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艺宁的暑假在给邻居家的孩子们补课中渡过了,邻居们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给了很丰厚的一笔工资,而苏艺宁因为高考成绩理想,又填去了老远的北京,学校知情她的情况后也给她破例申请了助学金,减免所有的学费。苏艺宁报取的是北京医科大学心胸科,她饱受心脏的折磨,所以才更渴望救治更多人。
父亲这两天总是见不着人影,面馆也不开张,回家的时候样子很邋遢好像很累,连背都没有往常挺得直了。苏艺宁看着这样的父亲,会疼惜,自己的父亲老去的速度比自己成长的速度快得多。可她不是一个能言善辩喜欢把真实感情告诉别人的人,所以她只能在夜晚偷偷地把父亲穿的衣服洗涤干净。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泥泞,轻轻抖一抖就会抖下大半层石子沙砾。她开始有些怀疑父亲最近在干些什么了。
可每当她问起,父亲总是拖着疲累的双腿,“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别管那么多。”
一直到苏艺宁走的最后那一天,她的父亲才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包裹,苏伊宁接过,拿在手上,原来是厚厚的一叠钱,她赶忙打开,果然,那些钱可远远比自己做家教挣的钱要多得多啊。“爸爸,,,,,,”苏艺宁的眼角顿时湿润了,眼泪不听话地往外流。
父亲还是往常的表情,在看到她哭的那刻,迟钝片刻,显示了几分温柔,却又瞬间板起脸,“哭什么哭,你填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大学,我这是给你的车费。不给你钱,我还怕街坊邻居什么的还要说我不会养女儿呢。”虽然话听起来有些不中听,但苏艺宁和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完完全全地形容自己的父亲啊。
苏艺宁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擦拭净眼眶的泪水,静静地把自己赚的钱塞在他手里,带着哭腔,“你别误会,这些只是,,,只是给家里置办家用的。”说完就拎上行李箱,离去,走到一半,就又转身说:“爸,你不用送了。”
父亲看着手里的钱发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啊:“苏艺宁这个孩子啊,从来就没有期望过自己的钱。”所以她到最后一天都不会问自己的父亲要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分钱,他的女儿变成这样坚强隐忍的样子……是不是他的错呢?
苏艺宁没走出去一步,就又放下行李紧紧握住他的手,剩下忍住没能流出来的眼泪决了堤,“爸,以后……你以后就别再去搬砖了。好吗?看着你那么累,我也实在是受不了啊!”对啊,洗了三个月的衣服,苏艺宁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她的父亲在炎炎烈日底下强忍着酸痛和旱暑,那一背的辛酸,那双肩的血腥,只为了给他的女儿赚点生活费呢。“我会好好读书,我会的,我会带你去大城市安享天伦,爸爸,谢谢你,爸爸我爱你。”
苏艺宁害怕煽情,害怕看到父女分别这种情景,所以在说完所有话之后就拉上行李箱小跑出了巷子。
父亲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没人看得到这位老父亲是不是在哭泣,他啊,只是为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女儿而感到骄傲而已,毕竟苏艺宁是苏家的唯一希望啊。
苏艺宁拖着她那个洗的白白净净的小胖子行李箱,匆匆忙忙地赶到火车站,因为她为了省钱,为了省钱,就没敢订飞机票,而是选择坐23个小时的硬卧,毕竟便宜一百多呢。可她刚刚到火车站,手上的行李就突然一轻松,行李箱从自己的手里瞬间就落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她猛然抬头,发现林楠站在自己的身后,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苏艺宁其实在考完大学后就刻意避开和原来同学的联系,害怕触景伤情,现在看到林楠又有些高兴。林楠这几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的感觉,总之,苏艺宁看他感觉更加伟岸,原先板寸的头发长出了不少,遮住光洁的额头,头发倒是乌黑发亮,穿了件简单的汗衫。
“林楠?你,,,你这是打算去哪啊?”苏艺宁见他全副武装的架势,应该也是上大学报道吧。
“嗯…”他把他们两的行李箱堆在一块儿,空出一只手欣慰的摸摸着苏艺宁的脑袋,“我都没告诉你我的辉煌成绩吧,这回爸爸我要上京了。”
“我也去北京。”苏艺宁很是意外,居然林楠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
“真的吗?你是哪个学校的?”林楠看起来和她一样的惊讶。
“北京医科大学。”苏艺宁想都没想就告诉了他。
他一脸的不相信,摇摇头,“苏艺宁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填报了北医,所以你也报了北医,真没想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爸爸有想法?”
