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身姿一弯,转身唤去一院的侍从。
自打将军府的书房被一场大火燃为灰烬之后,风仪园就成了少正商的临时书房,平日一切同书房相关的事宜都是在自已的园中进行。由于是冬季,便也未曾张罗着要重新修建书房的事。实则将军府并不缺房舍,光空置的院子就好几所,任意一个收拾出来都可当书房用,偏偏少正商没吩咐,下人们便揣测这是没有将军中意的。书房的事也就一直搁置,就连盘查起火的事宜也无人提起。毕竟夫人为了将军险些在那起大火里丧命,想来将军并不愿再提及那些令人惶恐不安的事。
少正商昔日在书房的时候就不喜欢有人打扰,老管家深知他的喜好。所以,只当他一声令下,所有下人从不作片刻耽搁的在风仪园内消失。
房门倏然关紧,室中散着袅袅茶香,之前下人备好的,间隔性换一次,一直都是适宜的温度。
少正商直直来到桌案后,盯着桌案看了半晌再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良久之后,修指弯起轻叩桌面,发出声声响动。微眯的眸子神色深邃莫测,薄唇抿紧成凌厉的线状,能看出是在深度思萦。
派去东管城的线人今日便会回来,其实不用他们上报对那边的事也已听闻几分。那果然不是个一般的丫头,呵,《九天玄舞》?高绝的医术?她到底还掩饰着多少灼人眼瞳的光华不被世人所见?神思流转间,毕方想起上次追赶偷酒女子中途从高空坠落一事。他的心脏是被法力紧紧封闭住的,机体完全不会反应出人类会有的性状。就连心脏的跳动都无人能够感知,所以,他的体温素来都是冰冷灼骨。这也是二十几年从不看大夫的原由,一但有大夫接触到他的身体,就会发现其中瑕疵。这对于现在的他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今日今时的魔界天尊,已然再没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是,那一次晕迷不醒花展替他把了脉,如此高深的大夫,却未发现一点异样。其中有人帮了他,而且那人,必然是个比花展更为高绝的世外高人。
一个偷酒的神秘少女,扯破的衣料之上都沾了淡薄的药香,事实上也确实是个医术超群的人。这人如今想来,便再不是个迷团。
手掌坦开时,不知何时已将当夜扯破的衣料攥进掌中,素白无色的料子,放到鼻息处当时的味道已散得殆尽。少正商却似感受到了女子浓重的气息,他攥着她的手同她一起下沉,晕厥将他一点点拉进黑暗,倏然滑过的冷风中,他却清析嗅到她独有的馨香之气。手掌一再再收紧,指尖渗进血脉,透出巨大叵测的隐忍,就连一张俊颜刹时间也已惨白一片。
他要步步为营,万事都要加倍小心,一但脱离他预计的轨道分毫,两万五千年的追寻等待啊,就要转眼化作一场云烟。
夜幕时分,门板被人敲响。室中没有撑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窗外一点明亮灯火的余辉影射进来,形成一圈圈的光晕涟漪。
少正商一手撑头,听到响动后蓦然抬眸,眸子淡绝地眯成一道线,冷冷道:“进来。”
两个线人恭敬踱进,立在室中央一拜:“将军,东管城的事属下们已经查实清楚了。”
少正商站起身,在两人面前站定:“说来听听。”
“跟世面上传得大体相同,二夫人跟随正平国二皇子居住在东管城的客栈里,听店中人的意思年前是不打算离开了。盛景国的三皇子听说二夫人医术超群便去客栈请二夫人为张府的老太太瞧病,几日过去现在病情明显好转。今日我们在客栈前看到许多前来看病的客人,顶着大雪站在客栈前等候,可是,没见夫人出来。这会儿三皇子并不在东管城,已经回盛景国多日了。”
少正商默了一会儿,再启音,语声有丝干涩:“现在她过得怎样?”
其中一人再度恭敬地娓娓道来:“二夫人是个性子洒脱的人,通过这几日观察十分不拘小节,平日同二皇子的关系亲近,二皇子对二夫人也是极为照顾。听店中人说他特意为二夫人寻了一些好酒,因为二夫人酒量……实在不堪一提,便通通搬进客栈中备着。二夫人平日除了给张府的老太太看病,闲时会去逛一逛,大体上都会因为沾了酒气在房中小睡。而且,二夫人如今改了名讳。”
少正商轻音“哦”了一嗓,挑眉淡淡笑起来:“连名字都改了?叫什么?”
线人如实答:“二夫人改名‘夭夭’。”
少正商怔了一怔,之前如涓涓流水的拂风笑意此刻就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眸子眯得更甚,缓了须臾,那表情转为欲笑不笑神色。身姿一转,背对着两人彻底笑起来。这笑声来得何其突兀,竟让两人也跟着一愣。何时见将军这样大剌剌的表露情绪,不曾有失风范的震怒过,亦不曾放声爽朗的大笑过。这一刻却仿似听到一点欢愉的东西。
线人无措地面面相觑一眼,拭探性唤:“将军……”
少正商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再去东管城好好盯着,由其要保护好她的安危。将楚少的一切行动如实向我报告。”相比楚少而言,沈慕清便令他安心得多了。
“是,将军。”
两人双双退下,少正商敛了敛锦衫,去厅中同苏婉一起用餐。
花厅内灯火盎然,百步之内便一眼望见盈盈闪烁跳动的光火。有侍从出来眺望,一见少正商月白的身姿出现在视线之内,兴奋地返回厅中。
“夫人,将军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