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贼不知敌人多少和功力深浅,急怒交加中,仗着耳灵眼快、身法灵巧,正在左闪右避。冯吉忽听身后又是一声,背脊骨上好似中了一下铁弹,如非武功极好,听出身后葫芦已被击碎,知道敌人先用石块乱打,迷人耳目,抽空再发暗器,那么坚韧的酒葫芦,方才被他将下半打成粉碎,功力可想。断定不妙,百忙中运用劲功挺了一下,虽然未被打断背骨,也是奇痛非常,知道厉害,同时敌人石块也自打完。这时光景仍极黑暗,看不出敌人影子。
冯吉成名多年,第一次被人打伤,先又连受欺侮,心中恨毒,便和宫祥打一招呼,背对背立定戒备,恶骂了几声,无人回应。一想那暗器来处偏在方才所见黑影旁边不远,暗中切齿,生出毒计,断定人藏乱石之后,并还不止一人。仍用前策,还未起身,忽又瞥见石后人头影子一闪不见,似由侧面绕回原处。认定敌人不过三四人,因知自己厉害,不敢明敌,仗着地理熟悉,声东击西,和初上峰时一样,暗算恶闹,不由怒火上升,看准黑影藏处,暗中一拉宫祥,突然同时纵起,往乱石丛中飞越过去。天已黎明,晓色迷茫中,方想,天只一亮,你们这些小贼休想活命!本意凭自己的本领,敌人只在宝刀刀花笼罩之下,万无幸理,何况手中还有暗器,宫祥又非庸手。哪知目光到处,石后并无人影,才知遇见强敌,心中一惊。
忽听侧面一片离地四五丈的山崖上,有人哈哈笑道:“不要脸的老狗强盗,还敢在此猖狂!不看在主人面上,休想整个回去!是好的,去往五十里外,等候我们取你狗命,免得我们为难。”
二贼闻言,急怒攻心,抬头一看,崖上伏着一个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戴面具,但与传说中的黑摩勒装束不同。话未说完,拳大石卵已似暴雨一般,双手齐发连珠打下。同时发现先见黑影乃是一顶帽子,上系长索,已被黑衣人拖了回去。方始醒悟中了对方诡计,几次纵身上前,无奈那片危崖离地好几丈,敌人居高临下,上面并有无数石卵,手法又准又重,打个没完,又料定还有能手,不止一人。
二贼退既不甘,进又不能,正想分路纵上,忽听急风飒然,身侧不远,箭也似飞起一条白影,带着一道寒光,突然纵起,由侧后面扑来,相隔既近,来势更快得出奇。总算冯贼久经大敌,见势不佳,仗着所用是口宝刀,百忙中将刀一横,恰与来人的剑迎个正着。只听跄琅一声,火星四溅,余音还未停息,敌人已受这刀剑相接一挡之势,斜身往侧面山坡下纵落,看出宛如一个大的飞鸟,身法好看已极。同时又听宫祥“哼”了一声,似已受了点伤。就这微一疏神之间,自己也几乎被石卵打中,没奈何,只得也往坡下纵落;低头一看手中宝刀,已被敌人的剑斫缺了绿豆大小一块。那人力量更大得出奇,手臂也被震得有些酸麻。
因不知那两人全凭胆勇机警,事前看好地势,设下疑兵之计,预算好二贼心理,声东击西,分头夹攻,先开了一阵玩笑,等到下面准备好的石块打完,本领差的一个,便去崖上将预先放在石后的帽子抖落地上,拖将回去。等将敌人引来,口中喝骂,用崖上现成石卵朝下乱打,分去二贼心神。另一能手早就绕将过来,抄向后路,知道二贼厉害,同伴本领有限,以一敌二必难讨好,仗着身轻力大,暗中运足气力,看好下落之处,冷不防运用全力猛扑过去,本心也只开个玩笑,将贼逐走。这还是看出壶公心意,否则还是不敢冒失,并无当地杀贼之念。果然二贼厉害,虽然出其不意,慌乱之中仍能招架,用的又是一口宝刀,一听金铁交呜,惟恐宝剑受伤,心中也是一惊,仗着先有成算,立时就势翻身纵落,只顺手朝宫祥打了一飞星弹,虽吃宫祥用日月双钩一挡,那弹来势特急,仍由面旁擦过,将宫祥耳朵打裂了一块,血流不止。到了正面,便照预定藏起,将面具和外衣脱下。二贼也自纵落,两下相去却是有好几丈。双方都是有点顾虑,更不愿在当地拼斗。