苏艺宁睁圆了眼睛,透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我没有……”她又想起了什么,“你也是北医!”她的嗓门比往常要大了许多倍,脸上的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可置信。
“你是不相信爸爸的实力吗?”林楠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闪烁,他还真cos苏艺宁的爸爸cos的一头的劲儿,一副长辈的口气。
“你什么专业啊?”苏艺宁没想到和他这么有缘分,心里又欣悦又有点慌张,欣悦自己有伴了,慌张是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
“临床医学。”
林楠说完苏艺宁就像是知道什么好消息一样摸摸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引起了林楠的极度不满,其实他早就知道苏艺宁填的是北医的心胸科,可看到她松口气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不想和自己一个专业吗?“你这是几个意思?”
“啊?不不….…”苏艺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口气在知道林楠和自己不是一个专业,“我只是害怕有个人一直像我爸爸一样盯着我而已…”她的脸微红,懊恼的挠了挠头。
林楠看她这副样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火车来了,你别磨叽了,快上车。你定的车票是几号啊?”
苏艺宁猛然抬起头,“我订的是硬座……”
还没说完就被林楠打断,“苏艺宁你疯啦,你要坐二十三个小时?”
“我……嗯。”苏艺宁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间好像发了脾气的样子,“我……”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行了行了,我订的软卧,你的行李先放我那吧,我给你提过去。”
“好。”苏艺宁见他好像有些生气,就没敢再多嘴,连连点头,林楠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无奈至极,这个笨蛋,居然敢定那么久的硬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人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啊。孤身一人去北京,硬座周围又都是些五湖四海杂乱无章的打工者,她万一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林楠先跟着苏艺宁去了她的座位,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做好后才扛起行李箱去了另一个车厢。苏艺宁见他离开后,怀里紧紧抱着放着父亲给她钱的包裹,进入睡梦。
她再次醒过来是感觉到周围一片嘈杂,她身边已经坐满了人,而她的位置在中间,三个人的位置,两边坐了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开口就飘过来阵阵异味,而且他们两挤着中间小小的苏艺宁,把她挤的够呛,她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吱声,只能默默的忍着,加上之前坐了太长时间,她的腰有些酸痛,就想着起来去上个厕所。可她屁股刚离开座位,两个人就迅速占领了她本来就不多的位置,她整个人都懵住了。此时背后有人拍她的肩膀,一回头,是睡的头发凌乱的林楠,“你去我那吧。”
“那你呢?”
“我坐你这儿啊。”
这怎么可以?苏艺宁赶忙摇头,“我这里挺好的,你还是回去吧。”
林楠哪有闲工夫和她啰嗦啊,蹲下身子抱起她的腿轻轻松松一把扛起,大步朝自己的车厢走去,苏艺宁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血液倒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林楠轻轻放在床铺上了,软卧的环境要比硬座好上几百倍,除了床位的大小有些吃紧,但一个包厢只有四个人,其余三个都在睡觉,林楠把桌上的泡面递在她手里,“我吃过了,你趁热吃。”
苏艺宁更加慌张了,“我….我不饿。”确实她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饭,可已经欠林楠那么多了,怎么还可以吃他的泡面呢。
“你不吃我就扔了啊。”他扬言威胁,“你这孩子,怎么不听爸爸的话呢?”
苏艺宁听他这么说也明白没法儿拒绝,低下头,打开锡纸盖,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林楠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你你你去哪啊?”苏艺宁六神无主的看着他。
“我去你那。”林楠没有回头,朝她挥挥手就去了她的车厢。
苏艺宁又吞了几口面,还是觉得坐立难安,一想到自己这么瘦小的身子在座位上都被挤得呼吸困难,更别说林楠那么大的块头了,再加上环境真的很恶劣……她甩甩头,不行,本来就是她的位置,她怎么可以劳烦林楠吃这种苦呢?苏艺宁放下手里的泡面又跑到自己的车厢,看到林楠双手环臂艰难的坐在两个大叔的中间假寐,眉头紧紧的皱起,显然是难以忍受,苏艺宁更加过意不去了。
她走到林楠的面前轻轻推推他,“林楠……林楠,你还是回去吧。”
林楠睁开眼,一看是她,“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