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对转动方向键啊，哎呀不对，转动方向键的同时还要按腿才能发出旋风腿！”
这是一间有十平米的屋子，没有多余的光线，唯一的光源，就是一个个闪烁的小方块，每个小方块前映出的是稚嫩的脸，在闪烁的方块前，这些脸都因为狂热而闪出诡异的光芒，没错，这是一家黑网吧。这十平米的空间别有玄机，它就位于学校门口的这家网吧后面，被巨大的变压器挡了起来，每天，都有很多小学生来这里玩网游，掏不起钱的就玩单机游戏。
刚才在旁边支招的是一个年龄大点的初中生，他在教一个比他年龄小的学生，男孩子应该没钱玩网游，只好玩单机游戏“拳皇2005”，他选择使用罗伯特，电脑操控下的八神庵直接放出必杀，把罗伯特按倒在地，狂暴的招式连带着从罗伯特身上喷溅的血，这个五年级的孩子面露凶光，一种要报复八神庵的冲动在心里迅速膨胀。初中生笑这个小学生：“真笨，2005能被你玩儿成这鸟样，学习有个屁用，不还是被电脑暴扁？”
“我一会儿也选八神庵，看我不秒了他！”
所有的孩子都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瞪着狂妄的双眼盯着屏幕上举着刀枪棍棒的怪兽，看着鲜血的喷涌，听着嘈杂的近乎变态的嘶嚎。有的孩子一看就是未成年，居然嘴里叼着烟卷，装着大人的样子，他们的头发染成红红绿绿的颜色，没有任何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模样，进去网吧的时候双眼神采奕奕，从网吧出来以后呆若木鸡。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大多数学生都在上课。此时就是网吧老板赚取非法收入的绝佳时刻。有几个小学生来到了老板面前：“开十块钱的，还有我要买装备，冲三十元的点卡。”
那孩子把烟卷点着，被烟迷了眼睛，他把烟卷从嘴里拿出来：“妈的，什么破烟，我说猪头，你爸没钱么，抽这么破的烟！”
“我这可是从他衣服里偷的，这烟可是进口烟，一盒二百多呢！”说话的孩子很胖，白皙的皮肤，穿得也很时尚，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说完，两个孩子在一个看起来网管模样的人带进了小黑屋，他们要继续昨天的游戏。
蓝天星已经在马路对面观察很久了，他用照相机把这一切都拍了下来，如果以现在的身份去网吧侦查的话，不知又会惹上什么事端。
奇怪的现象这时发生了，不明真相的他看到老板把进去的小孩儿往外赶。有几个孩子从网吧里走了出来，他们站在网吧门口左顾右盼，这几个孩子的年龄应该是在初中二三年级，他们到底要干嘛呢？蓝天星刚要过去一探究竟，却遇见了熟人，此人正在驱散门口出现的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学生，这些学生看样子是要勒索一个小学生的钱财。
“覃喆？”
“是您啊，蓝伯伯，您怎么在这？”
“是啊，下午没课，我也就没事在这瞎转悠。你这是去干嘛？”
“我刚从健身房回来，今天是上午的课，不过因为不是周末，没有来上课的人，所以刚才去吃了饭。”
“哦，对了，忘记祝你生日快乐了。”
“谢谢您，没关系的，哎，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刚才那些孩子也不过初中的模样。”
“现在的社会啊，不过刚才真的多亏你出手，要不然就又要发生情况了。看着刚才那个被勒索的孩子不也就三四年级的样子。”
蓝天星叹了口气，他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蓝江月，“最近蓝江月在你们健身房怎么样，还能适应吧？”
“他现在还没有接触其他课程，先把体能和肌肉群的力量提升上来以后，才能学别的东西。不过他很有毅力。”
“这孩子，除了成绩优异，什么都不行。”
“蓝伯伯，您说错了，蓝江月很有才华的，我们店里的宣传广告语都是他想出来的，还有宣传策划案，我们健身房的老总特别佩服他。”
“要这些有什么用，没有个好身体，不是白搭么？切！”
“蓝伯伯，你好像特别看不上蓝江月？”
被覃喆这么一说，他倒是无言以对，面红耳赤：“对了，你怎么看刚才那个网吧？我已经掌握了这个网吧接纳未成年人上网的证据了。”
“我也不知道，您掌握的什么证据？”
蓝天星把照片拿出来给覃喆看：“我在对面拍了照片，可奇怪的是后来这些孩子进去就没有再出来过，我又等了大概十分钟，新来的孩子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啊。”
“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覃喆从蓝天星一开始说话，他就有点生气了。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去网吧上网么？”
“我不知道其他的教练是怎么生活的，反正我是铁定要做这份职业的，一个教练的外在形象要健美，他的生活就要积极健康，我家有电脑，所以我不会去过这种乌烟瘴气，消耗青春，慢性自杀的生活。还有，您不是看不上蓝江月么？我告诉您，要是想知道真相，就自己进去网吧一探究竟好了。蓝江月比您有胆魄，他和我已经阻止了好几起勒索抢劫案了，而且他还亲自进网吧一探究竟。您现在是校长，是个有身份的人，所以您很顾及有人再把您拍下来，说您殴打年轻人，所以您怕了。哦，对了，蓝江月曾给我说过，他从来不认为他是校长的儿子，他就应该如何如何地有优越感，这点，他真的比你强！”
