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军一边挂断电话,一边和搭档赵吉祥下了车,快步跟了上去。
林天阳走到马士平门口,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反应。小马使劲擂了几下门,还是没反应。
隔壁探出个脑袋看看他俩,林天阳笑着问到:“请问你知道马老师在家吗?”
“前天看到他了,这两天没看到人。”
“谢谢!”林天阳对隔壁说完,便掏出皮带上挂着的钥匙串,拿出一把插进锁孔,再把一个细长的工具插进锁孔上方一拨,门开了。
隔壁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紧跟着一下“砰”的关门声。
刚推开门,林天阳就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腐臭味,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别进去,快开灯!”林天阳一把拦住正欲进门的小马。
这句话吓了小马一跳,他摸索到墙壁的开关,战战兢兢地按开了灯。
里屋的房梁上吊着一个人!
这套房子外边是一间10平方米左右的小客厅,摆着一张简易饭桌,两张塑料凳,桌子上还有没洗的碗筷,旁边是窄小的厨房厕所。往里的卧室门开着,卧室的薄木条天花板被凿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屋顶的木头房梁,一根尼龙绳绕下来,吊着一个光着脚的男人。还是那副黑边眼镜,让人一眼就认出,死者就是录像画面中的马士平。
小马吓得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喘。林天阳忍住恶心,深吸了一口带着腐臭味的空气,稳定住情绪,冷静地看着尸体对小马说:“通知刘主任,马士平死了。”
林天阳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前,上下仔细打量着。马士平身上的花格睡衣有些凌乱,尼龙绳深深地勒住了他的颈部,舌头半露在嘴外,面部青紫,眼珠鼓得跟金鱼眼一样。旁边书桌上摆放很随意,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白纸,上面写有几行字。林天阳没敢动,凑近一看,是遗书。
“我的死是一种解脱。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感谢朋友们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料,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马士平。”
看完遗书,林天阳禁不住想伸手去拿,这时听到门口陈军的质问声,他便缩回了手。
“你们这可是越权了,在我的印象中,情报站好像没有在军事区外的侦察权吧。”陈军和赵吉祥也到了门口,怒视着小马说。
林天阳转身走出来,看着陈军严肃地说:“通知法医来吧。”
“什么?”
陈军立即推开小马朝屋里一看,眼前的场景也使他呆住了。“可能你得跟我们回局里解释清楚。”陈军惊愕地看着尸体,说得很慢。
“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刚上来!”小马着急了,林天阳没有说话,只看着屋里马士平的尸体。
陈军回头阴着脸看看他俩,掏出手机拨通崔仁杰:“崔处,马士平死了。”
“什么?保护现场,把林天阳他们给我扣下。”崔仁杰在电话里大嚷道,连林天阳都听见了。
“通知刘主任没?”林天阳问小马。
“还没来得及。”
林天阳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刘丽。
“找到马士平没?”刘丽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他死了,在屋里上吊的。”
没过一会儿,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闪烁的警灯和刺耳的警笛引起了对面住户的好奇,大家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惊恐地望着这边。楼下也挤满了闻声而至的人们,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踮起脚向楼上望,有的冷冷地看着忙忙碌碌的警察一声不吭。
当警察抬走尸体时,林天阳又看到了那副黑边眼镜,和那双光着的脚。
06
5月16日清晨,邓中民笑眯眯地起身冲了杯茶,递给刘丽。
“刘主任难得赏光,我这可是真资格的龙井,您品品。”
“邓局的茶肯定没得说,小林他们两个昨晚能喝到邓局的茶,那是福气。”刘丽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说得不紧不慢。
“呵呵,刘主任见外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小林他们把情况说清楚了,昨晚就回去了,刘主任还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毕竟咱们是兄弟单位嘛。”邓中民一直保持着微笑。
“邓局,你说这马士平怎么就死了呢?是自杀,还是他杀?”刘丽瞅着邓中民,看到他的眉毛抬了一下。
“本来呢,这个事我想有了正式结论再给你们发个通报,毕竟他牵涉到了泄密案嘛。刘主任既然现在问起,我就直说了,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马士平应该是死于两天前,死亡已经超过48小时,也就是死于13日夜里,死亡原因是窒息。从现场勘查来说,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邓中民一句一顿地说。
“哦,那是自杀?”刘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装出随口一问。
“呵呵,刘主任您怎么看呢?对了,小林他们怎么会在那啊?昨天问他,他说这是军事机密,呵呵。”
刘丽也笑笑,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是在检查监控录像时,偶然看到马士平在大门口晃了一下,所以我就让小林他们去看看马士平。谁想到他居然死了!”
