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这些天储红兵过得焦头烂额,又累又乏的,一是因为小枫不给他个好脸,还有就是白烂漫又来捣乱。
白烂漫说她妈在家里催了,说年就到了,他们的婚事办没办?储红兵装傻卖呆:“婚事,什么婚事?”
白烂漫说:“你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了给我妈的许诺了?”
储红兵做恍然大悟状:“哦,是有这事来着,可那不就是说说吗,不是为了宽你妈心的吗?”
“是,宽我妈心,不假,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骗一个将死的人良心何在?”
“小白,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当初可是说好了的,我那是做好事,充当你的假男友,是被你拉去的,我可不是自愿去的啊。”
“可在我妈眼里,你就是我未婚夫了。”
“嗨,你这人……”储红兵急了。
眼见着在电话里唠叨不通,储红兵就趁去给小北画室送东西的机会,约了白烂漫在北四环的一家“星巴克”里谈判。
一见面,储红兵就开门见山:“我怎么能做你的未婚夫呢,我是有老婆的人,这事是行不通的。”
“你怎么这么不地道哇,噢,跟我妈说好好的,我妈都把我手放你手里了,你是答应我妈好好照顾我的呀,现在你又说这种话,太不男人了吧?”
“不是,小白!”红兵急了,“那不是演戏的吗?”
“什么叫演戏呀,你是在演戏,可我妈呢,她可当真了的呀,我妈也知道咱俩都睡在一起了,现在你又说是在骗她,那你还不是要她老命哇。你不愿意也行,那你就给我妈打电话,说你是骗她的,你是个骗子,你打你打,我给你拨号你打!”说着话,白烂漫就拿出了手机。
储红兵见状一把把她手机摁下,叫道,“小白,你别逼我好不好?”
“我没逼你呀,都是你自愿的,你都管我妈叫妈了,我不管,你反正都叫了。”白烂漫拿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储红兵忽然想起了什么:“小白,那什么,那钱,我转过年来一定奉还,外加利息,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谢谢你帮了我。”
“储总,你想多了,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
“那你要什么?”红兵紧问。
“要你!”白烂漫的眼光咄咄逼人。
“啊呀,小白呀,你饶了我吧,你就别逼我了,我真跟你结了婚那我不是犯罪么?”储红兵挠着头发。
白烂漫一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红兵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白烂漫忽地又是一笑,“储哥啊,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老婆是不是还怪你啊?”
储红兵没吱声,只是轻叹一口气,白烂漫说:“我没说错吧,她还在怪你,再说,她不也想同你离婚的么,你说她给你半年的时间。”
听到这里,红兵心里后悔莫及,干吗同白烂漫说这些事,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那会儿是真把她当成红颜知己了。想到这里,红兵心里不由激灵一下,“小白,你可别想歪了啊,我和我老婆是离不了婚的,我女儿都那么大了,再转过年来就要考大学了,你,你还是别在我身上做打算了啊。”
白烂漫心里涩涩的:“恐怕……恐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吧?”
“什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由得我由不得我?”
白烂漫又是“哧”地一笑,低下头不说话了。
此时,储小北正同几位同画室学习的同学在逛着玩,他们刚刚下课,几个平时玩得来的同学便相约着上街散心,小北走着走着,偶一扭头,突然,她看到了在“星巴克”里坐着的爸爸储红兵,在爸爸对面坐着的,便是上次来北京时在电梯口看到的那个叫“漫漫”的女人……
“储小北,发什么呆呢?”前面同学在喊她,小北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对前面的同学说,“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
小北倚在“星巴克”的墙上想着心事,慢慢地她想明白了,原来,电梯口晕倒那老太太并不是神经病,原来那老太太说的都是真话,原来那女人是爸爸在北京的“小三儿”……小北越想越气,抽出手机,连想都没想便拨打了储红兵的电话。
店里,储红兵同白烂漫仍在激烈地争论着,突然,手机响了,红兵一看是小北,便对白烂漫说声“我女儿电话”,然后便摁开了接听键。
“你干啥呢?”小北上来就问。
“啊,你下课了吧?”红兵避重就轻。
“我问你在哪儿呢?”
储红后听出小姑娘的声调有些不对,只以为她是上课累了,也没往深处想,遂接话道:“我正开车往你画室赶呢,快到了。”
“行,那我去楼下等你,还是你上来呀?”