说完，覃喆很是气愤地快速离开了，他真的不明白，有哪个父母会这样看待自己的孩子，他小的时候也是体弱多病的，只是他的父母给孩子足够的信心和勇气，让他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受到尊重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多虑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因此，身体壮了起来。
“居然敢跟长辈这样说话，臭小子！”蓝天星的心里怒火万丈，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也有这种倚老卖老的心理？覃喆说的似乎是对的，他是不是真的有那种看不上自己孩子的心理呢？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这是爱我自己的孩子，望子心切，覃喆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突然，一辆急救车擦肩而过，瞬间把蓝天星从心理活动中拉回了现实，他回头一看，急救车刚好停在了网吧门口，不一会儿，从里面抬出了一个小孩儿，蓝天星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在柜台前面抽烟的男孩子么？他这是怎么了？蓝天星跑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能帮什么忙么？我是旁边这所大学的校长，我叫蓝天星。”
“哦，蓝校长您好。”没多说什么，一个女护士头也不抬地把孩子送上了急救车。蓝天星一并钻了进去。
“孩子是怎么回事？”
“心脏衰竭，急性的！”
“怎么会这样？”
“患者血糖很低，好像是没吃饭，如果再配上很刺激的游戏，那么心脏衰竭是很容易发生的，国内已经有很多起因为上网几天几夜不休息，不吃饭而诱发的心脏衰竭，丧失生命的例子，虽然这是我遇到的第一起事故，而且发生在儿童身上，但不代表别的城市没有发生过，儿童的脏器还没有发育完整，所以心脏衰竭也是有可能的。”护士一边采取抢救，一边简短地说。
蓝天星看着身旁生命垂危的孩子，不住地摇头。
刘研开着警车前往事发地点，听车里的广播说晚上将有雷阵雨出现，窗外的天已经阴了下来，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广播里开始插播交通新闻，背景音乐是王菲的《红豆》。刘研哪有心思听这些，直接关掉了广播。刚才在电话里，蓝天星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刘研，这种事件虽然不及杀人案，但毕竟是人命关天，而且送进医院的还是个未成年人，所以一定要重视起来。
到了网吧门口，刘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拉下来的卷帘门，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已经是人去楼空了。肯定是因为之前的案件让网吧老板逃之夭夭。刘研一边往里面看，一边思考网吧老板是怎样逃掉的。
谁也不是傻瓜，还能等着警察来抓么。刘研朝开锁师傅招了一下手，开锁师傅用了大概五分钟打开了卷帘门，其他的警员拉起警戒线，这阵势把路过的人群全吸引了过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刘研叫上老洪一起钻进网吧，把那些呜呜囔囔的声音甩在身后。进去之后，刘研和老洪对网吧内外彻底搜索了一遍，却没发现网吧老板的身影。右边的吧台里面除了一台前台的电脑以外，收款机已经不见了踪影。屋子的西北角有个大变压器，是柜式的，也已经被挪开。老洪从变压器后面现了身，他对刘研摆了一下手。刘研赶过去，往十平米的小屋里一看，这才发现网吧里别有洞天。
刘研和老洪静静地走在小屋里，这里有一台电脑出奇地不受前台主机的控制，还在频频跳动着画面，刘研凑过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屏幕上有个人手握一把刀，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就在刘研搜索第二排电脑的时候，一个孩子战战兢兢地从电脑桌下面钻了出来，刘研和老洪都大吃一惊。这个孩子打扮得很时尚，胖墩墩的脸上有一双失了魂的眼睛。
“你是谁家的孩子，不知道这里出事了么？”老洪又惊讶又生气。
“我、我、我，我害怕！”
“害怕还不赶快离开？对了，你还不能离开，我们有事要问你。”被搅昏了头的老洪语无伦次地说。
“你，你们别杀我，我会把钱都交给你们的，请你们放了我吧，我爸妈很有钱的，你们要多少？”
听了这话，刘研马上意识到这其中应该有问题，他走过去蹲在小胖墩面前：“孩子，能告诉伯伯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缓和的语气让孩子放松了些警惕，但孩子还是有些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这里是，是小网吧。”
孩子还没有黑网吧的概念，在他看来外面屋子很大，这里小，所以叫小网吧。孩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当看到老洪胸前挂的证件时，哇地一声哭了，一下扑到刘研的怀里，大声地叫着：“我的好朋友是不是死了？”
