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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苦志弭凶灾 瞬息成仁消浩劫 炎荒寻乐 上千秋遗憾泣孤臣(2)

柳春因先前四明张口急呼不曾听出,知道说话无用,忙打手势招呼,二人忙即当先追随下去,见光中小人手指当前碧光,将寒焰包没,一同前进,虽不再往后退,仍似吃力非常,行约刻许还未走到。小人四手同伸,朝前一指,立有二十道红绿二色形如火焰的精光,各由指尖上发出,齐射寒焰之上,经此一来,方快了许多。三人随在后面,先是冷得发抖,齿牙震震有声,因先前干鹊老人一说,皮面具又未再戴,四明服过专御奇寒灵药,还能勉强支持,柳春也能忍受,丁良已被冻得面无人色。总算寒气虽重,因有主人暗助,无什压力,不似先前真气稍失调匀,便要昏迷僵倒,又以成功在即,少年好胜,尽管难支,谁也不肯示弱,各自强运真气,拼命尾随下去。

又过有顿饭光景,地上忽又现出一圈深约三丈的盆地,当前一个大仅二尺的暗穴。

二老到了穴前便即止住,意似迫令寒焰入穴。寒焰偏似不肯就范,强要涌起。穴并不大,可是精光照处,下面仍是暗影沉沉,看去又深又黑,不可窥测。干鹊意似愤急,将口张了两张,也未闻声,红绿二色的焰光一闪,连人一齐隐去,碧光倏地增强加厚,竟似成了有形有质之物,猛力下压。寒焰不敌,立往穴中挤入,只剩一幢浓碧精光镇压穴上,冷似稍减。知道碧光乃二老元神所化,已将寒潮制住,时机瞬息,立照所说行事。沿途所见,无论山谷、洞径,全是六角形,独这一片盆地形势独长,前圆后尖,暗影中两边似有歧径,地窍就在前头不远。丁、梁二人立分左右两面绕向前去。

柳春刚刚绕出光幢之前,忽听穴中轰轰发发之声响成一片,地皮也自相随震撼,同时又听悲风怒啸,万马奔腾之声由上面来路隐隐下传,凄厉刺耳,与在山中练功时所闻异声相似,料是子午寒潮回穴。当地大声说话俱难入耳,竟有这等猛烈的吼啸,可知厉害!心中一惊,忙即回立相待。方想主人身形已隐,不知还能发现不能。那子午寒潮回时势更神速,只见怒吼繁喧中,一条又劲又急灰白色的寒气,由那六角井形穴口猛射下来,好似具有灵性,不等及地便即掉头向内,凌空驰来,地窍下面风雷之声更急,两下似相应和。说时迟那时快!寒潮驰抵盆地前头,只听耳旁有人低喝:“柳春速退!待我发令。”声才入耳,赶忙纵退时,轰的一声巨响,先前寒光冷焰重又冒起,碧光一闪,即向身前飞来,寒潮便往焰光中投入,两下直似磁石引针,水乳交融,晃眼之间,百多丈长形如龙蛇的寒潮精气,全投入焰光之中不见,寒焰立时继长增高,精芒如电,森森上射。

柳春面前虽有碧光挡住,仍觉奇冷难支,周身如被冰冻,肌肉欲裂,尽管冷痛交加,依然咬紧牙关,战抖着一条左膀,准备一听号令,将雷发出。眼看寒焰已复六角形体,上冲洞顶,暗忖:再待一会,冷得四肢全失效用如何是好?心正愁急,耳听一声“发”字,忙将阴雷照寒焰中掷去。只听波的一下气泡涨裂之声,并不甚响,阴雷刚化为无数暗紫阴碧二色的火星,在寒焰中四下飞射。就在这子母阴雷要发未发,时机不容一瞬之际,二老元神所化碧光,早电也似急罩将上去,连寒焰带阴雷一齐笼住,面前立现奇景!

那六角形的寒焰本就青中带白,其明若电,这粒阴雷又是紫碧二色,一发便化千万,纷纷爆发,灵焰雨射,彩火星飞,外面再吃碧色精光一罩,连阴雷一齐制住,又全轰然爆发,于是变成千万点紫绿火星,在寒光冷焰之中不住上下翻飞,明灭闪变,偶然一声激震过处,便射出一条焰雨彩星,外层环光相与辉映,越觉霞辉幻彩,奇震无伦,端的好看已极!不消半盏茶时,寒潮随着阴雷连珠爆发,火星逆射与碧光压制之下,重又缩小,沉入穴底。方觉这一次阴雷相继震裂,声并不大,较前安静,冷也不甚,前见两朵青莲忽然飞来,始而一同争先,到地合而为一,二老井坐其上,面朝外,压向地窍之上。

