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已经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必要了,真的。”医生耸了耸肩,“就算我们不说,大家也会知道真相的。杰弗里的惨状游客们都已经看见了,凡是有点常识的人肯定都会觉得杰弗里死得并不简单吧。你要清楚,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你越是急着要去掩盖一个真相,它暴露的就会越快,事件的影响也会越坏。放心吧,我敢保证,在你回到沙滩的路上,耳边听到的就都会是关于海怪的传言了!”
钱龙辉想再反驳些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可以走了。”医生说,“海怪的事情就暂且先放在一边吧,不要老是去想它。反正那些怪物在海里,而我们在陆地上,不用担心的。”
钱龙辉默默地点了点头,于是向医生告辞,然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在等候室里找到了希尔,并和他约定晚上9点的时候去他的船上拿摄像机。
在离开诊所之前,钱龙辉决定最后再去看一看杰弗里的尸体。医生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海怪的尸体——但是我们却有被海怪袭击身亡的游客的尸体。反向研究同样是有用的。由于事态紧急,他之前对杰弗里的伤口并没有细致地观察过,所以很有可能会遗漏一些线索。
他找到了那个停放杰弗里尸体的房间。刚推开门,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从漆黑的房间里吹出来的阴风。这样诡异的感觉禁不住让他打了几个寒战。
这个房间之前好像并不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他打开灯,发现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有很多空置的试剂瓶,而在墙壁上他看见了一些装裱起来的蝴蝶标本。杰弗里的尸体则停放在房间的正中央,全身都被白布覆盖着。然而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所以白布上也浸染了一大块血渍。那些血渍现在已经干了,但是颜色依然鲜红。
钱龙辉慢慢走上前,小心地把白布翻开。杰弗里的眼睛并没有阖上,而是双目圆睁,盯着前方。虽然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多时,但钱龙辉还是不难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临死前的那种震惊和恐惧。他的面部同样因为惊骇而扭曲变形。由于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连他脸上的肌肉也变得僵硬无比。而真正让人感到吃惊的肯定还是尸体上那些可怕的伤口。杰弗里身上的伤有很多,但是种类都不尽相同。除了各式各样的咬伤以外,他的身上还有硬刺的刺伤,粗糙物体的刮伤,以及不少的淤青。钱龙辉现在才发觉事态可能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没有料到海怪的攻击力竟然会如此之强。
看来,希尔说的话可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他叹了口气,在寒冷的冷藏室里吐出了一口白雾。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把希尔的摄像机拿过来,然后好好看看海怪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细节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这是什么?他蹲下来,盯着杰弗里后腰上的一处刺伤。这处刺伤不大,但是刺得很深。就算只是盯着伤口看,钱龙辉好像也能感受的到杰弗里当时的痛苦。不过与其他刺伤不同的是,这一处伤口的周围有一圈淡黄色的脓水,而且还有更多粘稠的液体正缓慢地从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内部流出来。
这是……毒液吗?钱龙辉盯着那里看了几秒钟,然后眼珠一转,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形成。他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没有用过的干净的试剂瓶,然后在伤口旁边收集了一些脓水的样本。好极了,这些液体样本在经过化验之后,应该会提供很多有用的线索。这对于探索海怪的真实身份作用巨大。他把试剂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把杰弗里身上的那一层白布重新盖好。再见,杰弗里。他在心里向这位可敬的探险家告别之后,便离开了诊所,回到了人鱼沙滩。
现在,钱龙辉不得不佩服医生的判断力了——因为在人鱼沙滩上,人们好像早就开始了对海怪的谈论,各种争辩和交流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大多从原来的困惑和惊恐演变成了现在的凝重和担心。就算没有人来公开宣布,但这座小岛上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看来,真相的确是掩盖不住的……钱龙辉感到一阵疲惫的气息向他袭来。这样也好,人们需要知道真相。万幸的是,只要我们还待在陆地上,那就是安全的。我希望不要再有人因为海怪而受伤甚至是丧命了。
他找到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游客们。他听到很多人都在说要尽快地离开这座小岛。想想也是不难理解的。他低头思索着。原先只不过是一只与世无争的小美人鱼而已,但现在冒出来的却是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恐怖海怪。找不到人鱼只会让人灰心,但是万一遇上了海怪……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他伸了一个懒腰。哎呀,看来人鱼岛上的游客数量又得锐减了……也不知道那些仍然留在岛上的商家会怎么想呢?
他站起身,开始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来回兜圈子,好让自己过热的脑袋在海风中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快到9点了,于是便向码头那边走去,准备按原计划赴约。
希尔并没有选择像其他游客那样住在宾馆或者帐篷里,而是住在了自己的探险船上。他的船因为装备精良、外观显眼,所以并不难找。探险船的船尾放置了一个供人攀爬的软梯,钱龙辉便顺着它爬到了甲板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一上船就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迎面而来。尽管天色已晚,可是甲板上那一道道血迹还是清晰可见。钱龙辉看到那些血迹,甚至就能联想出来当时杰弗里被希尔拖上船时的惨状。他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老是去想这些。
希尔就待在自己的船舱里,已经把摄像机准备好了,正等着钱龙辉的到来。因为怕影响到希尔的情绪,所以钱龙辉并没有和他说太多的话,拿到摄像机并道过谢之后就准备离开了。不过在他临走之前,希尔还是禁不住叫住了他。
“你等等!”
钱龙辉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希尔。
“什、什么事?”
“我必须要提醒你……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去看这个录像吧……因为我不敢保证它不会影响你的睡眠质量!”
钱龙辉觉得自己的胆子并不算小,可还是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然后对希尔微笑了一下:“放心吧,不会的。”
和探险家告别之后,他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床沿上,把摄像机的开关打开,并调出了最后录制的那一段录像。
好了,终于要来了。随着摄像机发出“滴”的一声响,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录像的画面。从深蓝色的背景来看,此时杰弗里和希尔已经潜入到海中了。在一开始,镜头轻微地摇晃了几下,好像是希尔正在调试摄像机。等到镜头稳定下来之后,不远处杰弗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画面的正中央。这时杰弗里的手上正拿着那个下午才送来的超声波发射器,而且看样子那台机器也已经打开了。但是大概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海底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算没有声音从录像中传出,可还是不难感受到杰弗里那种失望的感觉。紧接着,他用手指了指上面,意思是让希尔和他一起浮回海面。这时从镜头外伸出来了一个大拇指——那意味着希尔已经明白了杰弗里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