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之星”中的《伊甸花园》一文则以细腻的文风、成熟的故事布局吸引了相当一部分读者的注意,伊甸花园中的美丽和秘密也仿佛随着作者的讲述缓缓靠近。甚至有幻迷读过后表示,“这实在是我近年来看过的最好的一篇校园科幻了。很难得。”当然,作品中仍存在着不足,但这篇校园科幻能得到这样的肯定,也足以鼓励更多的中学生朋友参与创作。
此外,众多军事迷+科幻迷阅毕刘维佳的《当战争需要科幻,奇迹就会诞生》后,十分激动,当即喊出——“军事、科幻不分家,以后请来得更猛烈些吧!”
啊,夏拉菲
叶星曦/文
人生就是由无数回忆堆砌而成的一场梦。
无尽的风沙在干燥龟裂的大地上流动,沙尘遮掩了远处的景物。举目四望,周围全都是荒凉的旷野,只有深色的石山突兀地耸立在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上。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些石山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旧时代的古老建筑物,被称为摩天大楼的庞然大物。在这末世之中,它们的存在只不过令旷野更显荒凉而已。
这些巨大的建筑都已经倾斜倒塌,差不多有半截深埋在黄沙之下,露出地表的部分也早已风化崩坏,外墙上镶嵌的装饰板材被末日降临时的原子暴风吹得不知去向,灰色的混凝土框架在风沙的侵蚀下露出锈蚀的钢筋。也许再过几十年,这片废墟就会被沙漠完全吞噬,化为一个巨大的沙丘……
在末日之后的第92年,我来到了这座被遗忘在沙漠深处的城市。
我的名字叫苏琴,是一个拾荒者。我不否认“拾荒者”是对自己的美称,实际上大家更愿意叫我们“乌鸦”。没错,我们这些人就像食腐动物一样到处追寻着末日之前留下来的可用资源,从乱七八糟的机械消耗品到昂贵的电子器件,都是我们的猎物。在这个末日之后的世界上,人类已经不会生产除小孩之外的东西了,残存下来的人类只能依靠旧时代的遗产苟延残喘,但即使生存如此艰难,他们依旧相互争斗不休。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吧。
腹部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殷红的鲜血在干燥的风中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粉尘,我真怀疑这里的空气是否还含有水分。吗啡的作用开始消退,疼痛重新袭来。我咬紧牙关,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那辆比我爷爷岁数还大的摩托车慢悠悠地穿过倾斜的摩天大楼废墟,向城市深处进发。
固定在车把上的盖革计数器“沙沙”作响,即使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废墟中仍旧残留着少量辐射。不过就目前的强度来看,只要不在这里待得太久便没有什么问题。
在距离城市还有一日行程的时候,我遇到了两个同行,不过,我们这一行根本就没有合作精神可言,所有的同行都是竞争者。于是,战斗当场爆发。那两个蠢货显然低估了我这个女流之辈的战斗能力,其中一个被我用突击步枪在身上穿了三个透明大窟窿,另一个在逃跑时被我甩出的匕首扎中了脑袋。不过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腹部中了一枪,现在还流血不止。
伤口似乎在恶化,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渐渐流逝,不过这没什么,人终有一死,在这末日之后的世界上,生存其实是一件艰苦的事情。有些时候,死去也许会更轻松一点……不过人类毕竟是生物,无论怎样艰难,都会顽强地生存下去。如果能在这座城市中找到一些药品的话,我活下去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这里位于沙漠深处,又遭受过核弹的攻击,应该一直没有人来过,我找到药品的几率相当大,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泛着泡沫的深绿色海水突然出现,沙漠与海洋的交界处毫无过渡的实感,好像从一个空间突然掉到了另一个空间。被生化武器污染的海水变成了绿色,但却清澈得吓人,除了一些顽强的藻类,海中再没有其他生命。沙漠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但是摩天大楼的废墟却继续向海中延伸着,歪斜地立在海水之中,任由海浪在自己的残躯上溅起白色泡沫。在更远的地方,大楼的废墟变得稀疏起来,很多都已经沉入海中,消失在波涛之下。
我驾驶摩托车,顺着并不陡峭的墙壁,来到一座几乎横倒在海边的大楼停了下来,伸手从帆布包里面拿出望远镜。这里视野很开阔,强烈的海风吹散了沙尘,能见度极佳。我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举起望远镜,向海中望去。
一座古老的城堡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城堡,耸立在远离海岸的孤岛上,看起来好像是来自中世纪小说或者童话中的景物。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我将望远镜调整到被动红外模式,那座城堡依旧耸立在变成热斑的视野中。
看起来是一块肥肉……但马上我就哑然失笑,因为我没有带任何渡海的工具。看来我要跟财富失之交臂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让我活着走出沙漠了。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几乎要把灵魂吸进去,如果不是身处绝境,我大概会感到心情舒畅吧?