一听到录像两个字,邓中民的眼睛亮了一下:“哦?这段录像可是关键证据啊,刘主任,这可得给我们复制一份,还是我们这边在负责侦查工作嘛。”
“是关键证据?行,那您派个人过来复制一份去,没问题。”刘丽爽快地答应下来。
“邓局,这马士平就没留下什么线索?也给我们复制一份嘛,”刘丽向前欠了欠身子,“我好给局里汇报用,出了泄密案,局里的首长很关心啊。”
“对对,情报共享嘛。可是据现场勘查,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要是一有什么发现,我一定通知你们。”邓中民一脸诚恳,但语气却是没商量的。
“那封邮件可以给我们一份吧,我得给首长汇报。”刘丽坚持着。
“哟,那可不行。省厅的领导专门打了招呼,这封邮件没上头同意,必须保密。我也没权力给啊。”邓中民越发诚恳了,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那好,小林他们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刘丽的眉毛向上跳起,样子很是不满。
“我送送你。”
邓中民陪着刘丽友一路有说有笑,一直送上车。
当刘丽坐稳了位置,心里骂了句:“老奸巨猾!”
林天阳走进办公室,把军帽往桌子上一扔,点上烟,猛吸一口,再长长地吐出一团雾。这么两天下来,他感觉象是被眼前这团烟雾罩着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本来马士平可能是个线索,可他死了。从尸体发出的腐臭味来看,应该有几天了。案发是13日晚11点,上午他又在激光实验室门口出现,这应该不会是巧合。他为什么被杀?难道他是威胁?
正想到这,刘丽敲了下门进来。林天阳马上打断思路站了起来,说:“主任。”
“恩。我刚去了国安局,马士平死于13日夜,已经有两天了。”刘丽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他们认为是自杀还是他杀?”林天阳急切地问。
“他们还没有什么结论。你的意见呢?”刘丽无奈地摊开手,满脸疑惑。
“是他杀。”
“为什么?”刘丽来了兴趣,她很惊奇林天阳的肯定。
“当我进去的时候,看到马士平屋里的碗筷没有洗,而且他没穿鞋。”
“接着说。”刘丽听得很仔细,点了下头表示鼓励。
“中国人有视死如生的习俗,也就是要把死者当成活着的人来看待。所以,一般自杀的人往往会穿戴整齐,还会把屋子打扫一番,好干干净净地到阴间去。马士平就算不信鬼神,但如果做出自杀的决定,我想,他是不会不穿鞋就走的。”
“恩,有道理,这的确是个疑点。”刘丽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还看到桌上有封遗书,写的是‘我的死是一种解脱。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感谢朋友们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料,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马士平。’”林天阳记得一字不差,不愧是学侦察的出身。
“刚才去国安局,邓中民对这封遗书提都没提。问我要录像倒是积极得很呢!”刘丽有点忿忿不平。
“国安局不想我们插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查电脑的时候大张旗鼓,看起来是志在必得。可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我是指针对激光实验室,反倒是派人跟踪我们。”林天阳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刘丽听了,不由得将双手抱在胸前,扭了一下,好让身体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她想了想,抬头说:“你的看法是什么?”
