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这事真心不好说。
我挠了挠头,试图让自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然后从一些细节处找到问题的关键点。
假设我最近所看见和经历的一切都是出于一种幻觉,那么,这种诡异现象的使点在哪里?
我尽力的在脑中搜索,突然,一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映入眼帘。是她。
是的,一切都是那走廊尽头的惊鸿一瞥有关。
我所踏入四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帧格格,那个一直被关在五号病房的女人。我总还记得她那时的眼神,深邃,冷漠,嘲讽,和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是。”我把后面的话压在舌尖,还在犹疑和不确定,殷泣已经冷冷的说,“催眠。”
我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发冷,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过竟然可以如此恐怖,以至于迟迟不敢确定。
“我虽然不知道你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但是你被她催眠了,下了几个暗示,只要接触到暗示,你会很自然的产生幻觉。时间长了,变成痴傻也不无可能。”他语速挺快,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皮箱走到密室的石门前。
我还有犹自震惊,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小,小姑姑也是?”我所理解的催眠,狭义是指对人或动物刺激视觉,听觉或触觉(对人还可以用言语的暗示)来引起半睡眠状态,广义是指对特殊的刺激产生的心理状态的改变。催眠是一种高度受暗示性的状态。并在知觉、记忆和控制中做出相应的反应。虽然催眠很像睡眠,但睡眠在催眠中是不扮演任何角色的,因为如果人要是真的睡着了,对任何的暗示就不会有反应了。可事实上,我现在的情况绝对要我我所理解的催眠要严重许多。
殷泣挑了挑眉,一边用手在石板上敲敲打打,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普通的催眠自然不能控制人的思维这么长时间,但是一帧。”他忽而一顿,扭过头,幽暗的蓝色火光中,他的表情极为怪异。并不是如何的张牙舞爪,狰狞恐怖,只是那一双阴郁的眸子在眯起来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
“和日本的阴阳术有关么?”我小心翼翼的问,主要是联想到那封来自日本的信件和一帧格格早年留学的经历。
殷泣点了点头。
“你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在你家发生的事儿,也都是我自己的幻觉?包括怪小孩?”
“严格上来说,是的。”
“可你进入我的幻觉里了。”我笃定的说,最起码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影像我的情绪的话,我的幻觉里是不应该出现他的,而他也不该从我的幻觉里了解到怪小孩和翟丽一家的事儿。
“使了一些小手段。”他不甚在意的说,我心里早就窝了一股子火起,如今见他这莫样,整个人都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既然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眨了眨言,抿唇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见死不救?”
“我素来如此。”
“你。”
“后退。”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提着领子,整个人像拎小鸡子似的拖出好几米的距离,紧接着,挡在我们面前的石板被外力撞开,飞沙走石,大量的尘土扑面而来。
“噗噗噗!”我猛地睁开眼,吐掉嘴里飞溅的沙尘,金四喜正虎着脸站在飞扬的灰尘中,右手抓着一个怪小孩,左臂腋下夹着一个。
“金四喜!”我惊喜的喊了一声,刚想冲过去,领子被人从后面拽住,殷泣“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沙尘,“别乱动。”
“你干嘛?放开我。”我双脚离地,只能凭空乱蹬,张牙舞爪的像金四喜求助。
挣扎了一会儿,金四喜除了维持原有的姿势毫无反应,我才发现事情好像跟我想的有些出入。
是了,这么厚的石门,目测要由半掌厚,凭借金四喜那副身娇肉贵的小身板是如何撞开的?这显然不符合科学原理。
我仰头看殷泣,“他怎么了?”
殷泣低头,笑起来格外的阴险。是的,除了阴险我真是想不出什么别的词汇来形容他脸上那种让人恨不能踹他两脚的表情。“你就当他天神附体吧!”他咧嘴一笑,把握往门外一甩,捡起慌忙间丢在地上的皮箱子,口中念念有词。
一直戳着不动的金四喜突然跟上了发条似的,机械式的动了动脑袋,然后跨过一地的乱石,走过来用空出来的左手接过殷泣手里的皮箱,踩着满地的碎尸往外走。
我与殷泣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对金四喜做了什么?”
