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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胜迹记千年 后乐先忧 名言不朽 黑风飞万丈 穷山暗谷 奇险连经(2)

盘庚在旁接口道:“丁大哥放心。我们吃了人少的亏。先是师父和我驾船把贼引开,我躲在一旁,只由师父一人上前诱敌,准备万一贼党太多,索性丢了小船,我也入水,给贼党一个厉害,把那水性好的去掉几个,挫了他们锐气,便同回来,不料丁二哥会由水底赶来。这时天太昏黑,水中对敌好些不便。师父身旁带有水里用的骊龙珠水灯,先人水四贼不知厉害,望见水中灯光人影,追将过去,被师父连伤三人,贼党才知厉害,风浪雷雨又大,不敢冒失,已然改攻为守。丁二哥初来不知就里,黑暗中见贼党大多,船有两条,意欲由船底穿洞,将其打沉。没想到贼党因见敌人厉害,早有防备,船底伏了两个能手,内中一贼持有特制铁丝网套,目力水性俱都颇强。二哥上来没有看出,等到警觉水底有贼,正要迎敌,已中诡计,被贼网住,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那贼看出二哥本领高强,恐其难制,人刚入网,立即收紧。本非全身勒死,痛晕淹死不可,幸而师父由侧面看出,见贼党已先上船,正在收网往上提人,箭一般赶将过去,扬手两支梭镖,先将旁立两贼打伤,人也跟踪赶到。乘着对方惊呼忙乱之际,救人心切,左手一钩先将那贼刺伤,钩落水里,再用前次借与师叔备而未用的那柄匕首,一下将贼首斩断,连人带网一齐抢走。我在船上正等得心焦,遥望贼船灯光乱闪,人语喧哗,心中疑虑,赶往偷看。望见水中流星,知是师父龙眼灯光,恰巧迎上。师父探头出水,说:贼党甚多,为了吃亏太大,全都情急痛恨,现正由后迫来。我虽不怕他们,丁二昏迷未醒,又在水内,离船颇远,却是可虑。你来得正好,小船无须再顾,可速将他送往船上。他虽未受重伤,但被铁网紧勒了一下,痛极昏迷,灌了不少湖水,此时无法救醒,必须将他背在身上,头出水面,踏水而渡。我如将贼党全数打退,立来接应。说时原是边说边逃;二哥身上铁网已被师父用刀挑断,托在手上,一面急驶,一面朝下控水,并将自己水套取下,将头罩住。走了一段,遥望贼船已分两路追来。恐被发现,又恐看出此船去路,我们手上托着一人,半身出水,冲风冒雨,踏波而驶,自然要慢得多。一个不巧,被贼党水中追来,丁二哥未醒,如何应付?只得将人交我,照师父所说,往这一面追来,师父便朝贼船迎去。二哥身长,我人大小,如在好天也还无妨,偏又遇到这样风浪雷雨,本就吃力,你们的船又快,相隔已远,二哥腹中有水,就是面有水套,头在水上,这样大的雨势和浪头,水仍不免灌进,他又失去知觉,多好水性也无用处,似此波浪滔天、无边无岸的茫茫大水,船追不上,时候一久,岂不淹死?心里一急,上来用力大猛,等赶出三四里,人便疲乏。久不见师父来,越发惶急,勉强拼性命往前急追,一口气又赶了两三里。正急得我要哭,不料无意之中出水换气,忽然发现前面水面上有一点亮光。先还拿不准是否你们的船,重又拼命赶来,且喜相隔不远,接连两蹿居然赶上,果然不差,但是力已用尽,忙将二哥推送上船。我手搭船边,又被此船拖出一段,方始稍微缓气,纵了上来。惟恐师弟当是敌人,万一误伤,先喊了一声,此时才知那亮光乃师弟插在窗孔中的水镜透出。幸而贼船离远,少说也在十里之外,否则岂不被他看破?方才小灯便是师父特制、又名骊龙珠的龙目灯。如非夜深风雨,贼船已远,怎会点燃?二哥只是多吃了一点湖水,现已吐出,大家放心好了。”

说时,丁建两次坐起,均被黑摩勒止住。丁建气道:“这班水贼不用真实本领对敌,却以诡计伤人。虽是我自不小心,对敌之际强存弱亡,说不上别的,但是此仇非报不可!”

盘庚接口道:“你那对头已被师父钩落水中,断去一手一足,就是不死,也差不多了。二哥何必这大气?”

