二人?”
“二位小姐也是良善之人,何惧之有?”刘勋抱拳道。
“可你是我们的仇家,你的父亲谋财害命,害得我姐妹二人做了二十年的冤魂!”穿黄衣的如玉声音颤抖的说道。
“既然你爹那恶人已死,那么你一定知晓我娘当日去哪了?”穿紫衣的如烟难掩悲痛的喝道。
“关于令堂的下落,二位小姐可愿坐下听我家忠叔详细道来?家父生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忠叔。”刘勋真诚的说道,然后示意忠叔请她们坐下。
“你说吧,你全家逃不出我们姐妹的手掌心,看你们还能如何狡辩?”如烟拉着如玉坐下。
忠叔开口道:“二位姑娘,令堂不是我们老太爷谋害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栽入江里淹死了。”
“什么?我娘是淹死的?你、你你,你是说我娘当日就已不在人世?”姐妹俩突的站起来怒目圆睁指着忠叔道。虽然那日她们在岸边眼看着刘大把船划向远处逃跑,船上也确实没有娘亲,但是她们未亲眼见到娘亲的尸体,这么多年一直抱着侥幸,希望娘亲还活在人世,那么她们在归魂潭受这20年的苦也是值得的。可如今没来由的听仇家说娘亲20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姐妹二人历经万难重回阳间岂不白费?她们不信,根本不信!
“姑娘,是真的,我家老太爷实不是心恶之人,当年他被你们父亲陷害多年苦苦挣来的工钱分文未得,他都没有狠心去报复,又怎会谋害同为落难之人的你们?令堂的死确实跟我家老太爷无关,但是我家老太爷错就错在令堂落水不见后,起了贪财之心,想带着那些钱财返回老家奉养老母。”忠叔悲声叙说起刘大当年的往事,从刘大如何被迫离乡逃生到千里之外的江边当起摆渡人,一直说到那位夫人如何落水,他如何害怕出官司,于是起了贪财之心,驾着船逃离回乡,最后隐名埋姓几次迁徙才来到这个县城定居下来。
忠叔说得声泪俱下,刘勋在旁听得也是痛苦难当,如玉更是悲痛不已。
只有如烟死活不信,她握紧拳头恨恨的道:“此番说辞只恐是你们家拿来堵我姐妹的谎言!我不信我的娘亲会自己落水!她一定是刘梢公那个恶贼打入水中的!可怜我母亲一弱小女子哪里是人高马大的粗汉懂得对手?!”
听得她一说,如玉也立即面露怒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既然我姐妹二人已寻到仇家,那么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常言道‘父债子还’,刘家小子,你还我母亲命来!”
说完一道白光快速向刘勋个忠叔射去,刘勋赶紧挡在忠叔面前,那道白光瞬间被他身上护身符发出的金光给阻隔了。
如玉心里一惊,赶紧收手。
如烟暴怒:“刘家小子,你竟想暗算我姐姐?想我姐妹二人受了20年的磨练之苦,岂是你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所能抵挡的?!”说罢甩出长袖,把忠叔摔出两丈远,忠叔撞到桌角,额头顿时流出血来。
刘勋本上前扶起忠叔,大呼道:“忠叔,你怎样?”
“老爷,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刘忠坐起来捂着额头道。
如烟的长袖又向刘勋甩来,刘勋迎向长袖拼了全力一把抓住,别看他平时一介文弱书生样,实际上他象他爹刘大似的天生蛮力。如烟的长袖被他拽住动不得,两人正僵持之际,巧玉从厅外奔进来:“老爷,你没事吧?”
她经过昨日的惊吓,知道二鬼是来寻仇的,想着既然躲不过了,那就与夫君同生共死吧,因此鼓着勇气朝前厅奔来。
如玉见妹妹长袖被刘勋拽住,此时巧玉冲进来,她伸出长长指甲的手一把抓住巧玉。刘勋正要取护身符投向如烟,见巧玉被如玉拿住,他不敢轻举妄动了,激动的喊道:“放了巧玉!快放了巧玉!”