“唔,还是我上去给你送吧,天挺冷的。”
挂了电话后,储红兵说:“小白呀,我得赶紧走了,我女儿下课了,你自己个回去吧,你说那事我办不了,真办不了。”然后便是起身,还没等迈步,一抬头,储红兵就傻了:“北……北呀。”
小北手揣在口袋里冷冷地横在桌子外侧。
刚开始白烂漫有些犯迷糊,很快她便记起了这个在电梯口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噢,这是女儿吧?来,坐,快坐。”
小北不坐,看一眼白烂漫,转身问储红兵:“谁呀?”
没待红兵回答,白烂漫便抢先说:“噢,我是你爸爸朋友,我姓白,你叫小北是吧,来,快坐。”
小白翻翻白眼,冲着储红兵:“问你呢!”
红兵忙给女儿赔笑,“不刚说了么,你白阿姨,爸爸的朋友。”
“噢,你们朋友哦。”小北在桌边走来走去,走得储红兵身上直冒冷汗,咋就让这丫头碰上了呢?这丫头若回去给她妈一说,我可真就要了老命了!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口凉水也塞牙呀!刚想到这里,只听小北又说:“老爸,你刚才不是说开着车么,说正开车上我画室来,你也没说在这喝咖啡呀,你们是朋友你怕什么呀?”
“北,我,我刚才真是在开车。”储红兵想申辩,但是他的伎俩被储小北轻易就识破了。小北说道:“老爸你可真是的,你骗小孩子呢,你这不刚放下电话吗?这位阿姨作证,他是不是刚放了电话?”说完便眼瞅着白烂漫,像是在等她这个证人说话,白烂漫哭不得笑不得,“呵呵”笑了两声作为回答。
小北又端起储红兵面前的咖啡杯,饶有兴趣地看起来,“你瞧你,咖啡都喝了半杯吧?坐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吧?”没待储红兵说话,小北又瞧瞧白烂漫,叫道,“白阿姨。”
白烂漫说:“啊?”
小北说,“你说我爸怕个啥呢?现在连我们孩子们都知道,吃个饭喝个茶的都不算什么了,大家都是朋友,不分男女,可我爸怕啥呢?怕我妈知道他跟女的喝咖啡,我妈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噢,对了,白阿姨,你是不是怕被人家当成‘小三儿’?”
白烂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啊”了声。
小北随即笑道:“不过,白阿姨,我看你长得也不像‘小三儿’啊,我爸怕什么,我就纳了闷儿了。”又作恍然大悟状,打量下白烂漫,又道,“噢,我知道了,‘小三儿’的名字也不写脸上,我知道了,我爸是怕人误会了,是不是呢,爸?”
储红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突然就有些气恼,拽过小北的胳膊就往外走,小北也红了脸,她挣扎着抽回自己的胳膊,一使劲把当爸的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没趴桌子上,“你怕什么,你不就是跟朋友喝个咖啡么,又没做不可告人的事情,你还值当撒谎!而且,撒谎的对象竟是自己的女儿。在我眼里,你可真不老爸!”说完这句话,便气冲冲朝外走。
储红兵傻眼了,同样傻眼的还有白烂漫,储红兵喊着小北的名字向外冲,只把一个目瞪口呆的白烂漫扔在原地……
储红兵冲出门去连喊小北的名字,小北却头也不回,往前直直走去。红兵跑过来,拽过小北的胳膊,“北,北,你听我说——”
小北扭回头来,冷冷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妈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小三儿’?”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懂呀?储红兵哭笑不得,又见自己的把柄已被女儿攥在了手里,一想,索性直说了吧。于是,储红兵便把他与白烂漫的一些枝枝蔓蔓说了出来,当然,他是有所保留的,他当然不承认她是“小三儿”,他只是说她以前是他的房客,叫白烂漫,前段时间她妈来了,她就临时借用他当了她的男友,因为她妈得了癌症快死了……
小北一听急了:“啊,你答应她了?”
储红兵小声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你爸啊,天生一个热心肠,唉,我想太简单了,只想不就演演戏吗,一时性起就答应了,结果……”
“结果怎么着?”小北盯着他。
“结果那老太太要我跟她女儿赶紧成亲。”储红兵看着女儿的脸色小声道。
小北“啊”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往回返,红兵又急忙拽住她,“你干吗去啊?”
小北恨恨说道:“我找那女人去!她叫你跟她成亲 ,她敢!”
“找她没用啊,不是她要成亲,是她妈,她妈在老家呢。”储红兵拉住女儿的手说,“其实,刚才我们就是商量对策来着,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解释起来麻烦。”
小北转过身来,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真的,你爸正正派派一个人,怎么能做对不起你妈的事呢?再说,爸跟妈的感情有多深呢,爸和妈从小就在一个街面上住着,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了说得合情合理,红兵索性都不要脸皮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心里就有那种朦胧的意思了。”
“真的假的?”小北不相信,“那我回去问问我妈去。”
“别呀,你问你妈这个问题,她该不好意思了。”
小北点头:“也是啊,我妈脸皮特簿。那该咋办呢,该咋对付她妈呢?”
