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清眸子眯紧，若有所思。
随着众人的哗然之态，顾锦枫吟风弄月的叹出：“笑笑……”心中抽疼起来，她果然再不是他的。
风夭夭垂眸，望向台下席宴。嘴角轻勾，风情万般的一笑隐在浓如蝶翼的睫毛下，未到眼底。
少正商握住杯盏的手一颤，倾洒出一两滴来。
他想起当时大败君国的一幕，那一刻离现在实则算起并没有多长，前后不达一年的时间。可是他的心百转千回面，没有人看到当他踏进君室皇宫时心中怀揣的那份强烈的企及。这个女人就在她的面前迈动舞步，他的心却像被一寸寸割裂开来，她不是她，不是他寻了几生几世自己都当快记不得的女子。而他又明知那不是她，他只是盼着她来，却又不知她会从何而来。风笑痴傻的几个月，他日日暗中探测，他少正商不是酒囊饭袋，这个风笑再如何神似，又怎会是她？
梦中的影子浮至心田，某些东西早在他的心里苍海桑田，这一刻却越发清明起来。
台下呼声再次高涨，纵使顾锦枫之前已经表态，显然是不喜风夭夭人前现舞的。但这一刻风夭夭本人立在华台之上了，这一发的气势再度磅礴不可挡。
风夭夭盈盈笑起来，神色一派淡然懒散，台下风靡的热情在她看来，不过一场水月镜花的风情，抬袖便可悠然拂去。
“今夜这舞不用大家要求，风笑也会跳的。疯癫痴傻了太久，这一刻毕方觉出倦了，就让我们把酒欢歌，之后方可随意笑傲江湖，岂不快哉？”
苏婉手掌布了一层汗，越发搞不懂她这是发得哪门子疯，卖得什么药了。只是这一股子颠倒众生的风韵，任人生起岌岌可危之感。
沈慕清嘴角噙笑，拿起手边空盏添置满，轻微一推，破空向风夭夭滑移而去。眨眼间被她欣然握在掌中，手指在灯光下透明了起来。冲着沈慕清微微一笑，昂首饮尽。酒是她的命根子，这一刻沾了酒性，整个人都飒爽风情起来。
这些影象一刹间在谁的心里清析了，接着又悄然隐去。
风夭夭将空杯推回，稳稳落回桌案。衫袖一撩，启声道：“谢谢二皇子，小女子甚识酒色，每每饮得佳酒都会欢畅异常。现在就为众人跳一支《九天玄舞》，只是这里没有君国专门的乐师，奏乐便只能凑合了。”
顾锦枫惊怔地看向一旁的少正商，不假思索的想起他一直追寻的梦中人。男子微微低了头，唇色淡得没了色泽。
沈慕清已经立起身，望向高台上翩然而立的女子。轻轻道：“就让在下为风姑娘伴奏一曲吧。”说话间侍从抱着琴过来，在琴案上摆正。男子缓步踱过，在案前坐好，修指抚过琴弦，指尖走出一缕琴音。蓦然抬眸，淡淡道：“风姑娘开始吧。”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缱绻的曲谱，直跳进人们的心中。《九天玄舞》听闻是一支沾了魔幻色彩的舞步，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能随意练成。历年来几国也只出过一个风笑，按照一本天书的法子练得了此舞，因此成为几国炙手可热的人物。伴奏的曲子，平常人又怎能听过。
风夭夭委实没想到沈慕清的琴艺竟然如此精湛，裙衫翩然四起，舞步缠足，轻轻移动起来。踩在音韵上的每一步她都太过熟悉，曾经在清庭山深居的时候便日日同这支舞为伍，生活了几万年的地方，不闷是假的，便不得跳跳舞来打发闲暇时光。风夭夭心中想着昔日过往的生活，多少是有些漫不经心的，但是就算如此，这些太过熟捻的东西仍旧被她演绎得如火纯清。
两侧芙蓉花样屏风挡出的阴影里，昏黄烛光映着一副洁白如翼的衫袖，轻轻撕扯过玄台上刻意装缀的琉璃华彩，绽出一张绝色典雅的静谧花颜，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额间一只精致彩蝶，翩翩然的就要飞起。台下观众呆愣许久，玄台之上一派风雅景象，衬着繁华三千不过凡尘风月。
春花馥郁，夏木萋萋，几度枯荣，又怎比这高台上女子捻花一笑？
少正商微微抬眼，烛灯下，花影中，女子灵动安静的模样宛如倦鸟长鸣归栖。一双眼眸蓦然注入泓冷泉，深邃无边。
乐声嘎然止息，众人陡然一惊，即时从一场似梦的幻境中回过神。高台一侧抚琴的白衣男子身姿半俯，吐出一口鲜血来。沈慕清一天精力已然达到极至，能撑到此刻，也算破天荒了。侍从慌然的跑上来，抚住主子不断下坠的身形，对着旁人解劝：“对不起，我们二皇子身体不佳，一天劳累也算极至了。”
两个侍从迅速将昏迷过去的沈慕清匆匆抬回寝房休息，高台之上女子舞步停歇，那尤是惊滟的风情还未褪去，就像周身渡着一层淡冷的银色光晕。一双眼望向沈慕清时射出智慧的光茫，一个医者的心再度复苏了。
不理会宴会厅内骤起的惋惜声响，闪身就要飞下高台。
身侧一缕清风拂过，手腕被人紧紧扣住。转首看去，烛光下少正商一张脸典雅庄重，眉头轻蹙，不见半丝情绪。抬手擦过她眼侧，低声道：“这样绝妙的舞技哪有跳到一半就散场的道理。”她看着他不说话，他修长手指还抚在她的眉骨，半晌，微微皱眉：“怎么？莫不是一个沈慕清便让你动容了，就是这舞也不打算跳下去，拔了众人美意？”
风夭夭微微抬眼，漆黑的眸子里含了悠悠笑意，身子前行一步，进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微微踮起脚，唇几乎是贴着他耳畔：“少正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么好心，为众人着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