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不上学,不上学的时候,阳光一般都挺好,正好照在孙林家西面的窗子上,那是四楼的窗子。阳光在窗子的玻璃上折射成五颜六色的光束,很是很好。但我对它不感兴趣。
我揉了揉眼睛在寻找那窗台上的一盆花。看清楚了,那儿有一盆红色的牡丹。它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那花朵红红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团火,而且不论春夏秋冬总鲜艳地开放着。
那是盆假花,是塑料花。那是我和孙林接头的暗号。
那盆花本来是在孙林家的冰箱上摆着的,很早以前也曾在他家的书橱上摆过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在窗台上摆过。一旦出现在窗台上,那就是孙林在告诉我,现在“平安无事”了,你赶紧上楼吧。于是我扯着嗓子在楼下喊了一声“修理雨伞……”,当然这是我给孙林的暗号。寒冬腊月的时候,我也“修理雨伞”。孙林立刻在窗前笑着向我来个飞吻,哎呀,大刚,你总算来了,然后打开房门,像当年陕北人民欢迎红军似的把我迎进家里。
你还问我到孙林家来干什么吗?一个字——玩?
否!否!我是来和孙林一起学习,来写作业的。见到我们的家长必须得这么说,其实我们在一起玩就是学习,学习就等于玩。
玩还得用暗号联系,像当年的地下党偷偷地在街上接头。倘若能有一点儿别的招,我们也不能走到这个地步,让孙林摆假花我修理雨伞,孙林说这都是家长们把我们“逼上梁山”了。
这里的家长们当然不是一个两个,最起码包括孙林的老爸老妈和我的老爸老妈,他们都是对我们的学习无比的关心。用孙林的话说,叫天下的和平鸽一般白呀。
孙林的老爸孙公安这样狠心地把自己的儿子关在家里,只要放学就不能出去的原因,就是一条,最近一次学校组织的考试里,孙林的名次还在后面倒数着十来位徘徊着,老爸那天拿着孙林的考试卷子气坏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可是从后数十来名呀,后数的呀!
孙公安的手哆嗦着,差点没给儿子饭吃。
我必须要制裁你!我让你哪儿也不能去!
那天,正好我也在现场,孙林自己没考好,却大大咧咧地满不乎,说那些知识他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考试的卷子没有反映出他的真实水平。说到这时,孙公安就把儿子正在吃的一个花卷夺了过来。“我就看你的考试卷子,到考大学时,那是一张考卷定乾坤!”
孙林一看老爸动真的了,就说,你不让我吃饭,我就绝食!我还不吃了呢!那天从早晨吃完饭后,吃中午饭的时候,孙林说什么也不吃。他说,我要有点志气,说不吃就不吃。可是没等挺到晚上,孙林又饿了,偷偷地翻出来小食品吃。他正在偷着吃东西的时候,正好被老爸看见了,老爸把嘴里的香烟猛地吐了一个烟圈,鼻子长长地“嗯”了一声,你这是怎么回事?孙林说,我吃完这顿,再开始绝食,我说话一定算数!他呀,总是吃饱了这顿后,才想着下顿不吃。但孙林有自己的杀手剑,他说,老爸你不是总说着要戒烟吗,戒了多少年了,总说抽完了这一根,就再也不抽了。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孙公安听儿子这么一说,就不吐后半截烟圈了,而是咽到了肚子里。
孙林的老爸孙公安把儿子关在了家里,冰箱里的吃的东西,渴不着也饿不着孙林。当然孙公安还让儿子自己洗衣服,我曾经和孙叔叔开玩笑说,关在家里了,就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让人家自己洗衣服,你这是虐待未成年人呀。孙叔叔听我一说,就把眼睛一瞪,让他在家学习,是对他负责任。让他自己洗衣服,就是对他实行“劳动改造”!但孙林的衣服基本上没有自己洗过,都是他老妈李阿姨洗的。孙林喜欢把自己的脏衣服用洗衣粉放在一个大盆里面泡,一泡有是三五天,甚至一两个星期也不洗。
我就说过孙林,你不洗衣服,泡这么多天,都泡臭了。
孙林听我这样一说,就诡秘地一笑,你知道啥呀,臭不了,我天天给它换水!
