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一颤,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两个丫头指点着慌忙走了。
她剧烈的发抖,面颊迅速泪湿,顺着惨白的唇蜿蜒滴落。刚刚平稳的心又掀起滔天狂澜。
下人们的传言不假,很快,她遭到庸量回的怒问:“你姐姐刚从陆家出来,你怎么就要进去?梁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她惊惶下跪,哭着解释,可没有获得任何信任。庸量回指着地上的女儿呲牙咧嘴:“你真跟张云俢有情,那我们的父女之情,也从此一刀两断了!”
“爹,爹,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之所以去张府,是为了姐姐……”然还没有说到关键,唇枪舌剑挡也挡不住,黄虹急着撇清:“你自己不要脸,别把我也拖下水!你勾引自己的姐夫,是为天下人所不齿!”
“我没有……我没有……”她跪着,向那些凶神恶煞般的人乞求谅解,犹如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兽,周围沾满了人,举手欢呼着要以杀掉自己为娱乐,没有求生的余地,就连父亲也是那样的眼神,真真给她判了死刑!
那陆家失去骨肉,悲嚎成片,痛哭不绝,偌大的府邸,似是人人都在哭丧。惟司马蓉面含嘲谑,躲在某一个角落里,悄悄地注视着她们抱头痛哭。
云袖也不似先前那么宝贝,邱氏怪她粗心大意,丢了孩子。云袖则口口声声说是唐言悠推的,自己没有一点错的。老太太悲不自胜,次日便筹划着给凌佐娶媳妇,好把院子里的晦气都冲走。
凌佐自驾马回来,性情大变,对丹丹也极为粗暴,见了云袖,则是拳脚相向。邱氏看他恍惚不定,问他什么也都不说,只抱着酒壶大口往肚子里灌,喝醉了就肆无忌惮的摔东西,砸的一屋子乱七八糟。丹丹以为他中邪了,便去红竹苑借住,云袖一直苦于没机会整治她,便殷殷勤勤的和她住着,半夜里用熏香使她睡沉,暗暗地令人把她塞进麻袋里,抬到乱葬岗扔了。
没了丹丹,凌佐的气就完全泄在云袖身上,摁在地上,巴掌雨点般的砸,打的她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没有丝毫反手的余地!她可不想死在他手里,爬起来就往老太太那里跑,半夜三更,没得把人都吵醒了。自她没了孩子,老太太也不喜看见她,说:“唐言悠和丹丹都走了,只剩你一颗煞星,道走了,院子里也就干净了。”她又气又怕,为保住一条小命儿而忍气吞声,无论什么都应着,不敢有一丝丝的反抗。
那凌佐之所以心烦意乱,五脏作祟没个出处,就是为在路上看见张云俢带着一帮人在街上买东西,买的都是些女人用品,又听路人议论不休,说的都是些风流韵事,淫词艳曲。细听竟发现正是唐言悠跟张云俢的新闻!什么“自从陆大少奶奶从张少爷的门里出来,此后,张少爷就整整的变了一个人,也没那么傻颠颠,反而一心要娶他小姨子!”什么“二小姐勾引张公子,死赖上人家了。”什么“唐言悠是出了名的花魁,人家妓**只在花满楼,她却淫到全京城了。”
天哪!这些话像万钧雷霆击在他的心头,失魂丧魄,身体被抽空了似的,像个行尸走肉,他都不知自己怎样骑马回家的。
这日,老太太叫他去挑姑娘,他不去,老太太便让云袖去叫,云袖是死也不肯的,邱氏就亲叫去:“这一次定得经过你的眼目,免得到时候让你措手不及,还闹出乱子来!”他眼眶浮肿,俊逸的容颜前所未有的憔悴,让人不胜怜惜。
“我已经有了意中人,就不麻烦你们操心了。”他神情呆涩,冷冰冰的道。
邱氏吃一大惊,怕的要命,拽着他的袖子旁去,神秘兮兮的低声问:“我可告诉你,不准再给我弄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老太太断断不依的。”他转动冷酷的眸子,噏动干涩的嘴唇:“娘,是我要跟她们过一辈子,而不是你们,你们不能因为传宗接代,就把我当做工具玩弄在手心里。”
“我要娶琴儿为妻,我一直都忘不了她,一直不能!所以,求奶奶应允吧,如果不想看见孙儿死的话。”翌日,他听到张云俢已经给唐言悠下了彩礼,颓然跪在老太太跟前,乌黑的眼睛看着地面,流溢出无以说明的凄楚。
那语气根本不是在祈求任何人的答应,不容置疑的语气,在威胁她们!