随听丁良急呼“师兄”,声低而急,料有什事,连忙赶去一看。那地方乃是盆地尾部的一条歧径,地势倾料,右侧有一小洞,丁良手入其内,尚未取出,人已冻倒,面如上色,连忙扶起,将手代为拉出,见是空手,知是藏丹之所,试伸手人内一摸,觉有一物似是革囊,穴中奇冷,当时身便冻木了半边,慌不迭随手取出,果是一个革囊,囊口密封甚固,手又冻木,无法开看,忙运神功屏除寒气,右手才能活动。丁良也自复原,连说“好险”。

柳春问故,才知丁良初到冰穴时,已觉奇冷难耐,寒潮恰又归穴,因想事关重大,惟恐延误,勉强鼓着勇气伸手人穴,忽听穴中有一少女娇叱道:“此是我夫妻兵解前所藏法宝灵丹,已有法力禁制。妄动者死!”心方一惊,猛瞥见碧光一闪,随觉一股冷气由左手直贯全身,痛如刀割,疑为禁法所伤,心中一急,喊得一句“师兄”,人即僵倒,几失知觉,惊慌中隐闻人言:“我女禁法已解,无须害怕。”柳春便即赶到,寒潮冷气又退,吃柳春扶起,强运真气,跟着复原,知那革囊定是四明之物,先前主人原命由右绕行,取时四明忽然向左,变作左右分进,照此情势,灵丹必被四明取出。

丁良谨细,心疑主人或向四明暗中指点,忙拉柳春提了革囊赶去一看,那藏丹之处竟是尾端一个洞穴,比起右穴要深得多,所有丹药均藏在一个尺许长的晶瓶之内,外面书有“恭呈恩师监察”,下具五老姓名和丹药种类粒数。四明并未开视,正捧玉瓶跪地痛哭。原来四明行前,曾听耳旁有人低语,令其绕右继行。寻到当地,见那地穴又深又黑,只有尺许方圆,不知能否容人出入。正在着急,也是瞥见一片碧光飞来,迎头一照,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觉着神志清灵,前两生的经历立上心头,当时警悟,知那碧光乃波旬婆元神分化,特意相助,刚刚拜倒,便听说道:“我夫妻为挽浩劫,就要尸解。我因你和我女灵智未复,取回法宝不能使用,异日修为不易,为此与你岳父争执,于百忙中分化元神,犯险相助。穴中大还丹本有富余,到手以后,可乘同伴未来,先行取服一粒。五老与你本是同门,念你遭遇可怜,必无话说。此举非你岳父所喜,他脾气古怪。”

“服后速离此地,前面尽头便是出口。瓶口有我女儿法力封禁,我已代你解去,伸手即得。”

“你岳父正以全力镇压地窍,我暂时不与合力,他便难于兼顾,一到前穴,便不致为难你了。”

四明略一寻思,忙将手二次伸入穴内,果有一物撞上,取出一看,正是前生巧骗到手的丹瓶,回忆两生经历,愧悔交集,又想起身受之惨,不由触动悲怀,立即跪谢哭诉,说:“小婿铸错于先,难得师恩宽减,侥幸转劫,居然夫妻重逢。又蒙岳父母恩怜,暗中相助,始有重修仙业之望。大还丹虽能脱胎换骨有益功力,一则五老前生虽是同门,今生却蒙他们恩养成全,始有今日。中途巧取,忘恩负义,于理不合。二则令爱为我而死,今虽重逢,已成凡人,就五老恩赐,也应先与她服,如何背她独享,何况岳父又不愿小婿做此背人之事。岳母深恩永世难忘,此举却难从命。”说完,又向前生诸师长同门通诚祝告:从此回头,虔心向道,伏望宽宥前愆,许其自新。二人问他何故哭得伤心,四明不便实说,拭泪起立,答道:“成功之后,忽然想起心事,此时无暇明言,改日自知,速往前穴去吧。”随将丹瓶交与柳春,将革囊换过。

柳、丁二人原知浩劫将临,时机紧迫,忙同起身,走出盆地。走到尽头,果有一条洞径斜行向上,这时寒冷大减,行动自如,路又平阔,一路向前飞驰,约有四五里路,忽发现到处洞壁崩倒,碎石满地,有的地方竟被堵塞,但可设法通行,知是地震所致。

又行里许,地忽中裂,宽约两丈,并有黑水冒起,腥臭难闻。过了裂口,对面又是大片崩崖将路填满,不能通行。丁良一着急,挥剑斫去。那剑竞是锋利异常,击石如粉,剑光落处,立被斫开丈许长一道裂口,在火星飞溅中再一查看,那崩崖似由地震时自上下压,将洞顶压坍,同塌下来,将路阻住,也看不出有多厚。丁良新得宝剑虽是神物,不会剑术,只照寻常斫法,剑落石裂,并未透穿,裂口宽处不到一尺,中心还是实质,如何通过?