丁建笑道:“还忘了向老弟道谢呢!我先没打算去追贼船,后因久候令师不至,前往探看,发现贼船灯光,跟踪赶去。到时,见群贼不敢下水,各用暗器朝下乱打,心中有气,打算穿过贼船。不料船底伏有两贼,一个在前诱敌,刚一交手,便是败退,我往前一追,立被暗中埋伏的铁网罩住。被擒无妨,胜败常事,不该欺人太甚,一面下毒手收网,嘴里还说好些便宜话,实在令人恶气难消!黄师叔多大本领,也只一人。贼党诡计多端,此时未归,好些可虑。就是我此时精神不济,难于往助,也须有个接应。我意欲去往后面驾船,由家兄前往一探,将他接应回来,你看如何?”

丁立兄弟关心,早在后面静听,闻言首先接口说道:“二弟受黄师叔救命之恩,万难坐视!你快来代我驾船,我就赶去好了。”

盘庚方说:“无须,师父以一敌众,如在平日,自然吃亏,今夜却沾了天气的光。他不特得有师祖真传,目力极好,身边又带有两件好兵器和水灯骊龙珠,有好些便宜。贼党初来,不知这里地势、水力强弱和我们的虚实,水中不比陆地,谁看得最远谁就占上风,先下水四贼本领都不弱,双方动手,不过几个照面,便被师父连用手法刺伤了三个,贼党多半胆寒,连下水都不敢。此时不归,必是师父想将那使流星大铁锤的一个除去,尚未得手;再不,便是想将贼船引远一点。二位哥哥不必多虑,再等一会。如仍不回,由我赶去便了。”

黑摩勒师徒也不放心,均想同去,索性把船开回,与贼党决一存亡。

盘庚早料众人必要激动义愤回舟相助,正在力劝,外面风雨也渐渐小了下来,忽听打桨之声由听筒内隐隐传出。盘庚拿起,静心一听,忽然喜道:“师父来了。”

铁牛连忙将筒要过,边听边问道:“后面果然有人划船追来,怎知是你师父?你那小船不是丢掉了么?”

盘庚笑道:“详情我尚不知。船上双桨乃是铁制,师父划船之声一听即知。”

说罢,桨声越近,盘庚忙赶出去。

黑摩勒师徒知道贼船已远,不会被人发现,推窗一看,船已靠近,耳听黄生和丁立相对问答,盘庚急又跑进,将门关好。跟着便见黄生由船后推门走入,身上水衣已全脱下,先和众人招呼,又对盘庚道:“今日真难为你。我先恐你年幼力弱,追赶不上,这一带都是无边大水,没有一点陆地,万一中途力尽,将人丢下,如何是好?我在水中往来出没了好几次,好容易将两条贼船引远,并借他们所发暗器回敌,打伤了两人。最后贼党发话,说:你并非我们所追仇敌,为何出头作对?今夜风雨太大,双方不便交手,是好汉,留下名字地头,说明来历,等到天晴,约好日期,决一胜负。我不愿给师父找麻烦,答曰:姓黄,路过此地,因见你们骄狂凶恶,心中有气,给你们尝点味道。真要寻我,随时均可遇上。我那来历姓名就道出来,你们也未必能够知道,问它做什?又骂了他们几句,便自回转。本想由水里赶来,那只小船无人驾驶,正被风浪打来打去,随水漂流,被我无心发现。觉着今日黄昏虽与贼党相遇,那是渔人打扮,现在对敌,穿了水衣,你又不在一起,面貌并未被他看出,何必留此痕迹?又想我和贼党在水中争斗时久,也有一点力乏,万一你在中途气力不济,有此一船,省事得多,于是坐船赶来。不料船中无人,积满雨水,急切间无暇收拾,走起来要慢好些,费了许多力气方始赶到。且喜无人受伤,丁二弟只受了一点虚惊,并无妨事。此雨不久便住,风力却大,乘着顺风赶往孤山,天明不久便可到达,我们走吧。”

丁建谢了救命之恩,力请把称呼改过。黄生自觉年轻,先还不肯,后见黑摩勒也在一旁劝说,只得应了。丁建又将船中所备酒食取出请用,盘庚、铁牛也在一旁相助,将积水打扫干净。雨势越小,顺风扬帆,船行极快,一路无事。

二丁均想早到,一同下手,并劝船中师徒四人各自安眠。四人本来一见投机,二次相见,交情更厚,两人一边,横在榻上,越谈越有兴,哪里还睡得着?中间黑摩勒想起伊华,便问黄生:“到了小孤山,如何处治?”

