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放假的时间总感觉特别短暂,时间好像故意在那段日子飞快地行走。它和老师们商量好了吗?天知道。
上学的路上,我看到了张娜娜。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那么仔细小心。真像个模特在走猫步。我想着,放慢脚步,我可不敢走在她前面,由此可以知道,我又心虚了。
我刚坐在教室里,屁股还没把凳子焐热,就被老师传唤。我发现查必良也不在位置上,而且好多同学都用“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眼光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事情不妙了。
前面我说的那个有性功能障碍的老头儿大家一定还记得。没错,就是他找我。没有出乎预料,查必良也站在那儿,像个囚犯。这个老家伙有个很让人烦恼的特点,他教训学生喜欢当着很多老师特别是女老师的面,摆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众所周知,他的老婆是很丑的,头发稀稀拉拉,面色蜡黄,像个十足的老处女。这样不排除他有勾引学校女老师的可能性。我们的美术老师还是个纯情少女,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这让我很没面子。
“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和他无关。”看到我也像一囚犯似的来了,查必良说。
“可是有人说看到你们两个。”老家伙眯起眼睛,看起来是那么诡异。那个对查必良暧昧的数学老师——那个老女人听了那话,叹息地摇了摇头。
妈的,这说明当时有人看见了,有人看到了!他为什么在事后说出来?我们挨了打后他才说出来,世态炎凉,那个人真他妈一畜生。我想开口,想质问那个老家伙,却看到查必良向我使眼色。那个眼色告诉我:“事情不妙了,我一个人扛。”
真不愧是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担。但我还没有开口,那老家伙已经杀将过来,语气是那么阴森:“周延,你来说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说了,这事是我一个人引起的。”查必良向我靠了过来,昂着头说。查必良用指尖在我的背后写下了三个字:“听我的。”指尖的力量坚定而恰到好处,热力直达我心底。于是我闭了嘴。辜负别人总是不好的。
查必良被记大过一次。还有严风赵亮那几个王八蛋。可是他们不在乎,他们的行为已经够拖出去枪毙了,却还在这校园中横行。查必良彻底地沮丧下去。对于在教务处有了案底的伙计再想成为学校一招牌,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学校,”查必良说,“真黑暗。”
又是在那条林荫道上。这次我一句话也没说,陪着查必良就那么走着。
“走,去买包烟抽。”我们转身向小卖部走去。
自从上次的“泡面”失败后,这是我们第一次和那个风骚的老板娘接触,老板娘眉开眼笑地为查必良拿了一包十元的“红塔山”。走出那个店,我回头看见老板娘诡异万分的笑容,觉得毛骨悚然。
查必良哆哆嗦嗦地撕开烟盒,像个吸毒成瘾的家伙,拿出一支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支衔在嘴里。他的动作看起来真老练。然后我们两个十足的傻×站在操场的一角愣住了,我们太没经验了——我们竟然没有火。真讽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笼罩着这个无聊的地方。第一次我们没有按时去上课。查必良同学的愤怒、不屈和悲伤足够我付出这点儿代价陪在他身边。我讨厌这么煽情的表达,这使我们俩听起来像gay。
这个时候我们看见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腾起一丝火光,没想到,还有志同道合的人物。兴奋之情是难以言表的,查必良拍了拍我说:“走,去借个火。”
于是,我们两个摸索着,向火光的方向走去。这操场真是个破烂的地方,我差点儿摔了一跤。那个人显然没注意到我们。等我们走到离那个人还有五米的时候他才扭转头。
这时,查必良挥了挥他的手说:“嗨,兄弟,借个火。”这句话说完,我们已走到那个人旁边。
“你说谁是你兄弟?”那个人说完这句话,查必良就愣住了。我想他那时的脸一定很红很红,如某物的臀部般。可是教学楼上的灯光和月光打在他脸上,跟一僵尸似的。我看不见他的脸色。
那个人是一女的。不过看她的德行就是豪爽之辈,干净利索地掏出火,给我和查必良点上了。
我是一个喜欢观察别人的人,特别是美女。这当然不能说我是个色鬼。众所周知,美丽的东西生来就是给别人看的。
这个女子,借着月光或是灯光从侧面看过去,是一种安静的神态,但是她的脸扭转过来,却又给你一种极其艳丽的感觉——头发长长地飘在那儿,刘海恰到好处地掠过额头。
我正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她突然扭过头来对着我吐了一特大的烟圈,这一点儿让我特羡慕,因为我是不会吐的,而那个动作也是极酷的。然后她说:“小子,你看什么看?”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显然这个女子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以前,我认为哪个长发的女子吸烟时,给人的感觉一定是极凄美的。现在终于知道事事都有巧合,也有例外,这个女子给我一种压迫感。伶牙俐齿的我竟结巴起来:“没……没什么。”然后尴尬地一笑。
显然她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也懂得那是欣赏的眼光。她又吸了一口烟说:“小子,你们是哪儿的啊?”查必良正准备答话,她又接着说开了:“我何敏莉,别人都叫我小莉姐。”
“我查必良,别人都叫我查必良。”查必良笑呵呵地说着。显然这是一句极经典的对白,查必良正为此得意,然后他才想起我,指着我说:“这是周延。”
显然这让我很没面子,好像我是他一小弟。查必良总善于扮演这种老大的角色。自称小莉姐的女子也哈哈地笑了,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两个小屁孩不上课干吗呢?”