“他们不会是一脚踩空了吧?”林天阳虚着眼,似乎在从眼前的烟雾中寻找灵感。
刘丽楞了。
“别乱猜,人家既然都上门查了,肯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刘丽显示了一个领导应有的稳重,可听林天阳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打鼓,毕竟激光实验室是关系我军未来战场控制权的一个重要保障。
“我是随便说说。”见刘丽这么说,林天阳只好打住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西都市国安局会议室里,邓中民和大家一起看着投影屏幕。屏幕是显示着马士平穿军装的相片。陈军站在一旁,用红色激光笔指向屏幕。
“马士平毕业于浙江大学光学系,曾是激光实验室的高级工程师,中校军衔。1996年,马士平使用IC公用电话联系A国驻西都领事馆,主动提出他可以为A国提供我国绝密的“天剑计划”,遭A国领事馆拒绝后,他多次设法联系境外机构,妄想以“天剑计划”为代价,换得A国绿卡,后被我局破获,法庭以泄露国家机密未遂判处他5年有期徒刑。2000年,马士平提前一年出狱,在西都市电脑职业培训学校做兼职教师,另外还开过商店、小吃店等,都不成功,生活比较艰难。”
陈军换上由监控录像上截屏的图像,说到:“这是激光实验室5月13日上午监控录像所拍摄的画面,画面上的人经确认正是马士平。我们可以看出,马士平当时打扮成拾荒匠,但是据我们调查,马士平虽然生活比较艰难,但还没有到靠捡垃圾为生的地步。况且他一直有兼职电脑教师的工作,平常穿着还是比较得体。因此,他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而在他出现之后,郑晓天离开激光实验室,回家带上儿子去了医院,一直到第二天才返回激光实验室。也就是在当晚,泄密邮件发送。”
陈军换上马士平死亡现场的照片,说到:“5月15日傍晚,情报站的林天阳等人有行动,因此,我和赵吉祥一起跟踪他们,发现马士平已经死亡,根据法医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48小时前,也就是5月13日的夜间,死亡原因为窒息。现场除了林天阳走进屋所留下的脚印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指纹等痕迹,门窗也完好无损。屋里留下的遗书,据笔迹专家鉴定,为马士平自己的笔迹。”
陈军收起激光笔,说:“情况介绍完毕。”
崔仁杰满意地点点头,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小黄,你介绍你那边的情况。”
小黄名叫黄志华,才分来没两年。他点开郑晓天的照片,接着介绍。
“我们组负责调查激光实验室的技术人员,5月13日案发当天,除郑晓天外,实验室其他人都留在单位宿舍,由于没有作案时间,暂时可以排除。在外围调查中我们发现,郑晓天与马士平是好朋友,在马士平出狱后,两人还有接触。”
见介绍完毕,崔仁杰示意开灯,对邓中民低声说:“邓局,您看?”
邓中民略一思索,问到:“小黄,他们的接触具体有哪些?”
“马士平开小吃店曾经向借郑晓天借过钱,并且,马士平也帮郑晓天照看过孩子。郑晓天的孩子有心脏病。”
“嗯!这是正常交往,不能说明什么。5月13日郑晓天一直在医院吗?”
“是的。一直到晚上9点,孩子没什么事后,才和孩子一起离开了医院,现在孩子只是在家静养。”黄志华回答。
“这孩子什么病?”
“一种比较少见的心脏病,很难治,如果做手术的话费用比较高。”
“大概得多少钱?”邓中民神色凝重地问。
“可能得20万左右,而且手术风险很大。医生曾建议他带孩子去A国医治,那边的技术好些,把握高,但费用就不止20万了。”
“A国?”邓中民的眉毛立即拧在了一起。
他多年养成的思维习惯地开始了飞速运转:马士平曾经和A国联系,想出卖情报;泄密邮件是发往A国的;医生建议郑晓天带孩子去A国做手术,而且费用远远高于20万人民币,绝对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尽管他每月有着近万元人民币的收入。更让人起疑的是这两人认识,还是朋友,在马士平出狱后,两人还有着些许联系。A国,这几条都和A国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邓中民默默地掏出烟,崔仁杰马上给他点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着邓中民,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邓中民的习惯,思考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断他的思路。
“13日那天,马士平离开激光实验室后去了哪?”邓中民吐出口烟后问。
崔仁杰说:“我们还在查。”
“老崔!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见过面?”邓中民突然间这么一问,吓了崔仁杰和大家一跳,要知道邓中民是多年的老侦察,没有证据绝不乱猜,也不允许别人乱猜。他还常常告诫大家,国安局是国之重器,权力很大,所以在查案中要保持冷静,不能被自己的猜测所左右,否则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不对不对!”邓中民狠劲掐灭烟,“我这是没根据地瞎猜,不能影响你们的侦办工作。”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军嘟哝了一句,底气不是很足,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这声音足够每个人都听得到。
“小陈!我们国安局办案得讲证据,千万不能瞎猜,只有证据才有资格说话!明白了吗?”邓中民明显地提高了声音,一脸严肃。
“是!”大家异口同声。
07
“崔处,我们查到了,根据值班护士的回忆,13号那天下午,有人去医院看过郑晓天的儿子,我们就给她看马士平的照片,护士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马士平!”黄志华在电话里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