红兵嘱咐:“回去别把这事告你妈啊,她正安心写传记,挺累的,别给她添堵啊。”
小北点头,说知道,在坐进红兵车里的那一刹那,小北突然又说道:“老爸,不兴说假话啊。”
红兵心里一忽悠,但还是貌似镇定地说道:“不兴,不兴,爸知道。”
小北回来过星期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小北叽叽叽喳喳地说着过年的话题,说他们画室只放两天假,三十和初一,初二就开始上课,说她在这边有爸爸妈妈陪着,可有些同学因为家远就没法回去,只好一个人在这里过,挺可怜的。说到这里,储红兵忽然接话道:“北啊,那几年你爸就是这么可怜着过来的,今年好了,我们一家终于在北京过个团圆年了。”
小枫没接腔,依旧绷着脸吃饭,但心里也是挺酸的,想想这些年,储红兵也确实是不易的,出来四年,从未回过老家过个春节,都是一个人在北京过,而自己则带着小北在江城陪老人过。而今年,若不是因为小北需要来北京画画,她还是来不了北京,一家还是团聚不了,可今年的团聚,因为一个白烂漫却分明又多了一层尴尬。
小北见小枫绷着脸,觉得妈妈有些不近人情,便转身同储红兵套近乎:“爸,以后咱们一家年年在一起过,再也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是吧,妈?”
小枫正往嘴里送土豆丝,听了女儿这话,只是牵动了下嘴角,还是没出声。
小北不高兴了,冲着妈妈嚷:“你怎么啦?妈,不理这个又不理那个的,谁惹你了?”
红兵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小声道:“你妈呀,都要写傻了,没见她在想事么,她是在构思呢。”
“可……也不兴不理人啊。”小北仍然在叫。
红兵扯扯她,扮个鬼脸,“吃饭,别扰乱你妈的思路啊。”
这些天小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能给她赚取银子的传记,因为前期早已做足了功课,所以真正潜下心来写得还算快,一天差不多能写六七千字,算上在家早写的,倒有小七万了,这样算起来就有了总字数的三分之一了。小枫想,照这个速度,春节后不久就可以完稿了。
这些天,储红兵在她面前很小心,他总是在讨好她,在巴结她,有时候,看着他那样,小枫心里是有点可怜他的,可一想到他的背叛,她心里还在打着哆嗦,只是哆嗦的程序似乎是越来越小了,小枫有时也觉好笑,时间果真是最好的医生,咬牙切齿的恨已经小了许多。
小枫又想起了赵西迪,他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想起那天祺佳对她的破口大骂,小枫至今想来还觉气愤难平。那祺佳可真能吃醋呀,这还没当老婆呢就这么吃醋,这要真成了赵西迪老婆,还不得把醋坛子搬家里去。
海州。
太阳很好,赵西迪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正拿着一本画册看,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这么安逸过了。
祺佳搬走以后,他担心过,他怕祺佳妈,来闹,但出乎意料的是,很平静,一切都很平静,赵西迪不安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同时,心里面又升腾起了另一种隐隐的希望,那希望便是丁小枫,当然,这个希望现在谁也不知道,小枫当然不知道,自己也是刚刚才弄明白的,是的,他要等着小枫,半年。小枫说过,半年后,她便同她老公办手续,那么,他等她……心里有个愿望,这很好,尽管这个愿望谁也不知道。
赵西迪正在憧憬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是个陌生号码,赵西迪疑惑地接起,对方是个粗嗓门的男声,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喂,你赵西迪吗?”
赵西迪说是,那男声又说道:“你赶紧来海州医院。”
赵西迪不解:“什么,我来海州医院,什么事?”
“赵西迪你装什么糊涂!祺佳要做流产呢。”
打电话的是鲁建刚,“天使”怀孕了,竟要把孩子生下来,最后好说歹说才算是同意流产,却有个条件,就是要鲁建刚在市区给她买套房子,她不要大的,有两居就行,没办法,鲁建刚只好同意了。
就这样,在妇产科门诊,鲁建刚遇上了祺佳。当时,祺佳正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上候诊,看起来郁郁寡欢的。鲁建刚看到她,不免心生涟漪,便把“天使”撇下,快步过来同祺佳说话:“祺佳,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