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贼见宝剑寒光已由左肩刺过,方一害怕,“嗳呀”两字刚出口,剑已撤回,慌不迭带愧往前窜去。刚到门口,不料身后追来两人,内中一个手微一伸,便被点了哑穴,倒地不知人事。
马云认出是前见两矮子,元礽也认出是来路江边酒楼上所遇吕氏双侠,猛想起师父原令由乌鱼口小江村经过,因见沿途无事,路单只闻地名未说什事,过时不曾泊舟绕往。后听船家一说,才知当地隐有一位老侠,后再想起吕氏弟兄酒楼所说之言,好似师父已先通知,令其到时引见老侠,无如人已入山,又不知是否料到,只得罢了。适才崖上发话,也与酒楼所闻口音相同,见此情势,分明在暗中相助,忙喊:“二位吕兄留步!”
两矮子已到门外,忽然回身,手按唇边,再打一个手势,意似不便此时相见,随往左侧一闪不见。
二人恐前面一段还有厉害埋伏,回顾先前倒地三贼,两个仍卧原处不动,一个已早跃起,不知怎的也跌倒在右壁之下,心中奇怪,只得留神前进,一直走出楼外,始终未见埋伏发动。马云回顾楼顶有两条黑影,定睛一看,原来那千斤闸,由动手处前面直达出口,竟有三道之多。内中一道已将下坠,不知怎会止住,连四壁埋伏也未发动。再看壁间小孔,密如蜂窝,每孔都有三棱出锋的箭头,不禁吓了一跳,料知第三关必更难过。一看前面山路宛如羊肠,盘旋危峰崩岭之间,只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贼党。元礽、马云正顺山路上走去,左侧崖上忽然纵落一人,正是罗干,相看惊喜。
互一问询,原来罗、马二人本山地理最熟,另有捷径可走,为见元礽少年英雄,意欲结纳,恐其误蹈危机,特分一人暗助,定出三关路上会合。罗干途遇吕氏双侠将其唤住,说第三关只是难走,非有绝顶轻功不能通过。老贼因来人既能连越二关,便是能手,不愿再露小家气,所以第三关除轻功设备外,毫无伤人埋伏。算起来二关最险,尤其后半出口一带,除三道千斤闸外,四面均是毒弩、飞蝗刺,还有七八十把双刃长矛,两壁另有贼党守望。来人如非仇敌,也还不致便全发动,只看出是对头,武功再要真高,便下毒手,一起发动,多高本领的人也难逃命。照例发难以前,先由防守诸贼向来人问明来历心意,如非强仇大敌,仍令照例通行,那埋伏也只发动一小半。否则便先借故动手,当时擒住。送往山上处死。或是一声暗号,前后三闸一齐下压,四面毒弩环射,万无生理。当日因老贼寿日,后半最厉害的埋伏本已下令停止,来人只闯过一道干斤闸便可通行。也为元礽武功太强,剑更锋利,将楼中刀枪削断大半,防守诸贼恰是老贼心腹,个个强横,本就愤怒,再听出来人竟是有心寻事的仇敌,越发大怒,立即出斗,不料全被打败。内一逃贼正发暗号,令将埋伏发动。偏生主持机关的贼,因自己人尚未退下,恐有误伤,微一迟疑,被吕氏弟兄掩将进去全数点倒,把机关总簧一齐毁掉。途遇罗干,令其转告元礽,说此举积仇甚深,如在后寨相遇,不到正日不可交谈,有事自会寻他。破关之事已被吕氏弟兄揽到身上,只作不知,老贼父子也不会问,今晚明朝自照黑孩儿之言行事便了。
三人略说前事,再顺山路前行,由半山羊肠小径往前走去,沿山一绕,路转峰回,豁然开朗,面前现出一条大道,由半山起直达近顶之处。沿途高林蔽日,松杉成行,当中山道宽约三丈,前段铺着尺许厚的浮沙,过去七八丈又铺着一层黄豆,再过去又是一座刀山,山那面好似立着百十个人,各持刀枪,多不见有动静。尽头处,楼台有数十座,高低分列于峰峦林树之间,到处张灯结彩,鼓乐声喧,往来的人甚多,却不听有喧哗,气派更是豪富。元礽悄问罗、马二人:“前面百十人怎多半和木偶一样,是假的么?”
二人悄答:“有真有假。如换旁人决难冲过,适见徐兄本领,定无妨碍。”
话未说完,忽见前面树后小亭中迎出两人,赔笑说道:“三位贵客远来,许还不知老山主以武会友的用意。前面四样小玩意极易通行过去,本来不值一笑。贵客如肯赏脸,必须用踏雪无痕功夫,草上沙上不能现出脚印,豆不能滚。前面刀山插得均甚坚实,山长三丈,刀锋也不甚快,足可安步而过,或是飞越过去也行。再走便是铁指禅师用一百零八个真假人排成的罗汉阵,尊客过时,必来夹攻,每人只是一招一式,挡过拉倒。如蒙赐教,请勿回手伤人,点到为止。把这四处过去,便有人来迎接人寨,幸勿介意。”
罗干随答:“我三人尊命献丑了。”
说罢,把手一拱,当先往浮沙上走去。
元礽因第三关无甚凶险,又见罗干生得短小精悍,年纪不大,满头自发,一双火眼精芒外露,看去轻功似有根底,暗忖:“这两人虽是绿林出身,人颇爽气,将来要在江湖上走动,多交两个朋友也好,这类轻功虽未试验,照石师叔所说,当能胜任,莫如就由二人上前,自己随后,以便相机应付。”
心正寻思,忽听马云低语:“徐兄看准我们脚步再走。”
说完,便和罗干一左一右踏沙而上。元礽定睛一看,原来所行处沙色较淡,歪歪斜斜并不整齐,不用目力决看不出有深浅之分。再看二人脚底点尘不扬,沙上毫未留有脚印,看出轻功虽好,但那经过之处沙土也颇坚实,略一停顿,二人已顺那条浅印走到豆堤前面。立定看了一看,仍往上走,只是由分而合,改走中央,鱼贯前行,豆也不曾滚落一粒,步法却是时快时慢,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盗党阴谋卑鄙,沙、豆两堤均暗设有贼党自己人走的道路,表面一律浮搁,实则有虚有实,暗用胶浆将沙、豆粘紧,防人看出,路均弯曲,并有中断之处,不知底细的人决难发现。这类比试,休说浮沙浮豆,便那作伪之处,也非轻功根底深厚不能在上飞驰。元礽因知自己轻功最好,踏雪无痕虽嫌夸大,如照每年雪天试验,雪住半日之后,人行其上便无什痕迹,就有脚印也是极浅,似此浮沙,自信提气飞驰三数丈远尚不艰难,有意与贼党看点颜色,高呼:“二位兄台如何太谦,将正路留与小弟?”
说罢,早按师传,暗用轻功把真气往上一提,双手平端腰际,由慢而快往沙上走去。为了初次经历,又见贼党斜视马、罗二人冷笑,意似来人有心取巧,只为自己作伪,没法出口。元礽惟恐丢人,甚是留心,乃至走出几步,觉着并不艰难,精神一振,步法也自加快,一口气跑完沙、豆二堤。马、罗二人刚到刀山前停步相待,见元礽未照自己取巧走法,走得又稳又快,连势子也未缓一下,大为惊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