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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原来当官的都是这样材料(2)

那滩尿粪被他猛然一跪,溅得满地都是,再加手脚乱舞,接连两滚,那满装粪汁的袜子,立时甩脱了一只,朝左侧飞去。姓朱的刚由少年相助把衣脱尽,一面把皮袍披上,一面朝少年说好话,乱许愿心,一见同伴流了满地尿粪,雷八已在怒骂,一个其势汹汹,一个跪地求饶,狼狈非常,毕竟旁观者清,看出雷八不致行凶,正朝少年说好话,求其往劝,不料姓金的心慌太甚,受了误伤,满地打滚,那一只装有尿粪的袜子,突然离脚而起,迎面打来。少年手急眼快,忙把身子一偏,将手中湿衣拿起一挡,恰巧躲过。姓朱的刚把皮袍披上,觉着周身温暖,没想到由此一来,一下打中脸上,“嗳呀”一声,满头粪水交流,为防跌倒,只顾扶那身后崖壁,心中一慌,急喊:“雷大爷是好人。”

底下话未出口,粪水已随口流入,猛觉奇臭难闻,猛想起此是臭粪,情急惊慌之下,又咽了一点下去,当时反胃,“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呛得急泪四流,眼睁不开,举手一擦,忘了头上还有不少稀屎正往下流,这一擦,连衣袖带脸全抹成了黄色,猛然警觉,越发恶心,急切间又想不起个主意,一路连跳带呕,连隔夜食带苦水,全都喷吐出来,腥秽之气,越发难闻。

雷八本是满腔怒火,见二人如此狼狈,反倒笑得肚痛,跑向洞口,越想越好笑,直不起腰来。姓朱的满头尿粪,越抹越糟,也越恶心,口鼻并用,连喷带呛,几乎闭过气去,好容易屏着气息,急喊:“二位大哥,救我一救!”少年早将瓶中余酒倒去,去到外面接了满瓶雨水,匆匆跑进,接口说道:“你把头低下,我给你冲洗。外面雨大,免得又将皮袍淋湿,没有换的。洗完用旧衣把袍袖擦净,再想法子。”姓朱的见少年人真厚道,毫未幸灾乐祸,随时出力相助,不顾称谢,先想喝上一口漱嘴,少年笑道:“那如何行,你嘴皮上还有屎呢,冲完再漱嘴吧。”姓朱的闻言,又一恶心,喷了一口臭水,才由少年从头淋下,先把头脸和手冲洗干净,递过旧衣,令其擦洗。水也用完,又去接了一瓶。

正漱口间,忽听一声惊叫,原来姓金的带着满身粪秽,已吃雷八就地抓起,往外走去,先还恐被杀害,急喊“爷爷饶命”,雷八已把他放向雨中,怒喝:“杀你污手!还不把那只袜子脱去,就着大雨,快洗!”姓金的心胆早寒,加上一身屎粪,觉着狂风暴雨和瀑布一样,打向身上,人都站立不住,略微一停,便几乎闭过气去,连惊带急,又跌了一跤,实在忍受不住,连滚带爬,跑进洞中哭喊:“再淋暴雨,我就死了!要什么都答应,饶我命吧。”雷八见他在二尺来深的雨地里滚了一转,周身粪秽已全冲去,也就不再理他。姓金的忙把衣服穿上。经此一来,连人带火伤,一齐冻木,蹲在火旁发抖。

少年方说:“你此时不能烤火,免得寒气攻心。”姓金的闻言警觉,往后一退,不料全身麻木,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向那滩粪水上面。见雷八朝他冷笑,心中愤急,表面却不敢得罪,勉强挣扎起立,正想起伤心。少年已将二人湿衣取过,用树枝挑上,方在火上烘烤。

雷八嫌洞中太脏,臭味难闻,自往洞口,取下身旁旱烟袋,就火点燃,朝外观看天色,口中念道:“本来车快修好,被驴日的一闹,满地是屎,今夜连个坐处都没有,真是晦气。”少年接口道:“住的地方倒有,只是雨还未止。我们村中又没有轿子,这两位就把衣服烤干,也难上路。何况还有好些东西没法带呢。”朱、金二人痛定思痛,都觉少年人好,如不是他,吃苦更大,把雷八恨入骨髓,互相以目示意。少年看出二人心意,心中一惊,正在盘算,如何代雷八解劝,免往前途吃苦,忽听雷八笑道:“有人来了,还有三乘轿子。这大的水,怎么来的?轿子下面还有木板托住,和船一样,真会想主意。”少年闻言,出洞一看,暗代雷八叫苦,忙向雷八低语道:“八哥,你性情太暴,不听我劝。此时不是我们抬头时候,为了一时之气,何苦吃人的亏?这三乘轿子,许是接这两个厌物的。如我料得不差,最好不要跟去,少时同我一路,免受小人闲气。”说罢,摇手示意,不令开口,随向朱、金二人道:“我今日总算多少帮你们一点小忙,我也不要报答,只是这位雷八哥心直口快,如有得罪,请看在我的面上,就算酬谢如何?”

姓朱的不知何意,忙答:“我们早看出雷八哥是好人,虽然性暴,也难怪他,壮士更是救命恩人,哪有受恩不报之理?只是这里无法过夜,柴也快要烧完,我二人不比你们强壮,就这样,已不免要生一场大病。今夜如无宿处,性命难保,还望壮士成全到底,想个方法安身才好。”少年知道轿子来路,此时此地,决不会是为别人而来,忙接口道。

“只你二人日后不与雷八哥为难,等衣服烤干,把斗笠与你戴上,把你二人背往桃源庄投宿,包你舒服。”二人闻言大喜,同声答道:“桃源庄主秦迪便是我们至交,这样再好没有。”少年闻言,心又一惊,笑道:“我还不知你们两家有交情呢,这太好了。”

姓金的立时摇头晃脑,说道:“你哪知道,我的姊夫便是本省藩台大人,这位朱老爷也是藩台表弟,秦庄主只知我们遇难,无论如何也必亲来迎接。你今日功劳不小,等我到了省城,和藩台姊夫说上一句好话,马上提拔你做一个官。你不要酬劳,可见会烧冷灶,真有眼力。实对你说,秦庄主知道我是藩台姊夫的小舅子,巴结还来不及呢。”

少年暗笑,这奴才所吹的话,倒也多半是真,可惜李某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一听雷八口唱山歌,正在冷笑,恐其加深仇恨,忙喊:“八哥,你看轿子抬得有人么?”话未说完,便听洞外有人踏水之声,探头一看,前行两壮汉,都把裤脚勒到大腿缝里,手持雨伞,高打灯笼而来。还未近前,便有一人高叫道:“那不是马车,如何碎了,莫要舅老爷他们出事了吧?”随又喊道:“崖下还有火光,那不是赶车的雷八么?”雷八认出内中一个正是二人所用健仆张升,还未开口,姓金的听出张升口音,喜出望外,光脚踏着满地臭水,赶了出来,急呼:“我和表舅老爷都在这里。”同来另一壮汉忙即朝后赶去。张升见主人如此狼狈,连忙赶进、抢前请安,刚说得一句“二位舅老爷万安”,姓金的已迎头一个大嘴巴打去,怒骂:“王八蛋,狗日的,你们都死往哪里去了,害我和表舅老爷在此受罪,差一点把命送掉。到了省城,非严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