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这里的时候,你一定看了出来,我的这本书里,写了两个富孩子,他们是男生佟光和付洋洋;还有两个穷孩子,是女生汪霞和方玲。那么我和班长刘晓文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呢,就是不上不下生活很普通工薪阶层呗。你也肯定看出来了,汪霞和方玲之间就像佟光和付洋洋一样,都是有矛盾的。
可是关于付洋洋是富孩子的结论,是一个夜晚突然被改变了。付洋洋的爸爸把开发房地产挣的钱跑到南方的一个乡下,投入到了一个很大的煤矿上了。那个煤矿手续不全,属于无照经营,被税务和工商局狠狠罚了一笔。罚款对付洋洋老爸这样的大老板并不能伤筋动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前些天他老爸的煤矿突然出现了塌顶事故,一下子造成三死九伤。这个重大的事故的各种赔偿和高额疗费让付洋洋的爸爸一夜间从富人坠入穷人的队伍了。这个事情,刘晓文是从他那个工商局当科长的爸爸那儿知道的。后来,班里的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但大家都瞒着付洋洋,付洋洋的所有亲属也都瞒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安心地学习。这一片真情挺让我受感动的。所以付洋洋在我们班里不是大款了。大款只剩下佟光一人了。不过,我现在怀疑付洋洋现在也已经知道自己的家里出事了,可他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在前面说过他是一个比较自私的家伙,只要自己能吃好喝好,别人的事,他都不管,包括自己的老爸老妈。
我在前面也说过我们的班主任李艳丽,她的家庭情况是怎么样呢?
李老师的老家呀,在很远的山西省太原市,不是市里,是这个市管辖的一个农村县城,还不在城里,是在离城很远的郊区,但是李老师说到自己的老家时,从来不说她家是农村的,就说在太原。这个心情我们都特理解,就像我的老家在离沈阳五十多里外的新城子郊区,但是当别人问我老家在哪时,我从来都说在沈阳。这种自尊心或者说虚荣心人人都有啊。
李老师是大学读书时认识了家在东北的男朋友,他是被男朋友留在东北的。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手机电话还没有完全普及,尽管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但刚刚毕业的李老师的一颗心不必须要和故乡的老母亲经常沟通。而沟通的最佳方式再也没有比电话更方便的了。
可是当年的李老师却因为经济原因买不起一部手提电话,那个时候的手机还很贵,不像现在百十多元就能买到。那时候,学校里是有座机电话的,可也是因为经费的问题总被一把锁头锁着,钥匙就拴在校长的裤带上。李老师永远忘不了她和校长求情想打一个长途的那个场景,她想了一大堆理由,校长却说,咱们学校的这个电话就数你打长途最多,我总是照顾你,大家有反映你知道不知道。打完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呀。李老师从校长的脸色上看到了自己的卑微,她的心灵也受到了刺激。其实就在学校门口就有一个电话小屋,花几块钱就可以打长途了。可是那不得花钱吗?
当然,这一切都成为历史了,李老师的家里早已安上了电话,她的手机也换了两个了。但是历史上那隐隐的伤痛她是不能遗忘的,那天填家长情况表格时,佟光的家里有那么多的电话,一下子就把李老师深藏在心底的疮疤揭开了,在那一个瞬间,她又想到了当年的许多往事,哦,当年的李老师就像冬天的一棵小树渴望春天一样渴望着自己有一部电话,想什么时候和母亲通话,拿起电话咱就打,愿意打多长时间就打多少时间,不用去看校长的脸色了。可是那时候她刚刚毕业不久,读书时的助学贷款还没有还完。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刚刚到了五位数的存折已经全部提出去,参加学校的集资建房了。