浪荡子的婚姻大都是一时糊涂自己做的决定,而凌佐并非糊涂,他好清醒,正因为清醒才会伤悲这么深,才会做出这个情愿断送自己的决定!众人不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陆文成欲狠狠地打他,邱氏老太太都哭的死去活来,怕他手重打的他皮开肉绽,保不好还能把性命断送掉!所以无论他想干什么,无论事情多么荒唐,都认了就是。
黄虹在家殷切盼望着凌佐给她个确切的答案,心想:“若他还是对唐言悠念念不忘,我就把她跟张云俢的奸情说出来,看他怎样!”
那春红知道主子忘不了凌佐,如今听说庸量回把上门求亲的张云俢赶走,唐言悠稍感安慰,她都看在眼里,只是问什么她都不应,缩在角落里,仿若一个没有呼吸的影子。
傍晚,夕阳的余辉抛洒在那吐新纳故的茵茵绿柳上,春红端着饭菜给她送来,推开门,未见有人,叫了几声“小姐。”没有回音,却见桌上花瓶下压着一个纸条,拿起一看,唬的魂飞神离!一溜烟飞跑去了。
唐言悠上哪里了?她不知道,可是看纸条上的字,像是要自寻短见,因而没命的跑到梁大人书房告知:“二小姐不见了!怕是会想不开呢。”庸量回即刻着人去寻,自己带头,可没个大概的地点,可怎么找呢?春红定神想,她这两天时不时地落泪,偶尔愤恨的瞅着地面,似有千言万语,只是无从去说。记得那一次,她在梦中叫着:“张云俢,你这个畜生,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不禁灵机一动,马上告诉庸量回:“会不会去张府了,老爷赶紧去张府才是!”
庸量回等遂骑马飞奔而去,春红不会骑马,只得留着等待消息,嘴里不停的为她祈福。黄虹从房后转过来,看她这样担心唐言悠,不禁取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她那种人,早死早超生!”
春红固然怒火中烧,却忍着不言语,一心盼望唐言悠平安无事。
唐言悠记恨张云俢的所作所为,因府里上下都传着那不堪入耳的话,她硬生生的忍了几天,想是不可能再回到凌佐身边,又被那个畜生糟蹋了,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在临死前,好歹把那个畜生狠狠教训,亦或杀死。本来,那像迎春花一样脆弱柔软的灵魂,把所有别人对自己做过的人生迫害加之一起,真的没有办法忍耐了。
匕首掩在袖口泪里,乘马车来到张府,要求见张云俢,门上的人因听云修特别吩咐过:“其他人都可以不让进,唯独唐言悠,让我知道你把她挡在门外,就等着死翘翘吧!”于是不光不赶她,反而殷勤恭维,一点也不敢怠慢。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点预报。她的面色一直沉静的像一潭湖水,进门就听见张夫人在东边厢房里啼哭,隐隐约约提着自己的名字,故垂目叹息。转眼间,张云俢喜不自胜的冲了过来,攥住她的手,笑的那么污秽。
“唐言悠,我就知道你是心里有我的,只可惜你老爹那副牛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
“我们进屋吧。”庄严的静美,令他爱慕更甚,忙不迭的牵手进屋。
“唐言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那么主动!”进门后,张云俢发现自己是被动的,而她虽然没有一点笑意,却像在笑,没有在哭,却像在哭,复杂而平淡的脸色,让他心头乱跳,摸不清缘故。
唐言悠忽然妩媚一笑,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他会意了,急忙解扣子,脱了一层又一层,生怕她等急了,很不耐烦。
他从下到上,感到无与伦比的刺激!却来不及扑她,只听下面“噗”的一声,鲜血淋漓,他惊厥的后仰下去。
她颤抖的捏着匕首柄,冷汗齐刷刷的往下落,两道胆怯而故作坚强的怒光从紧蹙的细眉下射出来,盯着他的喉结,犹想动手!偏偏这时候,庸量回等人冲进府邸,她吓昏了头,匕首“啪”的落地,反身逃窜。“唐言悠!”庸量回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眼望见她。
她定住,这时张夫人已出来,完全不知来由的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庸量回下了马,很奇怪女儿为什么会战战兢兢的在张云俢门前,张夫人却比他先过去,抓起唐言悠的手腕大声质问:“你还嫌我们家被你闹的不够乱吗!云儿呢,你不接受他,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喜欢你这种人,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特特的跑过来羞辱我们不成?”那门上的看事情不妙,慌忙过来,蔫着脸道:“梁小姐是奴才放进来的,六爷吩咐奴才们,梁小姐来了一定要迎接,而不是给她拒之门外,那要知道了就会怪罪奴才们,所以不敢的,夫人。”张夫人听了,斥责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