如玉死死拿住巧玉,不让她动弹,巧玉看着刘勋,眼中满是关心,没有丝毫害怕。
刘勋放开如烟的长袖,指着俩女鬼道:“你们快放了她!”
“不好意思了,得委屈夫人了,若是你在我姐妹二人面前自尽,我们便放了尊夫人!”如烟看着刘勋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刘勋毫不犹豫道:“我知二位小姐此番前来是要我刘家偿命的,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今日我就成全二位小姐,让你们了却20年的心愿,请二位小姐高抬贵手放我夫人和府中上下一条生路,但愿从此两家恩怨一笔勾销。”
“那是自然,我姐妹二人大仇得报自然不会秧及无辜。”如烟表情僵硬的说道。
刘勋把身上的护身符取下放在桌上,被撞得晕乎乎的忠叔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老爷,不可!不可取下!刘家并没有害命,她们的冤仇与老爷何干?”
“死老头,你竟敢挑唆?你敢颠倒黑白?”如烟对着忠叔重重的击了一掌,忠叔倒在地上,口中吐着血,依旧挣扎着想站起来。
“不许伤害无辜,你们要找的是我,我命在此,你们尽管拿去!”刘勋由开始的同情二女的遭遇到此时痛恨她们凶残,他坦然的走到如玉和如烟面前:“请二位小姐说话算数,取我性命之后放了我夫人和府中众人!”说罢闭上眼睛等待。
由于站得很近,如烟看清了刘勋的相貌,见他生得如此俊秀竟然有此勇气和担当,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敬佩,但是想到面前站着的是仇人的儿子,她又愤怒得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以报杀母之仇!
她举起手正要一掌拍向刘勋,只听得地上的忠叔大喊道:“姑娘留情!且听我小老儿说一句话不迟!”
“你又有何话说?”如玉、如烟双双怒道。
“姑娘,老爷若有三长两短,想必夫人也不会独活,我小老儿也会随主而去。我们已是你们手中蝼蚁,我能否问问二位姑娘,你们二人是如何成这般的?老太爷当年并未害二位姑娘啊!”忠叔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他只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为何二位美貌非凡的姑娘会成为如此凶狠的厉鬼?
“亏得你们还有脸问,要不是拜刘大那个恶贼所赐,我姐妹二人能有今天?”如玉恨道。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让你们知道我母女三人是如何死于刘大那个贼人之手!”如烟满目悲怆。
原来那日她们姐妹二人返回岸边小店取了包裹之后,立即赶回江边,可是当她们到了江边之时,船已被刘大驶到江心。远远望去船上只有刘大一人,她们的娘亲不见了。
她们料想定是刘大谋财害命害了她们的娘亲,霸占了她们们的钱财。两个从未出过门的姑娘,当时在江边哭喊,哭到嗓子都哑了,内心充满了绝望,家是回不得了,回去也是死,不回又走投无路也是个死,于是姐妹两手牵手双双投入江中。
死后她们在江里找寻娘亲,均未找到,她们内心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娘亲被刘大赶下了船,或许娘亲并未死,还活在人世。于是她们跟随江底的虾兵蟹将到了江龙王处,幸得龙王的帮助,把她们带到了归魂潭,从此摆脱了阴间无常的干扰,在潭底历尽万难闯过一道又一道残酷的劫难,最终成功出潭来报仇。
听她们说到此处,天性善良的巧玉早已泣不成声,忘记了自己身在厉鬼手中,只心疼两个花一样的姑娘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
刘勋也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父亲一时贪念竟害得这姐妹二人绝望自尽,他此时也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前来索命、身怀仇恨的厉鬼,他眼中是两个柔弱无助、孤苦无依的小女子,他内疚且疼惜的望着她俩,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