被人称作小孩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屁字。这让人分外不爽,然而,各位,谁会在这娇美的月光下对一个同样娇美的女孩子发火?你要说你能,老规矩,我会竖起拇指说你牛×。
“烦呗。”查必良摇头说。
“查必良?哦,你就是那个和严风干仗记过的小子吧!”我们的小莉姐来了劲。谁会料到这样的事会传得这样快,我在一旁抽着烟不说话地看着查必良。
“其实你干得好。严风那小王八蛋我看着也烦。小查,你有种。”小莉姐拍了拍查必良。
“被记了过还有什么种!”查必良恼怒地说。
“记个过算他妈的×啊!学校就这样。”小莉姐说。
我第一次听女孩子这么说话,这让我有点儿惊异。
“你抽烟怎么这样啊?真是浪费,靠。”
“哎,周延,你怎么不说话啊?装什么酷啊?”
就这样本来悲凉壮烈的气氛,因为何敏莉也就是所谓的小莉姐的出现而变得活跃万分。生活真是诡异。这个时候查必良充分表现了男人的本色,和何敏莉小姐聊得热乎,把我给凉拌了。从何敏莉的话中可以看出她也是一牛×闪闪的青年。这让我这样的平凡人物又生了几分自卑。
好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一节课四十分钟就这样悄然过去。何敏莉看了一眼教学楼说:“呀,不好了,不说了,下节课是我们班主任的。我得去了,有事找我啊!大姐罩着你们。”
这时候我们知道这号称天下无敌浑身是胆的女豪杰也有害怕的人物!自然界的相生相克,果然名不虚传。她转过身去,瘦削的背影仿佛风中的落叶,楚楚可怜。
我和查必良相视一笑,没想到人生的际遇是这样无常,我们会在这时又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这以后又会有多少故事,谁也难以预料!我望向头顶天际的星空,南十字星座高悬长空,发着清冷的光。这夜空寂寞的舞台,星辰啊!你们为谁闪亮?
流星划过天际。一瞬间,星辰的命运已经改变!
回去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张娜娜。这是我关于那个夜晚最后一个记忆。
第二天的早自习,查必良同学继续被老师传唤。看着那老家伙的脸色好像对查必良失望之极,我们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
昨天逃掉的那节课,老师没有来,班长没有说。那么应该是这次考试了。成绩应该出来了。老师们实际上是最不会设身处地来考虑问题的。
当我在卷子上写下一个X时,我还在思考在我身体某个地方隐隐的伤痛,那么,告诉我,你要我怎么考好试?
查必良在快下自习时才满脸郁闷地走了进来。
早上怎么这么冷,我环抱住身体,开始朗读起课文。
查必良说他不想吃早饭,这怎么行呢?郁闷,被批评,可是人还是要活下去。我告诉他,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会饿坏的,饿坏了你妈会心痛的……在强大的语言攻势下,查同学投降了,他端起饭钵低着头向外走去。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这一切再次显示出我的预见性。
等到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才知道应该听查必良的。严风同学——我们的那位伙计,还有赵亮也端着碗稀饭,像两个乞丐似的坐在我们对面。
我看了看他们,然后低下头,稀里呼噜地喝我的稀饭。说实话,那稀饭可真香。而查必良更酷,他的头抬都没抬一下。我想,那大概是鄙视到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的地步吧。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根本没看到。相比之下,那两位伙计不知为什么,吃得却不那么轻松。终于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严风说话了:“小子,你有种。告老师,有你的啊!”我们还在低头喝稀饭。
“小子,我跟你们说话哪!你们他妈的是聋子啊!”严风继续说。我们继续喝稀饭。
“妈的。”还是赵亮那个行为艺术者,他把饭钵一放,一拍桌子说,“你们跩他妈什么?”
我的稀饭喝完了,查必良还在喝。我抬起头,擦了擦嘴,冷静地看着赵亮,感觉特像周润发。“我们一点儿都不跩!我们只知道,按校规第二十三条,你要是再打人就要被开除了。”
“是了。这么多人在这儿,我保证我不会还手。”查必良也吃完了。让大家作个证明。
“好,好。”赵亮又神经质地点头,“我说,你们真他妈有种。我要你们知道,就是不上学啦,老子逼急了,也要把你们好好收拾一顿。”
“狗急了也能跳墙,何况是人。”查必良冷笑着说。
赵亮已经操起凳子,严风忙闪到了一边。吃饭的不再吃饭,洗碗的不再洗碗,都看向了这边。又是一场恶战吗?天知道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子的翩然而至解决了一切。
“哟,这是谁不想上学啦?”这个声音响起,赵亮就变得像只绵羊,放下了凳子。
严风是第二只绵羊,他低下头轻声说:“这,这不是小莉姐吗?”
我们转过头看见何敏莉,也就是小莉姐瘦削的身形。
“这两个小子是我的弟弟,你们的事就算了吧!”小莉姐一边吃着面包一边说。
“既然小莉姐说了,那就算了吧!”严风拉起仍不服气的赵亮向外走去。赵亮恶狠狠地向何敏莉看了一眼。可惜何敏莉连一眼都没看他。原来她真是一牛×闪闪的女青年。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了感谢小莉姐,我们请她喝稀饭并给她一支烟。我们问小莉姐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你们昨晚陪我聊天呀!我昨晚失恋了。”小莉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