冯吉见宫祥血流满面,自己背伤又痛,本就恨毒,无计可施,猛听方才少年落处有人说道:“二兄、七弟已然出手,不要上前。我那宝剑比你更好,待我试试老贼那口刀可斩得断。”
冯吉为了宝刀被人斫缺,本在痛惜,闻言料知敌党甚多,来者不善,照例敌人之友,即我之敌,这里禁条向不许人逞能动武,就说昨日不该擒那小狗,犯了山规,似此集合多人,屡次暗算为敌,主人如不同意,怎会置之不问?越想心越寒,再见前面崖后己转出一个英俊少年,剑已出匣,寒光闪闪,一望而知是口宝器,心更发怵,暗付:此时壶公心意难测,好些可疑;再不知难而退,必要吃大苦头。背上的伤,也要到前面觅地医治。这里虚实不知,也不知敌人强弱多少,处处吃亏,不如暂时隐忍,去到前面看清形势,这班年轻的仇敌是否早与壶公勾结,好作打算。
念头一转,止住宫祥,不令开口,方要上前发话,忽听前面崖角有人高呼:“这位尊兄请快回来!这里不容寻家师的来人在此争斗,昨夜那三位老年人,不该倚仗人多,以大欺小,将那小孩的刀夺去,人又被他们困人山洞,因此犯禁,以至壶师不愿相见。你们如何又犯?昨夜所说,想到峰顶拜见已无望了。这里一向和平安乐,不愿人在此争杀。你们要打,不妨约定地点,离开这里,大家心明眼亮,免有顾忌。”
话未说完,少年已回身迎去,底下便听不出。
跟着便见黑衣人纵向方才斗处,手指下面喝道:“老贼你还不走,我又要拿石头打你了!你们如不以强欺弱,哪有这些苦吃?”
冯吉立时乘机怒喝:“无知小狗,竟敢猖狂!是好的,去往五十里外等死。老太爷要先走了。”
黑衣人哈哈笑道:“我弟兄为了路见不平,警戒你们这三个无耻狗贼,以致数千里远来白跑一趟,闹得我们也见不到老大公,非要你们的命不可!快到前面等死,小爷们随后就来,包取你们狗命,放心好了。”
二贼冷笑喝问:“你们这几个小贼哪里来的?叫什名字?小贼黑摩勒如何不见?”
黑衣人笑骂:“小爷还有点事,没有工夫多说。到了前面,包你做明白鬼,放心好了。”
说罢,又是几石卵朝下打来。二贼气得无法,又听出方才喊回少年的正是苏、萧二人口音,料定壶公还是老规矩,这两人虽非他的正式门人,定必隐此多年,与之相识,知道他的脾气和山中地理。这班敌人均与交好,想是知道自己来意,想帮对头的忙,碍着山规,不敢出手,却在暗中相助。虽和自己一样也未见到壶公,双方仇怨已深,强龙不斗地头蛇,再如停留,吃亏更大。心恨燕飞来误事,但又不便出口,只得说了两句门面话,匆匆纵落,往外赶去。
途中回顾方才白衣人,正由崖后赶出,与黑衣人会合,说了几句,在乱石丛中一转不见。黑衣人本领没有看出,白衣人身法却是快极,单那轻功已臻绝顶,手中又有一口挥金断铁的好剑,另一少年,听口气本领更高。再想起黑摩勒那口灵辰剑,更是神物利器,昨夜相遇,未见使用。听说此剑厉害非常,如与对敌,哪怕功力不如自己,遇上这口剑,先就有点吃亏。最奇是,他那小徒弟身边所带竟是寒山故物之一,有名的刚柔乌金扎。敌人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许多至宝奇珍?可恨燕飞来不够朋友,只顾他一人出气,闹得徒劳无功,他却占到便宜,把刚柔乌金扎得去。自己本领虽高,宫祥也是能手,无奈这些小狗手中均有利器,个个厉害,人数又多,多年盛名,莫要老来失风,跌倒在几个小狗手里,岂不冤枉?越想心越寒,加急往前赶去,满身是酒,狼狈已极。到了峰下树林之内,一寻昨日存放的衣包已不知去向,空自怒火烧心,无可如何,又不愿丢脸去向苏、萧二人商借,总算上半身还好,只得把上衣脱下,冒着早寒晓风,向前急走。打算到了前途有水之处,敷上伤药。遇见敌人,相机行事;如其不遇,一到山外有了村镇,便可设法偷盗。想起燕飞来可恶误事,互相咒骂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