清澈的海水中隐约可见沉入大海的建筑物遗迹,我开着摩托车沿着海岸线溜达,试图找到一条登岛的捷径或者一艘小船。但残酷的现实很快打碎了我的幻想。通往小岛的高速公路大桥早已完全坍塌,只留下几根残破的桥墩立在波涛中,好像在嘲笑我这个不识进退的拾荒客。我把摩托车停在海边,目送夕阳逐渐沉入海水之中,吗啡的作用已经完全消失,腹部的疼痛让我冒出了冷汗。净水装置无法完全净化被污染的海水,我只能将仅有的苦涩净化水勉强咽下。
伤口还在恶化,我大概熬不过今晚了吧?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使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徒劳地在急救包中寻找着抗生素,仿佛自己并不知道它们其实早就已经用光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才在沙土中翻了个身,仰望夜空。自从地球上没有了人类制造的文明之光,繁星重新变得无比璀璨起来,美丽的银河将天穹分成了两半,无数星辰在深邃的幕布上无声地闪烁着。在如此美丽的星空下死去,应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吧?
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还不想死呢,有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尝试过,就这样死去的话,一定会留下很多遗憾……如果因此变成幽灵徘徊在这座死城之中,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看起来真的不行了……
靴子踩在沙土上发出的沙沙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海边。我实在看不清他的面目。大概是个男人吧?他会不会杀了我,抢走我的摩托车和枪……算了,反正要死了,也无所谓了。
意识中断,我陷入了昏迷。
恍惚之中,痛感从腹部传来,我的意识被疼痛激活。
当大脑接收到疼痛的刺激时,反倒有一种轻快的感觉。能感到痛说明你还活着,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高烧引起的虚脱感仍旧像千斤重担一样压迫着我的身体,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就连眼皮也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一样。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简陋的帐篷和从破洞中露出的蔚蓝天空。我躺在一张帆布床上,额头上放着湿毛巾,伤口仍然很痛,但好像不那么难受了。我抬起手臂,发现臂弯处有注射的痕迹,给将死之人注射药物,这可真是够蠢的……
又过了几个小时,我逐渐恢复了一点体力。昏迷和清醒几次交替,使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因为伤口感染和大量失血,我依然很虚弱,在此期间,那个看不清楚相貌的男人给我换了几次毛巾,还喂我喝了一点水。虽然不知道他帮助我的目的,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像他一样的话,人类文明恐怕早就已经复兴了。
傍晚时分,我终于清醒过来。我依靠仅有的一点力气撑起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腹部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血似乎已经止住了,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我的意识已经清醒多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外面传来,我伸出颤抖的手拉开了帐篷的帘子,只见一个白发老人正坐在外面的海滩上遥望远处孤岛上的城堡,熊熊的篝火在他身边燃烧着,食物的香味在风中飘荡,令人口水直流。
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身躯早已被不可逆转的衰老夺去了活力,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即使如此,这个老人也比那些在废墟中等死的老人强健得多。如果他不是这样剧烈地咳嗽,我甚至会以为他只是个中年人,不过头发白了而已。
我将这些孩子气的天真想法赶出了头脑,开始用更加专业的眼光打量起这个老人。他穿着一件磨得有些发白的战术背心和深绿色的迷彩裤,有些破旧的陆战靴被擦得十分干净,看起来好像都是末日之前的遗物。一把九毫米手枪插在他腰间的枪套里,而我的AK47正放在他的手边。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完全被缴械了,就连插在靴子里的匕首也被收走了。
啊,这可真不妙了。幸运的是,这个老头似乎对我瘦巴巴的身体不感兴趣,否则的话,我身上可能连衣服也不会剩下。
老人突然停止了咳嗽,向我投来锐利的目光,“哟,小丫头,看起来你活过来了……咳咳咳……”
没说完一句话,他就又剧烈咳嗽起来,几滴血溅落在白色的沙滩上,留下几点深红色的污迹。虽然不清楚他救我的目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表现得乖巧顺从一点比较好。于是,我急忙摇摇晃晃地靠过去给他捶背,但是却被那把手枪顶住了额头。看着已经扳开的击锤,我意识到这把枪已经上膛了。
“离我远点儿,你这乌鸦。”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你们这些家伙都是没良心的人渣,在我允许之前,如果你胆敢靠近我的话,我保证让你立刻看到自己的脑浆是什么颜色的。明白了吗,小丫头?”