孙林淘气,鬼点子特多,而且学习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考试时常常马虎。对中小学生来说,只要你的学习不好就一切都甭说了。这一点最最重要。可是孙林有许多业余爱好,让我特佩服,比如他对树木花草就很有研究,对各种石头也很有辨别力。对树木花草的认识源于他在小学二年级时在暑假的时候,去了一趟农村老家,孙林的爷爷领着他在山上转了一个暑假,就把孙子培养成熟知各种植物的小专家了,孙林现在一看树的一片叶子,就能叫出这种树叫什么名,什么榆树、洋树、榨树、落叶松、水曲柳、枫叶、银杏、梧桐等等,还有那些草,什么灰菜、苋菜、车前草、猪毛草等等,孙林看一眼就不会认错。
孙林对石头知识的掌握呢,也是在那个暑假里,他在爷爷的山沟里遇到了一个地质大学去山里实习的大学生。大学生上孙林的爷爷家里讨水喝,孙林不仅给他烧了开水,还留他在家里吃了饭。大学生很感动,就带着这个好玩好问的小孩子在山里转了两天。这两天,对孙林来说,就像参加了地质知识的快速补习班一样,让孙林张嘴就能说出什么是火山岩石,什么是喀斯特地貌。孙林从那时起就觉得到大自然里玩真是太有意思了,要不是后来他老爸孙公安急着把儿子弄回城里,也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参加这个补习班,那个辅导班的,孙林在爷爷的家乡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还会把农村的羊、猪、牛、马等动物知识都学个遍了。
可是,这里必须要用一个转折的词了,孙林会的这些知识,我们学校考试时,都不考,这让孙林没有了用武之地。比如说,他锁呐吹得好,你能上学校里吹吗,在家里也不能随便吹的,一吹别人说你扰民。再说现在人们都学高雅音乐,你要是会小提琴、钢琴多有面子,可孙林偏偏喜欢上了锁呐,走哪儿带哪儿。他那个小锁呐体积不大,我开玩笑说是微型锁呐吧。他不恼,依然故我的样子。不过,孙林的锁呐,还真是有人特别喜欢听,何田田就是一个,何田田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一会儿我再介绍她好吗。
反正我们的小同学中,有许多人就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学校考试时考的东西,才是我们应该学的,不考,你学它干什么呀!
咳,话说回来,就是这样,孙林在爷爷家待了一个月,被老爸老妈一致发现,儿子的心玩野了,没等放假就想让农村去,这还了得!多少农村的孩子都想往城里奔呢,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让他去和泥土石头树木野草打交道。不行,今后,再也不能让他回农村老家了。这要成为一条铁的纪律,谁也不能改。
不能让孙林的心再野了,就是让他好好待在城里,待在家里。所以,孙林经常和我说,他常常在梦中回到爷爷的那个偏僻的农村去,农村比城里可是好多了,天空上有星星,河里有鱼。你在城里的夜晚看到过星星吗?他问我,我想了想,说不出来。他说,告诉你吧,城里的星星真的没有乡下的多,也没有乡下的亮。更重要的是,城里就有钢筋水泥制造的楼房,可是你是看不见石头的,也看不见那些有趣的野花山菜呀。
这几天,孙林让我到的家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让我帮助他一起制作一个“孔明灯”,知道孔明灯是什么吗?你得先知道孔明是谁,对了,孔明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呗。这个灯就是他发明的。也叫天灯。孙林的制作手艺不错,用细铁丝、竹蔑子、几张纸还有酒精浆糊脱脂棉这几样东西,就做了一个孔明灯。
孙林对自己的制作很自信,说这个东西,从理论上讲能飞到一千米吧,可亮了,很远就能看得见。我说,那咱们就试试去呗。孙林说,那得找一个晴朗没有风的夜晚,我保证这个孔明灯肯定会成功的。
可是孙林的孔明灯始终没有升上天空,派不上用场,更不能在我的面前展示一下他出色的科技才华。原因就是一条,考试考“糊”了,老爸把他管严了。
孙林的爸爸把孙林关在屋子里的目的就是一个,让孙林安心在家学习,看书,画画,弹琴,写作业。大人们在管孩子时一般都很认真,而且很会借鉴外来经验。这里还要特意提一下孙林的爸爸,我们不把这个人物说清楚了,你就不会理解我下面要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