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上,我和清明儿提着煤油灯去成秀阿咪家的洋姜地里逮叫咕咕(学名蛐蛐儿),把成秀阿咪的洋姜踩倒了一片。成秀阿咪是个翻脸不认人的泼辣货,扯起嗓子乱骂。我妈听到了,非常生气,说:我这是女娃子家,不兴这么乱骂的,你不要脸,我妹崽儿还要脸呢。成秀阿咪骂得更凶了。这下把我妈惹毛了,我妈厉喝一声:妹崽,给我把板凳抽出来!我闻声立马抽了根板凳出去给我妈摆好,我妈就坐在板凳上跷起二郎腿跟成秀阿咪声嘶力竭地对骂。嘴巴骂干了,她就喊:妹崽,给我端盅水来,我喝口水再骂!我应声而去,迅速端来一盅水递给我妈,我妈饱喝一阵,继续骂。两个女人你来我往骂了大半夜,最后以成秀阿咪失声而结束战斗!我妈完胜,进家门之前还不忘昭告钟家大院子:欺负我妹崽,莫把脑壳想扁了!
第二天,我听我阿婆在抱怨我妈,说我妈犯不着为这么个破事跟伍成秀闹翻。伍成秀是个啥人啊?经常吊起嘴巴乱说的,到时候满院子一传,还说你妹崽不对,说你这个娘护崽。我妈反驳道:我妹崽不过就是踩死了她几根洋姜,我赔她洋姜就是,犯得着出言语乱骂喃?就算我妹崽是错的,她一个小妹崽,比井水都干净,她伍成秀论辈分是阿咪,把个侄女骂得听不进耳朵,我要是不跟她对骂,她今后扯到藤藤就是瓜了,丁点事都要扭到骂,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晓得伍成秀的德性吗?就是个欺软怕恶的货色!
我阿婆声音比先前低了很多,说:我是讲你屋头男人没在家,你把人得罪了,今后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栽花莫栽刺噻。
我妈说:得罪就得罪,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请不动东家我请西家嘛,她不惹我,我也不会惹她,她要是惹到我,我就不会跟她讲客气,再说了,她伤我妹崽,我是不得饶她的。
自打我妈和成秀阿咪骂了架,我就不到她家玩了,她家四妹崽跟我年龄相仿,本来以前也在一起玩的,两个大人骂架之后也不在一起玩了。成秀阿咪看到我不理她,讨好地喊住我,问:妹崽啊,啷个不来我家玩了呢?我目不斜视扬长而过。我妈看到四妹崽,也会问:长英(四妹崽叫长英)啊,你啷个不来我家耍玩了呢?四妹崽比我圆滑,马上说:倪阿咪啊,我想去玩噻,但我又怕我阿娘骂我。我妈接着说:一家人,上午骂架下午好,哪个还记仇啊,你来我家玩耍嘛。
过了几天,四妹崽就来我家玩了,顺便还给我和我弟一人带了一个油炸麦粑粑来,说是她三姐去看人户(相亲)打发的,她阿娘叫她给我和我弟一人拿一个来尝下味道。
又过了几天,我看到我妈和成秀阿咪又在隔墙说话了,再过段时间,我看到她们在一起摆龙门阵做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