黄生笑答:“我只顾和你谈说黄山比剑之事,没顾得说到这厮。我不为他,还不会来呢。”

随说,伊华到了路上,先向庞曾哀求,说他老母在堂,兄长惨死,如何可怜,苦求给他一线生路。庞曾在都阳三友中人最忠厚,性又豪爽,虽有先人之见,知道二伊好恶凶狡,但听他说得可怜,未免有些活动,后又故意试他两次,并将绑索解去。哪知伊华狡猾已极,知道庞曾试他心迹,始而假装不知,不肯露出丝毫逃意。后听庞曾示意令逃,反倒哭诉,说他身受师门厚恩,决无二心,虽因一念之贪铸成大惜,又不合看错了人,与贼党结交,如今自知罪重,悔恨无及。便不被人擒住,也必回山待罪,听凭恩师发落。无如犯规大大,二位丁师兄听了对头谗言,不容分说。到了小孤山,师父性刚疾恶,押送的人专说好话尚难幸免,再要火上添油,命必不保,为此胆寒。至于中途逃走,就是此去必死,也决不敢做此叛逆之事,只望老前辈到时多说两句好话。弟子家败人亡,偷生无趣,惟求暂宽一时之罚,等弟子奉母归西,办完大事,再行领死,便感恩不尽等语。一面又将以前所行所为全部供出,毫不掩饰,暗中露出许多事都是乃兄主动,或是迫于旁人情面,无可如何。虽然为恶,并非本心,所有罪恶,却愿由他一人承当。

庞曾渐被哄信,见他少年英俊,人更聪明,身世孤苦也系实情,觉着人谁无过,少年无知好胜,铸成大错,悔之无及,原是常情。对谈一久,不由起了同情之想,虽不便当时放他,本意将人送到小孤山,交与黄生,立即回转,并不想与青笠老人见面。因想免他一死,竟往面见老人代为说情。心肠太直,以为这厮情有可原,老人铜令符黑摩勒并未当面取出,不算抗命,虽与贼党相交,并未泄漏机密,剑沉蛟穴,没有取走,也无带剑投贼的真实形迹,从小便在师门,老人又受老友重托,只要把话说明,必蒙原宥,断定能说得通,事前把话说得满了一点。

哪知老人早看出二伊弟兄心术不端,执意不允,答话又太刚直。庞曾向来说到必做,老人虽是前辈高人,双方师门无什渊源。翻阳三友虽小一辈,但已成名多年,本领又高,向来不肯服低。先觉老人有点倚老卖老,神态高做,心已不快,再见对方一点不留情面,非将伊华处死不可,不由心生愤怒,便说:“老前辈家法严正,令人可佩,我一外人,本来不应多口。因觉人谁无过,伊华先虽少年无知,犯了罪恶,但我知他有好些事均出不得已,情有可原,事后悔恨已极,所说也极但白,想起他身世孤苦,又在门下多年,多少总有一点师徒情分,为此不嫌冒失,请念在老友份上,乃母现只一子,饶他一命,许其改过自新。不料老前辈执法如山,没有丝毫情面,我也无颜再代求说。不过此人就是背师作恶,你老人家并未派人擒他回来治罪,黑摩勒虽有一面铜符,也未取出,如非我那两个门人将其截住,早已逃走。如真逃往芙蓉坪投贼,老前辈就想清理门户,恐也不是容易呢。”

黄生在旁,不知老人别有用意,见宾主双方争论,辞色不善,庞曾性傲,听了一面之词,语多讥刺,惟恐双方闹僵,正想开口,老人已哈哈笑道:“老弟人真忠厚,竟被小畜生花言巧语说动了么?这个无妨,逆徒是你带来,仍由你将他带回原处,或是中途放掉,均由你便。在此两日之内,如不自行归来听我发落,不论逃到天涯海角、虎穴龙潭之中,至多一月,我必有人将他擒回,行我家法,你自请吧。”

庞曾也非寻常人物,先是气愤头上口不择言,及听老人如此回答,方觉自己失言,方才所说大无礼貌;又见伊华始而跪地悲哭,满口认罪,神情十分可怜;后听双方争执,表面一言不发,暗中却有欣喜之容,知已受愚,越发后悔。话已说僵,无法改口,转问伊华:“你意如何?”

伊华方幸庞曾负气,已受利用,不料姜是老的辣,受愚不过一时,竟还有此一问,当时一呆。想了又想,勉强答道:“弟子蒙恩师暂时宽容,且等两日之后,办完老母身后之事,再来领罪便了。”

庞曾见老人说完已一笑走开,只黄生一人在旁,伊华答话吞吐,神态奸猾,虽以老母借口,面上并无悲戚之容,冷笑道:“我弟兄三人一向扶弱抑强,除恶务尽。似你弟兄以前行为,早已难逃公道。起初也防青笠老前辈多心,隐忍至今,不料仍为你将老人得罪。休看我代你求情,只此两日期限,你如真能洗心革面,改恶归善,就是为你受老人怪罪,也必以全力再为求说,委曲保全。如有丝毫恶念,就是老人大量宽容,或是假手于我,放你逃生,我弟兄三人也饶你不得。”

伊华自是极力分辩,因恨黄生师徒帮助外人,始终不曾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