好朋友？刘研猜想这孩子说的好朋友可能就是指被送进医院的那个男孩子，他抚摸着孩子的脊背，因为恐惧或者是忧伤，孩子的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孩子，你别哭，告诉伯伯，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和我经常来这里上网，今天小光他让我从我爸那里偷了三根烟，我给了他之后就一起来这里上网。他坐在我旁边没一会儿就把烟吸完了，我问他为什么抽烟这么快，他说因为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自己把钱都花在了玩游戏上面，那时他的QQ响了，我就知道他应该是叫了其他朋友一起来玩，因为网吧还有几个位置空着。他点开那个QQ查看，却发现是个陌生人。”孩子说到这的时候，浑身一哆嗦，刘研能迅速地感到孩子体温的下降。
“他打开那个对话框，画面上跳出一个吓人的脸，那个脸上全是刀痕，眼皮长了像癞蛤蟆一样的疙瘩，那张脸发出刺耳的尖叫，我被吓哭了。小光他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当时网吧里特别灰暗，根本没有别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离他最近。我跪在他身边的时候几乎只能听到一种喉咙被堵住了一样的‘救命’声。我哭着喊‘来人啊，来人啊！’可是没人前来搭救，他们估计和我一样被吓坏了，纷纷逃出了这个小网吧，后来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大哥哥跑进来把他抬了出去。我站起来想注销游戏，却发现我的电脑屏幕上也有QQ信息发过来，可我不敢打开，怕也会是那张吓人的头像，我想那个捉弄人的人认识我朋友却不一定认识我，于是我打开了对话框，谁知道里面有句话。”
“什么话？”
“我不想死啊。”画面上是一把滴着血的菜刀，下面有一句话说，“我知道你有钱，把钱都交出来，否则我就会出现在你上学的路上，是交钱还是想死就看你的了！”孩子说完，已经没了力气，昏倒在刘研怀里。
刘研和老洪都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能够给网吧里所有人发信息的不只有前台总机么？如果能恐吓到两个小学生的话，说不定其他的孩子也能够收到同样的消息，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收到的QQ信息不一样？
“电脑主机不是还在么？能不能查到这些孩子的聊天记录？我们了解一下这些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收到的恐吓信息？说不定就可以查出发送者。我们赶快找出网吧老板，因为只要他有这个能力来操纵所有电脑。”老洪建议。
“不可能的，只要网吧里的其他用户下机，他们的聊天记录将一并注销，什么都查不到了，况且，网吧老板只能发出网吧信息通知，不可能进入他人的QQ。更何况，网吧老板到底是怎么逃跑的现在还无法查出来。”
刘研派一个警员把孩子送往医院，并联系到孩子的父母，返回到网吧。
“如果找不到老板，也就无法知道这个恐吓信息是怎么回事了吧？”老洪疑惑地问：“我们要不然先研究一下这台有‘刀滴着血’画面的电脑？”
“先别乱动，保护现场，等有计算机经验的干警来处理。”
“这可不一定！”
突然传出来的声音把刘研和老洪吓了一跳，他们扭头一看，蓝天星正好出现在小门那里。
“蓝老弟，你来了？”老洪欣喜若狂。
“孩子有生命危险么？”刘研问。
“放心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
“孩子的肺部好像有阴影，我们通知孩子家长，家长却迟迟未到。他叫唐光，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每个星期回家一次，留给他一定的零用钱，信息就是这么多。”
“你说肺部阴影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可能是抽烟抽太多了，光靠片子是看不出问题的，只有打开来看才能确定是不是癌变。”
刘研皱了皱眉头。
“别愁眉苦脸的了，来看看我猜想的对不对。”蓝天星来到还在自动运行的电脑那里，他晃动了一下鼠标。
“喂，别破坏现场！”老洪上前阻止。
刚才的游戏画面退出了，屏幕上的那些图标再度显露出来。刘研和老洪看着蓝天星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双击了企鹅的图标，聊天菜单一下弹了出来，在最近联系人里，他发现了这台子的一个秘密。
“看来我猜的没错，我来一个个点开，你们就可以看见真相了。”蓝天星说完，开始演示，刘研和老洪瞪大了双眼。这些对话框中只有两种信息，一种是那张骇人的图片，长满脓疮的死灰色脸庞，被利器割伤的皮肤，尖叫声此起彼伏；另一种就是那条恐吓信息。用户之所以能够在其他电脑都停止运行的情况下保持着台机子运行，蓝天星猜想此人一定是一个局域网的电脑高手，他制作出了一种电脑病毒，保证这台机子与附近的某台计算机保持联网，然后制造出病毒，把恐怖的信息散发给了整个网吧的电脑。
“那为什么其他人为什么没有收到这样的信息？”刘研不解地问。