他笑而不语,从我身前越过。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金四喜在车里等着我们,两个小的不知道是昏倒了还是如何,异常安静的被丢在后备箱里。
车子是直接开到皇姑街九号的,远远的,那栋有些老旧的建筑物外爬满的爬山虎,这是几天里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心里本能的有些抗拒。
殷泣下了车,打开后备箱看了看里面的两只小的,伸手在两只小的眉心划了划,一丝丝黑红色的血从两个小的眉心渗出,把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染的格外的阴深。
因着下了雨,天空灰蒙蒙的,我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倚楼下看,那日坐着的老婆婆果然不在了。
金四喜自动提着皮箱,动作依旧生硬,迈着古怪的步子熟门熟路的往楼上走,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一样。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殷泣轻喝一声,把两个小的从后备箱里提出来,一个抱在怀里,另一个拎着领子往我身上塞。我连忙伸手接住,一股冷意顺着衣服的布料往毛孔里转。
我无措的抱着闹闹跟在他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怀里的重量在一点点加重,两只手臂都快要脱臼了。
殷泣在昏暗的一楼拐角等我,慵懒闲散的表情好像在取笑我的体力不支,但事实上,我敢肯定,此时此刻躺在我怀里的闹闹至少有七十斤,我没有把它直接摔在地上已经是万幸了。
我曾听人说过,人死后因为人体失去了支撑,身体会变得很重,但如果放在秤上称,体重其实是一样的。
可我怀里的闹闹,无论怎样,我都不认为它该是一个小孩子的重量,即便是死尸,也不该如此的。
“殷泣?”我能感觉得到脖子上的青筋在跳动,整个人好像被一个千斤坠坠着,勉强挪到他身边,已经累得脸说话都断断续续,更别说上面还有好几层的楼梯。
“很重么?”他低敛着眉,唇角含着笑,刀削般阴柔俊朗的面容微微发白,“你好像一直有话想问我。”
我微微一愣,“啊?”
“不想问就算了。”
“等等。”我连忙叫住他,因为双手不能松,便只好伸腿去绊他的脚,“我确实有话想说。”
他耸了耸肩,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因为阴天,楼道里越发的阴暗,我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得到他似乎心情不错。
“你说的催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小姑姑的事儿了,我自身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同样不能忽视,当然,除非我像变成一个疯子被关进四院。他口中的催眠绝对不只是简单的催眠那么简单,既然涉及了阴阳术,我想,他不可能没有丝毫办法的,至少,至少可以使我和小姑姑能够从这种该死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吧!
我略有期盼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只是一瘪嘴,很是不屑的说,“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阴阳术罢了。”
自以为是的阴阳术?
我觉得脑仁有点嗡嗡疼,心说这人的自大程度已经无远弗知,全然成了一种让人讨厌的形态了。
“那殷博士就帮帮我们,解了我们身上的术。”我又用力提了提手臂,免得怀里重得要死的闹闹摔到地上。
他一幅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搞得好像我真是个傻子似的。
“凭什么?”他低声道。
凭什么?
我想到这人死要钱的模样,真恨不能甩他一脸西红柿。
“博士,我是您助理。”我陪着笑脸,整张脸憋得通红。
“你只是我临时助理。而且,我只答应了救出你小姑姑。”
他这意思是,我小姑姑能救,我就不管了么?
不是我想的这样吧!
“就是你想的这样,你小姑姑我答应救,算作是你给我做助理的报酬。至于你。”他抿唇一笑,颇有几分大尾巴狼的味道,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你自可以自行解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么你就这么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去四院住住,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学学同庆王府的三十二口人也不错。到时候你小姑姑还能给你收尸。”
我诧异的看着他,感觉怀里的闹闹更沉了,两只手臂正不断的向下坠,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你是说,同庆王府的三十二口人也都是被催眠自杀的?”这完全不可想象?那么庞大的集体催眠,太不可思议了。
他没有近一步的回答我,让我觉得自己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