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夭夭愣在原地看他,记忆中顾锦枫永远是一副安然和绚的嘴脸,笑容淡然优雅,眼神亦如涓涓流水,何其干净透明的男子。
这一刻却同她冷目相对,只因为她不能喜欢他。
是不能喜欢,她的一颗心早就残缺不全,自行掌控尚且不能。
“真生气了吗?是不是后悔救了我,现在巴不得我当时被人杀了算了……”
顾锦枫蓦然打断她的话,语意直接而铿锵:“如果再有一次,我还会拿生命救你。只要我活着,便心甘情愿用生命保你周全!”面上恢复如初的冰冷神色:“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风夭夭安静退出,反手替他关好门。一屋暖香被门板阻断,心神竟然如此恍惚。就连有人叫她都没有听到,直到来人按上她的肩膀,猛然回头,新月笑嫣如花,明晃晃地撞进眼瞳。
“风姑娘,我就看着像你,原来真的是你。”一把抱住她,无比热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好高兴。你去哪儿了?在东管城我被殿下带着离开,没能过去找你,还担心你是否会遭遇不测,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风夭夭微微眯起眸子,鼻息处飘散过一股气息,让她索然一震。倏然来了精神头,眸光一转,悠悠笑起来:“你也来这里了。我一直很好,从东管城出来之后就去了其他地方行医。是和三皇子一起过来的?”
“嗯,我们来参加这里的美人斟。”
风夭夭嘴角微微扬起,一双晶眸盯紧新月含蓄一笑:“那太好了,我正当要去拜见一下三皇子。可否去跟三皇子说一下,看他何时方便。”
新月犹豫一下,商量:“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安排时间让你同他见面。今日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会儿殿下身体疲惫。”
“这样也好,谢谢你了新月。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住处了。”
青脆城已十分拥挤热闹,街上来往人流纷乱如织。看样子都是远道而来的看客,其中不乏达官显贵的影子。
风夭夭一路穿梭进人群,头脑中却一片静谧。青丽脸颊渡上一层浅浅光晕,摭不住缜密繁琐的心思。
纤手伸进衣袖,掏出一个翠绿色香囊,稍一翻转,白色粉沫从中飞散,瞬息散进空气中,好一股暗然悱恻的香气。整条街上的过往人群却无人能够察觉。
“阿三回来了么?”风夭夭一进门,即问。
“回,风姑娘,公子还没有回来。而且也没人捎口信回来。”
“那沈公子呢?”
“刚才在院中抚了琴,这会儿上楼去找阿四玩了。”
风夭夭直接去往楼上,阿四的房中燃着灯火,里外没有响动,听声十分安静。推门进入,桌上灯盏遇风摇曳。室中只有沈慕清和阿四两人,妇人早已打点一切去睡了。
“阿四睡着了吗?”风夭夭轻步靠过去,垂首问他。
沈慕清静身坐在摇篮边,闻声望过去,淡淡道:“睡了。”
风夭夭轻轻摩挲阿四的脸颊,漫不经心:“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休息吗?”
“夭夭,我有法子让阿四迅速长大,并且能够与你正常对话。我想……他该有话对你说,这是也他重生遇你的目地。”沈慕清若有所思看她,语声轻恬。
风夭夭动作的手指一顿,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一路行至花厅,侍从奉上茶水退下。若大的厅中只余两人,风夭夭侧首打量沈慕清不语,这一次他再回来直觉哪里不同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问:“你的身体怎样了?我再给你把把脉。”
沈慕清淡然推却,清俊的脸上却是含着笑意:“不用担心,我的病没有大碍,这次回四平国吃了些补药,身体但不像之前那样羸弱了。”
他的话她如何会信,风夭夭自认自己不是庸医。沈慕清的病莫要说几副补药无济于事,就算神丹妙药也医不好。
既然他有意敷衍,她也不问,言归正传:“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阿四长大?这样违反自然规律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无益?”
沈慕清默然深思须臾,摇头轻笑:“我会弹一种奇妙的曲子,阿四听到之后自会心生感知,迅速感应外界事物同你心灵相通。”他转世为人,又由她亲手接生,实则就是因她而生。“至于是否有害你不用担心,他本就是异于常人的,凡人自是没得比。将奶娘辞退了吧,给我六天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可不管不问,六天之后阿四定然以一个全新的面孔同你相见。”
“那六天之后呢?”风夭夭轻磕茶盖,刹时思绪万千。沈慕清一番话说得她心中没底,越发觉得眼前男子像根浮萍,这一次出现定然呆不长久,不知何时就会飘散离去。
沈慕清已经立起身,缓步踱到厅门前,冰蓝的月光渡上去,隐隐透明起来。
风夭夭眯着眸子打量他,第一次觉得他美好得这样不真实。
男子静立良久,淡淡的语声传过来:“六天后你心中的结会打开,之前茫然不解的事情也会了然于心。”转过身,唇角微微扬起:“夭夭,如此,你便不会这样辛苦。”
他说,夭夭,如此,你便不会这样辛苦。再过很多年,风夭夭还记得沈慕清浸润在皎洁的月光中说的这句话,字句沉缓,神色清雅,就像一株圣洁绽放的百合。沈慕清一颦一笑渗进瞳孔漫进四肢百骇,这一刻同皇家雪场花白日白下的那次景象徐徐重合。风夭夭陡然觉得,这个男子竟是如此熟悉入骨。她早该认得他,而且相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