“当时我正徘徊在网吧周围，看到了很多奇怪现象，第一是很多孩子被网吧老板往外撵，第二就是发生事故之后，很多人逃了出来。这说明有很多人收到了那样的恐吓信息，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恐吓，敲诈，他们采取了规避的行为，而其中必定有网吧老板，他的电脑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所以他开始把其他人往外赶。从这点是否能推断，这个老板与制造病毒的人认识呢？”
听完蓝天星的解释，刘研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游戏画面其实就是犯罪分子制造出来的病毒的一部分，可是有这样的电脑高手存在，会是谁呢？
蓝天星也陷入回忆当中，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
警察把卷帘门拉下来，贴上封条。哗啦一声的噪音提醒了蓝天星，他马上就要赶往交警大队查看记录了。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蓝天星越来越没有把握。如果是好事，兴许陷入其中还能获得乐趣，但大多未知事件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就像一个泥潭一样，只要一只脚陷下去，就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你整个身子都拽进去，直至无法喘息，放弃抵抗。
“还在愣什么，赶快上车啊？”老洪摇下警车的车窗。
这个场景多么的熟悉，当初，在那个细雨迷蒙的秋季，他被叫上警车，宋家慧就坐在刘研的身边，当时他们两个人都还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语沉默不语，尴尬纠结，而如今在这个即将下雷雨的天气里，每一个人都朝着年龄的最高限冲刺着。
然而，当那些与蓝天星同一时代人逐渐变老的时候，年轻的一代都在变异，变得光怪陆离，变得难以解释。
警车安安稳稳地停在了交警大队门口，不由分说，大家直奔视频监控室。把视频调到蓝天星要教训不良少年的那一天，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警方还是一眼辨认出了那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少年。
“就是他！”刘研看到这个人时大吃一惊。
“对，就是他，怎么？你认识？”交警大队队长好奇地问。
“我们当然认识，他叫晁隼，此人平时爱管闲事，哪里有热闹就出现在哪里，却从来不参与。警方已经拿他没辙了，没想到你居然也能碰上他！”
“你指的什么？”
“凡是市里出现过的什么偷自行车啦，破坏豪车的表体啦，乱贴广告等大小案件现场他都有出现过，可是却又像是置身事外一样。最恶劣的一起打架斗殴事件，两拨人拿着砍刀互砍对方，结果只有晁隼一个人没受伤，其他人都是鲜血淋漓地被送进医院。因为警方找不到证据，所以无法判罪。此人已经在警方的监视下超过一年了。准确地说，他就是一个看客。”
“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好东西。”老洪在一旁说。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和这个年轻人见一次面，和他谈谈。希望你们能帮我通知到这个年轻人。”
“这个没问题，关键是你要和他在哪里会面呢？”
“就在学校吧，但我希望你们警方不要插手我和他的谈话，明天上午我没有课，我在办公室和他谈谈。”
“这样不好吧，万一威胁到您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蓝天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信，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不会威胁到他。
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躺在床上，身边睡着妻子，可蓝天星却不能把自己扔进梦乡，他不敢乱动，因为妻子的睡眠很浅，最近医院正在实行改革，她忙到焦头烂额。为了不惊醒妻子，蓝天星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喝下去，之后，他感到嘴里没味，虽然吃过了晚饭，可他还是想往嘴里塞东西。明天就要找晁隼谈话了，应该问点什么呢？如果直接上去问是不是参与了犯罪是不尊重人的谈话方式。究竟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慢慢想着，一块嵌着樱桃的小蛋糕下了肚，蓝天星居然有了困意，他拽起沙发旁的小羊毛毯搭在身上，然后进入了梦乡。经过一夜抻不开胳膊伸不开腿的休息，蓝天星早上居然落枕了，他的头无法扭动。妻子找到擀面杖，把它在液化气上考热，给老公的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趁着那股热劲在蓝天星的脖子上擀了起来，过了两三分钟，他好多了，随后他抓起餐桌上的几张鸡蛋饼塞进嘴里，然后拿上那一盒光明牛奶出门了。
