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猜,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见他一进屋,如柔就兴奋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嘛。”
小硕冥思苦想了好一阵,说:“我猜不出。”
“笨蛋!”她一杵他的额头,兴奋地说,“我的《中国革命史》和《教育学》都过关了。”
“是嘛,你真棒!”他高兴地想抱她,忽想到她有孕在身,忙说:“那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呀。每天晚上你都逼着我考你。”
她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说:“这里面也有我们宝贝儿的一份功劳。那天考试,有一道题难住了我,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于是,我便抚摸着我们的宝贝儿,问,‘宝贝儿,快帮妈想想,快帮妈想想。’结果,真想出来了!”说着,她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腹部,低下头柔柔地说,“宝贝儿,谢谢你。”
“如柔,十月份的考试你不能考了!”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她愣了,忙问:“为什么?”
“那时,我们的小宝贝儿就要出世了。”
她笑了,说:“老公,我早算过了。等我考完试后的一个星期,我们的小宝贝儿才会出世呢。”
“可那时你挺着大肚子,怎么进考场?”
“怎么进考场?知道吗?那是我的骄傲!”她的脸上洋溢的满是母爱。
他不再坚持,只是说:“你先报上吧,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她定睛地看着他,突然抚摸着他的脸说:“老公,你看你的脸都没有洗干净,这还有煤渣呢!”
他走到镜子前一看,鼻翼两边真的没洗干净。他开始用手擦。
“这几天拉煤,好卖吗?”
“还算可以。”
“真苦了你了。”
“看你说到哪去了,这是我的义务嘛。何况你也没闲着,带我们的宝贝儿呢嘛。”
她幸福地一笑,向外走去,忽又站住,回过头来说:“对了,老公,有时间问问你奶和二婶,他们要是拉煤就给他们拉来,别挣他们的钱。”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
“是嘛。”她高兴地看着他。
“二婶没有吱声,不知道拉不拉,我奶说拉一吨。”
春夏之交,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茂盛极了,小枣般大小的青柿子也压低了枝。地上,是满院的影子,还有几片早衰的叶子。
桂兰说:“如柔,你爸和了点儿豆馅,呆会儿我和点儿面,明天你把它蒸出来。”
如柔一听,脸红了,她对丈夫偷偷地伸了伸舌头,对婆婆说:“妈,我没蒸过馒头,放多少碱,我都不知道。”
“那就等我们赶集回来,我再蒸吧。”
如柔一想,自己已经做了媳妇儿,有些事情应该学着做了,便说:“妈,呆会儿你和好面,告诉我该放多少碱,明天我学着做吧。”
早上,如柔掀开炕被,看了看昨晚那放在炕头的面盆,“哇!发这么高了。”于是,赶紧搬来面板,端来豆馅……把那准备好的碱放了点儿水,倒进了面盆里,揉起了面。谁知那发得高高的一盆面一下子都塌了下去,成了一块稀面,且粘得满手都是。她一时不知所措。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用面搓拉搓拉手上粘着的面,跑了出去。
正戴着眼镜不知在缝什么的秀琴一听,忙摘下眼镜,跟了过来。一看,笑着说:“没事儿,就是忒稀了,和上点儿面就好了。”
如柔脸红了,忙解释说:“我在家从没做过饭,蒸米饭都是到这儿学的,而且不是硬就是特别软。”
老人慈爱地一笑,说:“当闺女的都这样儿,你大姑在家也没做过,也是到婆家以后学的。”
她和着面,诧异地问:“奶,就和上点儿面就行?”
“和上了,再放点儿起子,然后让面醒会儿,再蒸。”
“哦。”她应了一声,见老人还在那站着,忙说:“奶,你坐炕上呀。”说完,又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串香蕉,“奶,你吃。”
“家有,我不吃。”老人推辞。
“奶,你这又不是到别人家了,你就吃吧。”见老人接了过去,又洗了把手,继续和面。
老人掰了一个,坐在炕上,剥开来吃,说:“你说你妈那回,耍拉的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她还那么耍拉我。再说,你也在旁边着,你说,我说别的了?就说让她把话分析分析,她就那么耍拉别人,她也不想想,那是因为她闺女。”
“奶,你也别生气了。我婆婆那人,真不会说话儿。有时气得我也——唉,她就那脾气嗨。不过,她心眼子不坏。”
“她心眼子是不坏,但那脾气还不要哪命!那天晚上,要是照以前,我又跟她打起来了。”老人咬了一口香蕉,“要是我跟她打起来,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人笑话我,都得寒碜她。再说,我心猜她也娶儿子媳妇儿了,行好了。谁知,还是那样儿。”
“奶,你快别生气了。”
“我惦着不生气,中啊?那天把我气得怎么也睡不着觉,从小卖部呆了半宿,到家,还是睡不着!想想对他们的那颗心,我哭了半宿,还不敢跟你爷说,怕他也跟着生气。”老人说着,那布满褶皱的脸上不觉滚下了两滴老泪。
她也不由得一阵伤感。
“你妈她生哪份气呀。她嗔着我没给她看孩子。如柔你说,那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就你爸成家了,我还得养活你大姑、你二叔,你二叔比小硕才大三岁。我那时天天织茓子,晚上点上煤油灯也织,我哪有空儿看哪。再说,我没看着他们,我从哪不补偿他们呀?小茵上中专,我心想孩子出去上学了,当奶的给她买辆新车子,怕你二婶知道,我就给你爸了360块钱,让你爸给小茵买来。这事儿,我连你大姑都没告诉。小茵前年上班去,上天津,我心想孩子出门儿挣钱去也挺不容易,给了她一百块钱。你们订亲我掏一百,结婚我掏二百,你说我这个当奶的还应该咋当!哪给过我呀!我不就你爷这么俩劳保钱嘛。赶你二叔的孩子,我不看中吗?我现在啥事儿也没有了,人家都忙忙的,我不给人家看孩子就中?你妈她还嗔着她结婚啥也没给她,你说那时候咱们都有啥?也嗔着啥都给你二叔置办上了,说我一碗水端不平。你说你二叔他们比你们才早结几年呀,不给人家置办上,人家媳妇儿来?再说,装修房子、买家具的钱多半是你二叔挣来的,指着我,给他攒几个钱了哇。那家电,都是媳妇儿妈家赔的,你妈就以为全是我给他们置办的。到现在,你妈还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呢!啥是不上我们家去,从我们家也养活着猪,一天跑三趟,碰见我,不来说话的,我不像把猪给她轰出去呀!”
“奶,可别这么办。过几天我妈还不和你说话?”
“唉,和你告诉这干啥!”说着,老人走上前去,一按面,“中了,醒醒儿,呆会儿再蒸。”
见婆婆她们赶集回来了,如柔放着桌子说:“妈,昨晚上你和的面,我放炕头上了,早起一看,发得老高,结果我一揉面,那面也不知道怎么特别稀。”
“唉,你放炕头上了嗨,还盖着炕被着吧,现在不用盖炕被了。”桂兰洗着手说。
“我就叫我奶跟着蒸的,也不知道蒸得怎么样。”说着,她掀开锅盖,哇,那些馒头大大的、白白的,虚腾着,冒着热气。她拣了出来,又把菜端了上去,说:“妈,你们先吃吧,我给我奶送俩儿去,她说她也挺爱吃豆馒头。”说着,拣了两个放在碗里,走了。
“她还是更惦着她,真不知道人家对她有啥好。”小茵不满地说,“人家根本就瞧不起她,她还总上人家跟前巴结。”
“吃里扒外的啥儿。哼,不吃了!”桂兰把那咬了几口的馒头扔进了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