本来是在需要雪中送炭的日子里,李老师却偏偏赶上了雪上加霜。她的日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是刚刚和李老师结婚两年的男朋友,正在往市里的信访办调动工作,虽然经过了一番又一番的笔试面试,可还是花了一笔人情费,那点钱放在别人家里不算什么,可是对李老师来说,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为了丈夫的前程,李老师还是咬着牙顺从了丈夫;二是他们亲爱的小孩子的爷爷,本来身体好好的,却在那年的冬天突然得了个不死不活整天捧着药罐子的肾炎。小孩儿的爷爷退休快五年了,厂子重组兼并,工资只发百分之六十,药费虽然有医保,但毕竟还得个人承担一大笔呀。第三花大钱的地方,就是在她的宝贝儿子大龙身上了。(这个名字是爷爷给起的,什么破名字,李老师一直耿耿于怀,管他叫宇飞。但是也办法,爷爷见面就大龙大龙地叫,孙子还真答应。)现在的好幼儿园托管费高得都快赶上一个人的工资了,李老师对丈夫说,咱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呀,从小要给小宇飞(就是那个大龙)最好的基础教育。于是他们俩口子,就骑着自行车满城去找幼儿园,果然找到一个双语的幼儿园,师资力量,园内环境,教学设施都是一流的。可是一问费用,两口子傻眼了,对李老师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没办法呀,还是把小宇飞送到一个大众化的普通幼儿园吧,谁叫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钱呢!李老师仰天长叹。
就在方玲向李老师报告汪霞让佟光打小抄收了人家的钱的第二天,班主任李老师在全班的大会上狠狠地把佟光批评了一通。
李老师是从反对考试作弊的话题开始切入的,说着说着猛然一转,就把矛盾对准了佟光,李老师批评人时,也是很讲艺术技巧的,有着一套特生动而且形象的语言。比如她并不点出佟光的名字,而是引经据典地说了一大堆莎士比亚、高尔基等名人的名言。
“金钱呀,你可以让黑的变成白的,你可以让丑的变成美的,你是世界上的一切万恶之源!”这是莎翁的名言呀。著名作家三毛说,“世上的喜剧不需要金钱就能产生,世上的悲剧大半和金钱脱不了关系。”著名作家列夫托尔斯泰说,“财产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财产的分配与保卫占据了整个世界。”
李老师的记性真好,像话剧演员一样声情并茂地朗诵完了一大串经典的名句后,李老师才理论联系实践地从远到近由此及彼又表及里地说到,我们的校园应该是一片净土呀,净土大家懂不懂,就是神圣而不能沾染了金钱。就在咱们的班级竟有人也站满了铜臭的味道,铜臭大家懂不懂?在这里,铜臭是一个代词,也是一个形容词,铜臭就是被钱迷了心窍。
李老师对铜臭口诛笔伐慷慨激昂句句话掷地有声。“铜臭”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佟光,遗憾的是,如今的中小学生已经不像李老师那代四十左右岁的人,只要老师一使劲,大家就会蜂拥而上,对老师所指的“坏人坏事”群起而攻之。现在的学生都特有主见,你姑枉言之,我姑枉听之,你在讲台上激情燃烧,我照样低头写我的作业。这时候的汪霞和大家一样,笑嘻嘻地坐在那里,好像李老师不是在说他们自己,而是在讲语文课里的一篇很有分量的鲁迅的杂文《“友邦惊诧”论》似的。
而佟光就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家里是有些钱,那是我老爹起早贪晚挣的呀,咱也没有在班里“显白”什么呀,咱怕你们城里人瞧不起咱,问一道考试题,给你十元八元还少吗?干嘛对咱冷嘲热讽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呀。
然而,佟光心里的这个些潜台词,始终没有对谁说。不过会开完了,班里的同学对他还是坚持一如既往的政策,总会弄出个什么理由让佟光出点“血”请请客,汪霞对佟光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转变,考试时,你佟光不答应给点钱,她决不肯白白地把自己的那段“玉藕”抬高三寸。
不知是汪霞占了佟光的便宜,还是佟光占了汪霞的便宜,活该,谁叫你佟光学习不好了呢。这是佟光的同桌付洋洋的话,我曾经很严肃地说过付洋洋,咱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不帮助就算了,干嘛说这些风凉话,对人一定要宽容呀!付洋洋说朝着做了个鬼脸,我这不是开玩笑吧,你别什么都当真。
令人不解的是汪霞,她还经常在背地里嘲笑佟光,她经常当着方玲的面,用一种夸张了的口气说,你看我这段时间,又买巧克力,又吃烤肉串,就是因为班里给我派了个“后勤部长”呀。方玲此时,就采取了沉默的态度,低着头看书,边看嘴里还不停地很小声地嘟哝着,好像是要把看到的东西都吃进了肚子里,正在细细咀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