他的话着实激怒了我,特别是那把枪,让我很不爽。
“我说你这老头,”我毫不示弱地说,“既然打算把我杀掉,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我救活?一支抗生素可以在奴隶市场换两三个前凸后翘的绝色美女,而你却把昂贵的药品浪费在一只乌鸦身上。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啧……”他发出一声响亮的咂舌音,然后收起了枪。
“我说你,咂舌是什么意思啊?!”我喊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点告诉我,否则就让我死个痛快吧!如果你想把我弄到奴隶市场卖掉,我会在你把我卖掉之前咬舌自尽,绝对让你人财两空!”
他转过身来,食物的香味立刻驱散了我的愤怒,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他手上的盘子,狼吞虎咽地把食物送进嘴里。他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里略有笑意,当我意识到自己完全被食欲击败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乌鸦自有乌鸦的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吃了别人的食物,就要为他效命一次。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乌鸦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群体,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规则。没有规则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即使乌鸦也深知这一点。
不过,我总感觉自己被讹诈了。
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苏琴。”我放下盘子,沮丧地回答。
“今年多大了?”
“大约十六岁。”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急忙将一个呼吸器塞进嘴里。他通过呼吸器吸入了一些药物,才逐渐平静下来。我突然意识到,这老头病得很重。
“啊,抱歉。”他把呼吸器塞回了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我的名字叫斯拉莫瑞。”
“斯拉·莫瑞?”我重复着他的名字。
“是一个词,”他说,“中间没有停顿。”
“哦,”我默念他的名字,“这名字不是一般地奇怪。”
我本来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只是笑了笑,顺手把一件东西扔了过来。我双手接住了那件东西,沉重冰冷的金属触感使我立即意识到了他丢给我的是什么。那是我的AK47突击步枪,末日之前经常出现在恐怖分子手里的家伙。我从师父手里接过它之后,就视它如同自己的生命,枪不离身,托不着地,当然,也用它杀过好几个人……只要把它放在身旁,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拉动枪栓,子弹咔嚓一声被推入枪膛。金属与金属互相咬合的声音令我燃起了一股杀意,现在我要杀掉这个老头易如反掌,只要指头一动就能做到。他绝对知道这一点,但是仍旧背对着我给火堆添柴。
沉默了几分钟,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跟你说,我可是亲手杀掉过好几个人的!”
“只有胆小的狗儿才会汪汪叫。”斯拉莫瑞转过身来,把盛满食物的盘子递给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弱小,它们才需要虚张声势。”
“狗?”我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接过盘子,“你说狗?是那种毛绒绒的、很可爱的小动物吗?”
他望了我一眼,哑然失笑,“啊,抱歉,我忘记了。你不可能见过狗的,最后一只活着的狗在你出生之前很多年就已经死去了。”
“我见过!”我不服气地争辩,“在一本书上……”
“书……”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你这样的孩子本应该跟书本为伴,在学校中接受正规教育,而不是抱着那么危险的步枪在沙漠里晃悠。”
“学校?”我又听到一个新词,“那是啥?”
“旧时代的教育机构。”他指了指那座城堡,“很多很多年以前,那里曾经也是一所学校,不过以你的年龄想进去读书恐怕不行,那里是大学,小孩子应该去读小学或者中学才对,等你们长大了才能进大学读书。”
“等一下,你给我暂停一下!”我觉得这个老头是不是疯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东西,什么学校、小学、中学……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教育机构啊。”他若无其事地把勺子放进嘴里。
“你果然是在耍我啊!”我端起了AK47,现在我终于有充足的理由将一发子弹送进这个古怪老头的脑壳了。