丁良无奈,正朝前乱斫,想借剑力猛攻,终有透穿之时,忽见四明手中革囊开处,由囊中取出一柄月牙小刀和一件形似风车之物,对二人道:“囊中所有,皆是前两生的故物。先前本是茫然,后取丹瓶,仙婆忽用神光照了我一下,方得警醒。因见崖石阻路,想起内中法宝可以应用,无奈事隔两生,用法多半遗忘,囊口又经法力封禁,难以取出,没向二兄先说。及见开石费事,极力回忆以前用法,竟有这两件可以应用。姑照前生所学一试,囊口也能由心收闭。二兄请先退下,待我勉为其难如何?”二人自从听说他乃焦项转世,早看出主人对他另有关照,又将前生法宝灵丹得回,已代喜慰,不料魔法神奇,不可思议,顷刻之间,竟将灵智回复,连前生法宝也能使用,益发惊喜,正自退下,同声称贺。

四明已面石而立,笑道:“用法虽仗岳母之灵侥幸想起,但我堕劫两世,根骨全非,无什功力,只恐不能由心运用。好在是块石头,用以练习,不致伤人生事,事又正急,否则我真不敢妄用呢。”说罢,手向前一扬,一弯新月形的碧光忽然飞出,那大约十来丈,上节不见,下节深陷地内,将洞填得满满的整块坚厚崖石,立被斩为两半。四明将手一招,碧光重化小刀飞回,喜道:“这两件原是内人所有,只通晓她本门法诀便可运用,不计功力深浅。先还胆小,这就无妨了。本想斩断全崖,因风穴地窍恐就在外,万一有什差池,还是用这一件试试吧。”随又掐诀,口诵魔咒,将那形似鱼梭,前有六叶风车之物往前一送,立化作五尺来长尺许粗一道碧色梭光,直向石上飞去,当前六叶风车便急转起来,紧跟着发出千万点碧荧,急旋星飞,射向石上。崖石立似残雪向火一般,挨着一点便即消灭,晃眼开出一条丈许大的石弄。威力如此厉害,偏没一点声息,也未见有碎石飞起。

二人同声赞妙,四明也自高兴,指定宝光,重又开去。毕竟灵智初复,功力大差,事隔两生,只知此宝可以穿山人石,忘了它的来历。实则先前那碧月神刀足可开山通行,偏又初试胆怯,一心只想此宝熔金化石,开山最好,忘了禁忌,等到发觉,已无及了。

崖石也是真厚,四明上来也颇小心,手指法诀,试探着往前开进,及将先裂之处开过,冲向整石,宝光忽自加强,势更迅速,飞也似朝前冲去,所过之处,石化为烟,三人一路急驰,竟难追上,晃眼相隔十丈以外。

四明暗忖:并未行法催动,怎会加速?爱妻曾说,此是魔宫至宝,莫要制它不住。

心念才动,忽想起前生爱妻传授用法时,曾说此是鸠盘婆所赐,照例不许外人使用,夫妻同用无妨,否则必被收回,甚或伤人都不一定。后来同门问罪,仗着此宝逃脱了三次。

彼时夫妻恩爱,形影不离,闻言并未在意。爱妻不在,如何妄用?不禁大惊,忙即行法,想要回收,碧光过处,崖石已被攻穿,破壁而出,随听有人惨叫与断喝之声。因料陆萍等便在外面,料已伤人,一时情急,赶纵出去一看,外面立着三人,内中一人飞剑刚正收回,地下还倒着两具无首残尸。当地也是一座碎壁坍裂的残破洞穴,那道梭光,已朝对壁斜穿上去,依稀瞥见一点碧影,在所穿裂的壁洞深处一闪而逝,知被鸠盘婆收了回去,悔之无及。

丁、柳二人也跟踪纵出,见那三人正是陆萍、周谦、马玄子,均有祥光挡护。陆萍面色灰白,似曾受伤。无首残尸,道装赤足,似是新死不久。四明随同礼见之后,恐伤的是自己人,心中悔恨,正想如何说法,马玄子已先笑道:“碧光哪里来的?竟会代你们开路,并将两怪徒杀死,却又飞走,差一点没毁了一口好剑。我们差一点全吃怪徒的亏都难说呢!”丁良最关心陆萍安危,不等说完,早就赶将过去。

柳春听完前言,也向周谦禀告经过,互相一说。原来马、周、陆三人,自从忠孝仙人方端和山主好友草衣道长苏宝星先后飞来,向山主告密报警,说天山左近不久地震,虽然算出老怪物干氏夫妻欲践前发宏愿,挽救浩劫,但大漠庄、白马山两地与天山气脉相通,这次地震又有残存的千万年穷阴之气,就干氏夫妻拼以身殉只能封闭冷魂峪地窍,使大劫化为小灾,以上两地仍要陆沉,使有宣泄方免后患。云龙山主王人武屡次专函相劝,说山中膏腴沃野,地利无穷,更与南越相通,不似大漠穷荒,难以展布,为何不来此会合,以待时会?这次为了大劫,又令方端持函苦劝,并说嵩山小主总系宗交,如肯同往,自己情甘退让,词意十分诚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