蓝天星收拾了一下办公室，让这里看起来不那么凌乱，但又不能太严肃，否则对方会有拘谨或者防备的心理。九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晁隼在蓝天星的示意下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里面天蓝色的休闲衬衫，下面一条海蓝色的牛仔裤，染成黄色的头发看起来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服服帖帖，与蓝天星见到的第一面有很大差别。看来晁隼还是很认真对待这次见面的。
“坐吧，喝咖啡么，茶，或者就喝水？”蓝天星尽量让孩子觉得舒适，看到晁隼还站在那，就对他说随便坐。
晁隼坐在了蓝天星办公桌对面的位置上，他告诉蓝天星白开水就行，可是蓝天星还是给他冲了一杯绿茶。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不知道自己多大？”蓝天星还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
“是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蓝天星从晁隼的相貌猜测实际年龄。
蓝天星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象在审犯人，居然问人家父母是干嘛的。
“我没见过他们。”晁隼说得一点都不含糊。
这话听起来别别扭扭的，难道他是一个弃儿？
“不过——您就是为了询问我年龄的么？”晁隼有点不耐烦。
“不是的，我只是想问你。那天你没有参与勒索事件，那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案发现场？”
“我喜欢东逛西逛，哪里有人多我就往哪去。”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爱看热闹么？”
晁隼不说话，他静静地喝了一口茶，转而盯着蓝天星：“你是想问我我和这个城市里发生的那些小案子有没有关系吧？”
蓝天星被反将一军。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和你实话实说了吧，实际上通过和警方的接洽，我觉得你不是犯罪分子，所以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些场合？你不知道那样会很危险么，先不说会不会把你卷入案情，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当你是一个局外人的时候，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我很清楚他们做的是什么事情，我只不过想当个看客。”
“你都看过什么？说说看！”蓝天星对这个孩子的看法颇为惊讶。
当你是个局外人的时候，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有那么激动么？局外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冷漠，你冷漠了就会没兴趣。”晁隼对蓝天星的反应嗤之以鼻，“要是说什么案件的话，我还真知道一个人，而且你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他都死了，你找他也没用，是武书连的父亲。”
“你认得武书连的父亲？”
“我当然认得了，我还亲眼见过他父亲把不知名的女人带回家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武书连的父亲早就没有什么工作了，但是想要找小姐必定得有收入，而且他经常喝得醉醺醺。这喝酒的钱从哪来？您难道不奇怪么？”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和武书连是好朋友啊，他告诉我的。不过我也始终没有搞明白他哪里来的钱。”
“这么说，你告诉我这些，和昨天发生的小学生突发心脏病无关了？那个病毒不是你做出来的？”
“哈哈，您觉得我这种幼儿园学历的人有那技术么？”
“那你是怎么和武书连认识的？干嘛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武书连爸爸的事情？”
“我和武书连在孤儿院认识的，当初是他爸把他送进了孤儿院，我当时都觉得事情好笑。有父亲的孩子还能被父亲送进孤儿院。而且我目睹了凶案的全过程。”
“看见了？你在哪里看见的？怎么看见的？”
“我就是见到有人把他装进一个裹尸袋运到了荒郊野地，不过运过去的人好像在那一片迟疑了很久，当时是晚上，我没看清那两个人的长相，他们拉开袋子上的拉链，好像停顿了几分钟，然后把东西从袋子里面抬出来。我从附近跑出来，看到是武书连父亲的尸体。”
“你是从哪里一路跟过来的？”
“我的当时推着电动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不过我隐约听到有摇滚乐的声音传出来，附近好像有酒吧的样子。走了好久就看到有辆面包车，两个人把什么运了上去，我觉得那俩人鬼鬼祟祟，就跟了上去。跟踪还算顺利。”
“那是什么样的音乐？是从哪家酒吧传出来的？”
“我也不记得周围有没有酒吧了，反正音乐很狂暴。因为我喜欢到处逛荡，路名我也没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